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雪拂琴箫(2 / 2)

仙剑神曲 牛语者 75784 字 2019-09-09

年旃冷笑道:“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定凌云羽和凌云天,也一早被凌云鹤给干了。如今的冰宫,已经是凌老四一人独尊!”

古大先生问道:“那么,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否还要继续往里走?”

年旃一舞冥轮,威风凛凛道:“咱们都到了这儿,哪有给吓回去的道理?何况,凭我们三人,就算凌云鹤不安好心,想暗中算计,也没那么容易!”

丁原赞同地点头道:“不错,他们越是故弄玄虚,我们便越是要进去探个究竟。一来蓝婆婆必定早已进了冰宫,也不知她现在情形如何?二来冰宫阴谋经营这么多年,难免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更加重要的是,假如凌云鹤存心要对付我们,咱们正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不然空手而归,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线索,一下子便又全都断了。”

当下三人不再迟疑,由年旃一马当先,丁原、古大先生护持两翼,形成“品”字形缓缓朝里推进。穿过大厅,对面出现三条通道,均是百转千折,不见尽头。

年旃哪管那么多,大步往当中的一条走廊上行去,两侧碧波荡漾,池水幽幽,漂浮着一些不知名的北地奇葩,一团团傲霜怒绽,奼紫嫣红。

长廊尽头,又是一道月亮门洞,庭院深深,雪楼独屹。年旃只用灵觉一扫,便知里面一样没人,于是看也不看地绕行而过。

就这么,三人在寂静空旷的冰宫里,穿行游走了一个多时辰,始终也没见着一个人影,更不用说蓝婆婆了。

年旃渐渐不耐烦起来,怒骂道:“他XXXX的,惹急了,老子便用一把火,把这儿烧个净光,瞧那些王八羔子,还能往哪里躲!”

丁原道:“老鬼头,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这冰宫里外都是用万年玄冰铸成,连你的冥轮都轰不碎,何况是放火去烧?”

年旃怒不可遏,冥轮脱手飞出,“砰”地在冰墙上又轰出一个大坑来,高声叫道:“凌云鹤,你给老子滚出来!”

想那路是他带的,可走了半天,依旧只能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老鬼头心里未免也有点窝火,更感到老脸无光。

他的吼声犹如雷鸣,惊天动地的震响,可四周依然一片死寂,只有嗡嗡回声不停地激荡。古大先生忽然“咦”了声,低声道:“不对!”

丁原四下环顾道:“冰宫也玩起了这手,用一座迷宫来对付我们,咱们转了半天,又走回了曾经到过的地方!”

原来三人不知不觉里,走入了一座尽是蛛网般四通八达、曲折悠长的廊道里,一兜就是小半个时辰,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径。

更诡异的是,回廊两侧不时会出现几间空空如也的冰室,里面通常会有两、三扇小门,却分别通往外面不同方向的回廊。一旦穿越而过,便很难再找到来时归途。

古大先生叹口气,道:“早晓得这里如此古怪,咱们刚才就不该踏进来了。”

年旃粗声道:“没有用的,老古。老夫在走进这座大殿之前便留意过,咱们不论选择从哪条路线过来,这儿都是必经之地,除非咱们御风飞行,从冰宫上方越过,不然的话,躲也躲不过去。

“格老子的,凌云鹤那王八羔子,定是一早就布好了这个套子,就等咱们往里面钻。”

丁原接着道:“就算咱们有所预感,想避开这里,凌云鹤也定会另有手段,把咱们引诱进来。譬如,故意让手下甚至是亲自现身,引得我们追进这里。

“总之,正如老鬼头所言,他们是早有预谋,要将我们困在此处。”

年旃嘿嘿冷笑道:“笑话,老子大江大浪不知闯过了多少,用狗屁一座迷宫,就想困死老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仰望玄冰凝铸而成的天花板,均明白这里当是唯一的出路。

四周的冰壁俱都坚硬无比,以年旃的冥轮硬砸,也只是陷出一个坑来。要想轰开一道缺口,虽非不能,却也煞费气力与工夫。

更重要的是,这冰壁重重叠叠,轰开一道,外面还不知道又有多少等着他们?远不如破开头顶冰石,御风脱去,来得便捷爽快。

尽管对方必然也会对此早有防范,但勉力一试,也总好过几人毫无头绪地在偌大的迷宫之中瞎兜乱转。

于是,三人齐齐祭出随身仙宝。

年旃的九百冥轮、丁原的混元锤与古大先生的九龙壁,光焰如炽,罡风激荡,同时击在头顶冰壁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轰鸣,仿佛整座宫殿,也随之战栗、颤抖起来。

