应天从高塔的窗口向外看去，正看见那个女孩被小厮领着，沿着百花盛开的小路，走向一座被鲜花装点的小楼。

他回答：“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没人能知道。”

披云问：“哪怕你为了不让她魔气萦心做了这么多，却对这个结果也并不在乎吗？”

应天却道：“如果她真正被心中的仇恨支配，背离约定，魔气萦心，你就斩杀她也无妨。”

披云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的端倪，仿佛就算情况变成这样，这个人对那女孩做出的错误选择也没有分毫失望。

对谁都不会失望，其实反过来说也就是对世间所有人都很失望。

披云摇头，也信步来到窗边，笑道：“好啊！若是斩杀她，岂不是坏了我这里千年来的规矩，你果然还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那我肯定不能如你所愿啊！”

应天低头，从这样的高度看去，其实底下的人影都小如蚁芥，但是应天却看得很清楚。

那女孩抱着剑匣跟着那小厮，神情始终紧绷，花间飞舞的那些灵蝶感知敏锐，不敢靠近。

这是一件当两人进入了三千美人阁境内时便有的细微小事，但是其实却有很大的意义。

这些灵蝶是披云刻意养在此处，世间某个洞天内特有的物种，它们以灵气为食而生长出不同的花纹，对一个人身上的灵力高低的判查比一般的修士更为精准。

熟悉它们的三千美人阁中的人只要根据停在一个人身上的是哪种颜色的灵蝶，就可以基本判定对方的修为境界。

若是遇到没有修为的人，也可以通过它们判查这个人的天赋高低，因为虽然尚未修行，但是天赋高者天生会不自觉引发灵气的聚集。

但无论是已经是一名修士的应天，还是身无修为的女孩，这些灵蝶都不愿靠近。

之于应天，那是因为应天刚才在千钧斋内与那道千年剑气对抗，身周有尚还有剑气逸散，那些灵蝶敏锐察觉，不敢靠近。

而对于那女孩，却是因为她心中的仇深恨重已经开始凝化出了丝丝缕缕的魔气，让那些灵蝶感应得知，不愿靠近。

这种魔气侵占心灵与锦舟城内那位谋划了一场天大战乱的旧白龙府府主如出一辙。

只是那位府主已经行差踏错太久，一颗心脏都几乎完全被魔气侵蚀，让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扭曲了原本的初衷，执念一旦刻在灵魂深处，终将再难回头。

目前这个女孩却还只是在初期，但那也足以让女孩违背原本的良善初心，使用种种谋划，甚至不惜坑害无关紧要之人的性命。

所以那个贪婪的中年男子的性命才是最无关紧要的，关键的只是女孩的心念而已。

女孩现在更如同一支将要倒下的摇曳烛火，和容易就会将身周的一切都点燃烧尽了。

而应天跟她应许了那个十年，那么至少在十年期满之前，少女不必只为了复仇而活，也不会为了能够尽快复仇而不择手段，从而彻底迷失本心。

应天很明了，这一切，那个有着如坠星辰般双眼的披云，只会看得比现在的他更清楚。

无论是那个白龙府府主还是女孩，他们心中这愤恨，怒火的起源本不是他们的错，更不如说他们才是那个受害者。

可心中的那一点美好初心，终于还是在经年累月之下，被消磨改变了。

有了好的开头，未必就能迎来好的结果。

应天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想起一个人，眉宇间显出一丝怅然。

披云在旁边，看着这个半个敌人半个友人的青年，突然轻声“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