冰壁虽然厚重,但果然吃不住三大高手的联手一击,“喀喇”裂出一道数尺长的缝隙,一蓬浓浓的银白色冰雾,弥漫蒸腾,簌簌飘落。

还没等三人来得及松口气,蓦然眼前爆起一团夺目白光,旋即如潮水般充盈鼓涨,扩散开来,刺得人几乎睁不开双眼,更无法看清身旁景象。

三人只觉得四周天旋地转,星移斗转,脚下的冰地隆隆作响,好似天塌地陷了一般。

丁原收了混元锤,提起大日都天翠微真气护持周身,迅速离地,在半空里稳住身形,纵声唤道:“老鬼头,古大先生——”

隐隐约约听到极远的地方,传来了年旃的回应,可迅速就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接着便再无消息。

丁原灵觉涌出,探察出前后百余丈,却丝毫也搜索不到老鬼头与古大先生的踪迹。

他心知刚才的异变,必然是三人轰击头顶冰壁,触动了迷宫机关,引得阵势大变,但此刻情形不明之下,也唯有抱元守一,静观其变。

眼前白光渐渐褪淡,周围也恢复了先前的平静。然而丁原却惊愕地发现,自己置身之地,已不在是刚才站立的地方!

他分明记得异变来临之前,自己与古大先生、年旃是站在一条回廊里,可现在却是孤身一人,伫立在一座冰室之中!

丁原惊骇之下,努力地平复心中的震惊,暗自思量道:“不用说,刚才的一阵天旋地转,已令迷宫布局尽数改变,我也被推离了原先位置。这里面所有的冰室,几乎都一模一样,难以分辨,也不晓得眼下我到底位于这座迷宫的什么地方?

“当务之急,一是寻找老鬼头和古大先生,再则便是设法走出迷宫。凌云鹤既将我们诱入此间,所谋必毒,绝不会单单是将我们困死在里面这么简单。”

想到那些神秘莫测、不知人数的黑衣杀手,丁原心头焦灼起来。

适才三人聚在一处,也还罢了,如今一一落单,正给了对方乘虚而入的机会。加上迷宫地形复杂诡异,凌云鹤等人又躲在暗处窥觑,纵然老鬼头他们修为绝顶,也难保不失。

毕竟,修为超卓如九玄师太者,也在黑衣杀手的围攻之下无力脱逃,最终含恨而亡,何况是此时此地,此种绝境之下?

一念至此,丁原虽深知,现在万万不能自乱方寸,否则结果只会更糟。

但凡事关心则乱,一想起老鬼头与古大先生,很可能正身处危难之中,又如何能平心静气?

丁原迅速打量冰室一番。

这座冰室前后各有一道小门,他凝神聆听片刻,外面的长廊里万籁俱寂,稍一思忖,丁原推开身后小门,迳自走出。

他心中反覆揣摩刚才一路走来的情形,面前的回廊冰室循环往复,复杂迷离,但迷宫既为人设,一定有暗藏的规律可循。

只是方才三人恃强,一昧地横冲直撞,猛打猛冲,结局不想可知。只有静下心来,仔细寻找其中门道,或可有脱困之望。

可惜知易行难,这个道理丁原虽然明白,然而要从眼前错综复杂的迷宫里发现破绽,又岂能是急切之间可得?

他强自耐心地游走良久,每经一处便留下记号。到后来,有些冰室里竟被刻下五、六道的印痕,可依然找不到丝毫的头绪。

这迷宫仿佛是一团又一团的麻线,彼此缠绕连绵,让人根本无法判断,自己究竟置身在迷宫的哪一个方位?明明是走过数次的路径,可每回经过之后,又莫名其妙地来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又不知过了多久,丁原还是毫无进展。老鬼头与古大先生如同销声匿迹一般,凌云鹤与那些黑衣杀手,也都没有出现。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玉儿,如果有她在自己的身旁,或许这么一座迷宫,只不过是个让自己观赏、赞叹一番的冰晶世界。

可自己真的想见到她吗?又或者自己敢面对她吗?丁原抚心自问,只觉“是”与“不是”二字,其实是世界上最难写的两个字。

不过,玉儿现在应该正为着来日的蓬莱仙会,而潜心闭关静修,不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丁原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收藏的绢帕,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袭上心头,似苦还甜。

这些日子以来,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去想玉儿。然而这份思念愈想淡忘,却反倒来得更加强烈。

于他内心深处,未尝不曾盼望过能够两美尽收,花好月圆。

但是玉儿也好,雪儿也罢,她们都是那样美好,对自己都是一往情深,能得其中一人长伴身边,已是自己莫大的福气。

而倘若心猿意马,脚踏两条船,那实在是对她们最大的亵渎与不公。

丁原忍不住颓然叹了一口气,心道:“我深陷绝境,被困冰宫而不得出,却还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甚?

“再说,我已经答应姬师叔,要在有生之年好好照料雪儿,不令她再有半点不快乐,又岂能朝三暮四,失信毁诺?”

他收拾情怀,重新振作精神,灵觉里却蓦然传来一阵波动。

丁原心头一警,立刻察觉到这阵灵觉波动,源自身旁的那间冰室。对方显然是名高手,否则,也不可能直到如此接近的距离,自己的灵觉才产生感应。

他暗聚真气,右手握住雪原仙剑,左手猛地推开那扇冰门,低喝一声:“什么人?”

四道目光,在半空中迎面交错,刹那间彼此都怔住了。

丁原张嘴愕然道:“玉儿?!”

苏芷玉欣喜无限,注视丁原,浅笑道:“丁哥哥,玉儿总算找着你啦!”

丁原呆呆地大脑不动,脱口问道:“玉儿,你是特意到冰宫来找我的,可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话一出口,立刻低头瞧了眼右腕上佩戴着的灵犀镯,恍然大悟。

果然,苏芷玉回答道:“小妹前日出关,因一时心绪不宁,便以河图仙卦算了一卜,竟从卦象中发现,丁哥哥近日多有无妄之劫,且仙卦隐隐透出‘困水’之象,乃主大凶。

“玉儿左思右想,始终放心不下,便禀明安阁主,得她恩允后,即依照灵犀镯的指引,一路寻到冰宫。”

丁原百感交集,苏芷玉听似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令他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她刚自南海而来,似乎还不晓得这些日子来,所发生的诸般变故,脸上兀自洋溢着重逢的喜悦,虽是在矜持克制,但樱唇那一抹笑意里,又怎能遮掩得住少女情怀?

丁原心里恨不能煽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低声问道:“玉儿,你进了冰宫之后,可曾遇见过其他人?”

苏芷玉道:“没有啊,我也正在疑惑,为何偌大的冰宫,见不着一个人影。丁哥哥,你所为何事,要到这冰宫中来?”

丁原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

“玉儿,老鬼头和古大先生,本是同我一起来的,如今也尽都失散在这座迷宫里,生死未卜。当务之急,我得赶紧找到他们,而后再作其他打算。

“不过,这地方古怪得很,我兜了不晓得多少个圈子,却还是在原地转圈。玉儿,你看这冰室中,我都已经留下五道印记,还是转了回来,你可知其中的奥秘?”

苏芷玉听丁原抱怨,嫣然一笑回答道:“这座迷宫暗蕴‘四象’天机,看似普通的一条长廊冰室,却都潜藏有四种不同的阵势变化。

“如此叠加起来,整座迷宫堪称是千变万化,玄机百出。人若坠入其间,便是空有一身绝世修为,却也无济于事。”

丁原笑道:“玉儿,听你说来,头头是道,想必早已成竹在胸了,否则也不可能如此巧合,咱们就能走到一个冰室之中,是吧?”

苏芷玉唇边浮现淡雅的微笑,秀目犹如夜空中繁星闪烁。

丁原在她柔和的目光注视下,好似沐浴在清溪涓流之中,突然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是难题。

只听苏芷玉悠然道:“玉儿的这点本事,又岂能瞒过丁哥哥的眼睛?这座迷宫虽然奥妙,但万变总不离其宗,这所有变化,其实都是从‘四象’天机中衍生而来。

“比之当年我爹爹亲手设计的‘四灵千幻阵’,不过是异曲同工罢了,玉儿若非能粗解此中玄机,又如何能这么快便寻着丁哥哥?”

丁原喜道:“常言说得好,‘会者不难’。唉,我若是能学得苏大叔三成的奇门遁甲功夫,也就不至于一头雾水,坐困愁城了。

“今后,若能得着机会,一定在这方面,多多向他老人家求教才是。”

苏芷玉笑道:“丁哥哥若是想向我爹爹讨教奇门遁甲的功夫,他老人家必定会开心得很。

“他常说,自己平生三大得意事,一是历经曲折,终于如愿迎娶了娘亲;第二便是一身奇门遁甲,当世无双;第三桩才是七十余年前,在正、魔两道的重重围堵追杀之中,仍能够挥洒自如,全身而退。”

丁原哈哈一笑,只觉天陆之大,若论自己佩服之人,当首推师兄盛年,可论让自己心仪不已、向往羡慕之人,却除苏真外,再无第二人。

丁原说道:“我只担心自己太笨,到时候,会把苏大叔气个半死。”

苏芷玉眼波流动道:“丁哥哥天资聪慧胜过玉儿百倍,只要诚心想学,又岂有不成之理?”

她的玉颊忽然莫名地一红,垂首低声道:“何况,玉儿也会帮你。”

丁原胸口像是又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息僵住,消失不见。

苏芷玉见丁原神色大失常态,关切道:“丁哥哥,你怎么了?”

丁原不敢接触苏芷玉清澈如水、情深似海的目光,侧转过面庞望向冰门,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玉儿,咱们还是赶紧去找老鬼头他们吧。万一冰宫乘机暗下杀手,可就麻烦了。”

苏芷玉若有若无探询的目光,在丁原面庞上打了个转,颔首道:“丁哥哥说得是,咱们还是救人要紧。”

当下丁原跟在苏芷玉身侧,游走迷宫,前前后后彻察了三遍。

可随后他就失望了,迷宫中既没有发现年旃等人的身影,也没有找到冰宫留下的蛛丝马迹。

丁原眉头紧锁道:“难不成老鬼头和古大先生,已经被冰宫害了?”

苏芷玉安慰道:“丁哥哥莫要着急,也许是他们找着了走出迷宫的路,已经脱险,也未可知。”

丁原沉吟无语,他清楚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玉儿这么说,只是不想让自己太担心罢了。

他闷闷地说道:“玉儿,瞧这情形,咱们继续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线索。不如先退出去,另做筹谋,你看如何?”

苏芷玉盈盈含笑道:“玉儿自然是唯丁哥哥马首是瞻。”

第七章绝境

两人出了迷宫,丁原重又站回冰宫的台阶上,仰首眺望晴空,直有恍若隔世的错觉。忽听苏芷玉咦道:“丁哥哥,对面好像有人,正朝这里走过来。”

丁原放眼望去,就见前方的一条回廊拐角处,蓝婆婆正缓步行来。

丁原又惊又喜,快步迎上,连声道:“蓝婆婆,见着你可太好了,你没事吧,可曾遇见过老鬼头和古大先生他们?”

蓝婆婆在丁原近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一脸漠然地问道:“你是谁,如何认得老婆子?”

丁原讶异道:“婆婆你忘记了么?在下丁原,咱们曾在冰崖前见过。”

蓝婆婆直挺挺的眼中亮起神采,冷冷道:“原来你就是丁原!”

丁原微笑道:“蓝婆婆,你也忒健忘了吧,这才多久的工夫,就不认识在下了?”

蓝婆婆面容突然变得扭曲恐怖,猛然挥掌直击丁原胸口,凄厉笑声中,蓝婆婆状若疯狂地大叫道:“老婆子要杀的便是你!”

这一掌去势如电,石破天惊,正是南海菊梨岛绝技“怒菊斩”。丁原猝不及防,更压根儿没有想到,蓝婆婆会突然出手要杀自己,欲想招架闪躲,哪里还来得及。

“砰砰”两声,蓝婆婆双掌结结实实印在了丁原胸膛之上,却也被都天伏魔大光明符生出的护体灵力,震得连退两步,手掌酸麻。

丁原脑子里“嗡”地一声,身躯宛如飞絮一般被激飞而出,周身剧痛欲裂,口中热血飞溅,一片天昏地暗,金星乱舞,脑袋里昏昏沉沉,几乎失去了知觉。

苏芷玉失声惊呼,飞身接住丁原,叫道:“丁哥哥——”

丁原“噗”地一口血,喷在苏芷玉胸前的衣襟之上,难以置信地盯着蓝婆婆,问道:“你、你,为何要杀我——”

他这一开口,顿时又是口中鲜血狂喷,五脏六腑传来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一阵阵地撕扯着全身的神经。

想那蓝婆婆名列正道十大高手之一,修为之深自不必说。

饶是丁原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护体,也同样禁受不起这么裂石崩云的一击,若非他自幼受过**回春**的洗髓易经,只怕已然命丧当场。

蓝婆婆见丁原硬生生受了自己一记以九成功力施展的怒菊斩,居然还能开口说话,也不由得一怔。

她双目含着无限怨毒凝视着他,厉声道:“丁原,你暗施诡计害死凌云霄的时候,可曾想到过,这么快便会遭老天报应,一样死在了别人的暗算偷袭之下?”

丁原惊怒攻心,欲待回应,不及开口,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苏芷玉紧紧抱住丁原,叫道:“丁哥哥!”飞快地取出一枚冰莲朱丹,撬开他的牙缝,塞了进去。只觉得他气若游丝,胸口的心跳仿佛随时会沉寂下来,不禁心如刀绞,好似天要塌了一般。

蓝婆婆见状,仰天厉笑,纵声道:“凌老魔,你可有亲眼看见,老婆子我为你报仇了!”

苏芷玉左手按在丁原心口,源源不断地输入“天一真气”,助他维持住心脉的最后一口元气不断,悲声道:“婆婆,我虽然不知道凌老爷子,是否真的死在了丁哥哥手中,可也敢以性命担保,他决计不会无缘无故的暗箭伤人,滥杀无辜!

“您不问青红皂白,便痛下杀手,岂是我正道先辈的行事风范?”

蓝婆婆停歇笑声,望着苏芷玉道:“女娃儿,你晓得什么?丁原卑鄙无耻偷袭凌老魔,将他杀害在冰崖之上,那是老身亲眼得见,你又凭什么来为这个恶贼担保?”

苏芷玉悲愤道:“倘若果真如此,您应该早已见过丁哥哥才是。为何刚才偏又存心装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难道是早已打定主意,要来偷袭丁哥哥吗?”

蓝婆婆一愣,眼睛里现出一缕迷惘之色,好似被苏芷玉的问题扰乱了头脑,喃喃低语道:“对啊,我该见过他才是,为何又全无一点印象?我知道他是丁原,我亲眼见到他突然偷袭一拳,轰杀了凌老魔,可我为什么又会不认得他?

“不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可到底是在哪里,是那座冰崖么——”

蓝婆婆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迷惘之色也愈发浓烈,蓦然一声长啸,腾空而起,倏忽去远,竟是舍下丁原、苏芷玉,迳自走了。

苏芷玉心悬丁原,也无心追赶,念动真言,正也要御剑离开冰宫,寻一处僻静地方,设法为丁原疗伤。

陡然心头警兆升起,周围的冰壁之后,无声无息现出八名雪衣老者,均是雪髯皓首,神情冰冷,一股汹涌澎湃的杀机,扑面而来。

苏芷玉芳心一沉,知道自己遇见的这八名雪衣老者,正是威震北地的“雪原八皓”。

这八老在冰宫之中,享有极为尊崇的地位,平日里凌云羽轻易也差遣不得,只闭关修炼,不理俗务。

但若是这八老联手出击,必定是惊天动地,神鬼莫御。即使是凌云霄在世,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以求个个击破。

如今自己以一敌二,已经勉强,何况,身边还有一个伤重不醒、性命垂危的丁原?

好在雪原八皓似乎并不急于出手,看着他俩的目光,就如同瞧着两只陷入笼子里的小兽,其中一人说道:“女娃儿,你怀中之人,杀害凌老宫主,与本宫有不共戴天之仇,老夫饶他不过。你还是放下他来,自己逃命去吧。”

苏芷玉摇摇头,心念急闪,想着脱身之策,回答道:“老伯,对不住。您的好意玉儿心领,却恕难从命。”

老者道:“老夫本念你一身本领,修来不易,才破例想放你一条生路。既然你不知死活,一意要维护小贼,便休怪我等无情了!”

苏芷玉微微一笑,道:“雪原八皓名震天陆,可要想玉儿束手就擒,也未必容易!”话音一落,苏芷玉怀抱丁原,身形倒纵,风驰电掣一般射入迷宫,消失不见。

这一手,大是出乎雪原八皓的意料之外,为首的那老者道:“好个女娃儿,竟是想藉着四象盈虚宫‘脱身,却忘记了老夫在此坐镇百年,你又怎配班门弄斧?”

他回头吩咐道:“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你们四人分别封锁所有出口,其他人随老夫进去!”说罢,一马当先追了进去,身后三老身形飘飘,随着他鱼贯而入。

那老者以灵觉锁定苏芷玉的行踪,循着左首一条长廊,快如闪电地紧追不舍。很快便瞧见前面三丈开外,苏芷玉的身影一闪,往一间冰室里去了。

老者一掌轰开冰门,闯入室内,身后三老也紧随而至,却见左、右两面门户洞开,也不知苏芷玉是从哪边遁出。

那老者刚想再以灵觉追索,突地一眼,扫见头顶冰壁上悬挂的四颗夜明珠,正在悄然旋转移动,顿时脸色一变,道:“不好,这丫头竟也懂得四象盈虚驱使之道!”

他探手弹指,射出四束精光,想阻止明珠位移,却已经迟了半拍。

“轰隆”一声,冰室发出一阵震颤,随着头顶夜明珠移动的方向旋转起来。雪原八皓脚下生根,牢牢站定,急忙重新控制住机关,令其徐徐恢复平静。

老二泰坤斗快步走出来时的冰门,只望了一眼,便道:“大哥,那女娃儿竟利用四象盈虚宫,反制住咱们。也不知她刚才用的是哪一路的变化移转冰室,倒搞得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先前那老者低哼一声,身形似清风一般,绕着冰室的三扇门户飞转了一圈,而后沉吟片刻,方自抬手虚点夜明珠。

几番拨弄之后,冰室又生变化,恢复了原来的情形。

老三翘震楚松了口气,道:“还是大哥高明,只是现下,不晓得那女娃儿带着丁原,溜到哪里去了?”

泰坤斗道:“有老五他们封锁住四道出口,他们能往哪里跑,一定还在宫中。咱们小心搜索,迟早抓住他们。”

为首老者摆手道:“不必这般急躁。那女娃儿既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咱们就算找着了她,也未必能手到擒来。

“与其如此,不如釜底抽薪,先将总枢关闭,令她无法再利用变化逃逸,自可事半功倍!”

四老在商议之时,苏芷玉正在争分夺秒,穿越四象盈虚宫,直朝东门而去。

她自然明白在宫门之外,必然会有高手拦截封锁,可事到如今,也没有第二个法子。丁原的气息越加微弱,假如再不能寻找到一个僻静安全的地方,尽快疗伤,只怕错恨难返。

她刚一跨出宫门,迎面掌风浩荡,一股狂飙迫面压来,正是留守此处的一名雪衣老者出手阻击。

苏芷玉唯恐他伤着丁原,左手玉指横拂,化解掌力,借势侧身飞退,又回到了宫内。

老者一声长笑,呼呼双掌连环拍出,喝道:“丫头,这回看你往哪里跑?”

苏芷玉佯装左支右绌,难以招架,一步步朝后退却,将老者不知不觉引入一条长廊。

那老者求胜心切,更没想到苏芷玉的修为,远不止此。只当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儿,又要时刻照料保护丁原,自是难以抵挡自己势若山岳的重掌轰击。

因此他步步紧逼,也没依照事先的约定以啸音报讯,一意要擒下丁、苏二人再说。

苏芷玉见老者中计,心中暗喜,假作不敌,又连退三步,撤到角落里。

老者大步追上,冷笑道:“女娃儿,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铁掌寒气四溢,呼啸轰出。

苏芷玉闪身避过,浅笑道:“老伯,恕玉儿得罪了!”玉指往头顶悬挂的夜明珠上,凌空一弹,老者立知不好,待要纵身扑向苏芷玉,眼前的回廊星移斗转,飞速移动,早失去了敌人的踪影。

苏芷玉摆脱此老,不敢稍歇,照着原路返回,出了四象盈虚宫东门。

门外也是一座空旷无人的庭院,苏芷玉也无心多去打量,匆匆低头看了眼怀抱中昏迷不醒的丁原。见他面如惨金,星眸紧锁,不由得心急如焚,全无将赫赫有名的雪原八皓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得意。

“哗——”的一响,庭院前的碧潭里,溅起数丈高的白浪,四名冰宫高手剑光森寒,飞击而至。

苏芷玉左手一舒,祭起“流波太上绫”。九丈多长的蓝色飞绫,犹如波涛翻滚,遮天蔽日,将对方四柄冰剑尽数震回。

那四人在空中一个翻腾,站稳身形,将苏芷玉围在了正中,口中齐齐发出长啸,召唤同伴来援。

苏芷玉手腕一抖,流波太上绫激射向左侧那名冰宫高手。

那人自恃修为了得,并不闪躲,冰剑疾劈,竟是想斩断仙绫。孰知流波太上绫舞动起十数个大大小小的浑圆环套,精准地锁住那人的剑刃。

两厢真气激撞角逐之下,终究是苏芷玉高出一筹,冰剑脱手飞起,令那人门户大开。身旁的三名冰宫高手齐声呼喝,围攻上来,好让同伴藉机喘息。

苏芷玉见这四人身手均是不弱,倘若被纠缠住了,便万难脱身。待到雪原八皓又或其他冰宫高手闻讯赶来,再想逃脱势必不能。

她情急生智,催动仙绫迫退四人,指尖一挑,又祭出天心灯。“嗡”地金石脆鸣,一蓬红光当头洒下,护住苏芷玉与丁原全身。

那四名冰宫高手复又回转,冰剑斩在天心灯上“嗤嗤”直响,只震得虎口发麻,却劈不开一丝缺口。

苏芷玉也不理他们,丹田积聚天一真气,抱元守一念动真言,左手玉指如花盛绽,捏成剑诀,便要施展“云生水起诀”破围而去。

宫门之中身影乍闪,被苏芷玉诱入其中的那名老者电射而至,一掌推开那几名冰宫高手,大喝道:“闪开!”右手抽出一把巨斧,冰焰暴涨,轰然劈在天心灯上。

“轰”地一声,天心灯剧烈震颤,红光摇曳兀自不坠,却朝里收缩了半分。老者退开数步,调匀丹田内息,呼喝一声,二次挥斧劈到。

远处啸声四起,镇守四象盈虚宫外的另外三老也闻讯而来,各自祭起手中法宝,飞速逼近。

刹那里,天心灯光华一敛,盈雪仙剑脆鸣,弹鞘飞起,化作一束炫目华光,与苏芷玉身剑合一,冲天而起,鼓荡凌厉的剑气,将执斧老者震退数丈,踉踉跄跄,甚是狼狈。

刚刚赶至的雪原三皓见势不妙,急忙飞出手中法宝,次第撞击在盈雪仙剑焕放出的熠熠剑华之上,爆起一串串流光异彩。

盈雪剑发出几下猛烈震颤,幽幽轻响,依旧乘风破浪,朝向天际而去。

雪原三皓在气机牵动之下,心头血气翻涌,身形各自微微晃动,收回犹在空中翻滚盘旋的法宝,面面相觑。

正在此时,斜刺里蓦然亮起一道耀眼剑光,竟是有人以御剑诀凌空截击苏芷玉。

那剑光森然浩荡,气势磅礴,更兼之有一股凛冽至极的煞气。

一时间,仿佛天空也为这蓬白茫茫的光澜卷荡,飘起漫天的寒意。一片片银白色的光华狂舞呼啸,直如充斥天地之间的风刀霜剑。

雪原四皓不约而同轻咦一声,低声道:“二宫主也出手了!”

“砰”地两束弧光经天激撞,远在数十丈之下的众人,也好似感受到激荡肆虐的狂暴剑气四散流逸,惊天动地。

盈雪仙剑连续翻转,侧飞而出,像一叶孤舟在暴风骤雨里顽强挣扎,起伏跌宕,摇摇晃晃向着西南方向倏忽飞逸。

那束银白剑光一收,冉冉飘落在庭院里,正是冰宫二宫主凌云羽。

相比其外表丑陋、不修边幅的兄长,凌云羽看上去着实光鲜了许多。一身白色袍服随风飘逸,面如冠玉,不怒自威,修长的个头,足足高过凌云霄两个脑袋。

他低低咳嗽着,从袖口里取出一方丝帕,抹去嘴角边的血迹,周围众人齐声礼道:“二宫主!”

凌云羽一摆手道:“吩咐下去,立刻搜索方圆千里之内的所有藏身之所。那丫头着了本座的‘冰魄寒光诀’,决计撑不了多远。如再有反抗,格杀勿论!”

四名冰宫高手急忙领命而去,凌云羽仰望苍穹,嘴角泛起一缕高深莫测的冷笑,雪原四皓站在一旁默然观望,皆不晓得这笑容里,究竟蕴藏着怎样的意味?

却说苏芷玉强压咽喉汩汩涌动的热血,昏昏沉沉地御动盈雪仙剑飞出数百里,丹田真气一泄,就朝底下栽落。

她为突出重围,接连受了雪原四皓的连环重击,已负了不轻的内伤。岂料半路里,更被凌云羽以冰魄寒光诀硬生生截杀,几是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凭借着一丝顽强无比的神志支撑,苏芷玉才没有当场倒下,忍住内腑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勉力御剑飞行。

她明白自己与丁原,远未脱离险境,冰宫的人随时会衔尾追来。以现在的情形,不用雪原八皓出手,即使是一、两个低层的冰宫护卫,也能将自己轻易杀死。

可是眼皮越来越沉,脑海里也是混沌一片,只有一个微弱而坚强的声音,在不断呐喊着提醒自己:“我不能倒下,我要把丁哥哥带出去!”

可惜凌云羽的冰魄寒光诀委实厉害,苏芷玉以真元强行压制的伤势,很快地再次翻腾,一丝血迹溢出樱唇,转眼间,血线越来越明显,终于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眼看身躯飞速地下沉,苏芷玉猛地清醒过来,咬牙祭出天心灯,红光一闪,罩住了全身。而她却因为真气激荡,牵动体内伤势,也如丁原一般地昏厥过去。

天心灯护持着丁原与苏芷玉缓缓下降,飘落在一个深深的冰窟之中。盈雪仙剑嗡嗡轻鸣,自动回到主人背后的鞘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皎洁的明月升上高空,玉华朗照,银光如水,洒入深逾十丈的冰窟里。

一团团浓浓的寒气蒸腾而起,在冰壁上凝结成寒霜,熠熠闪烁。冰窟外寂静无声,唯有凄厉的寒风呼啸吹过。

三个多时辰之后,苏芷玉睁开了眼睛,全身经脉针刺似地痛楚,令她嘤咛一声,又溢出一口鲜血。血珠顺着唇角慢慢淌落,浸染在胸前的衣襟上,恰好与丁原早先留下的殷红血迹融合于一处。

她潜意识里想起了丁原,急忙低呼道:“丁哥哥!”双手一紧,感觉到丁原还牢牢地被自己揽在怀中,方自松了口气。

她颤抖着,艰难地伸出右手,探到丁原的心口,好半天才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起伏,悬着的心,却是更沉更紧了。

“哇”地又吐出一口淤血,苏芷玉只感到周身的真气,已濒临崩溃的边缘,散乱游离的四处乱撞乱窜,丹田里空空荡荡,难受无比。而胸口的心脉里,又如同被人灌进了铅水,沉甸甸地郁闷无比,直让自己透不过气来。

她试着深吸一口气,想稍稍调匀内息,可立时触动到体内的伤势,疼得眼前一黑,几乎再次失去知觉。

她的心里明白,自己的伤情比之丁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没有十余日的静心调养,休想恢复。

然而冰宫众人势必不肯善罢甘休,也肯定能预料到自己无力走远,追兵找到这里,只是迟早问题。

她抬头仰望高高的洞口,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这自是她修为衰退,目力消减所致。

苏芷玉低低叹了口气,看着十数丈高的洞口,生出一种无力之感。

假如自己还剩下一、两成的功力,这点高度,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翩飞而出。可是如今,稍一强提真气便经脉欲裂,几欲昏厥,只有望洋兴叹的分。

她收起天心灯,以防黑夜里射出的光华引人注目,反倒变成指路的明灯。平日里简单无比的举动,此刻也令她额头冷汗涔涔,娇喘连连。

她伸手入怀,取出装着冰莲朱丹的瓷瓶。此次下山,安孜晴又赠了她三枚朱丹,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瓷瓶里还有两颗。

苏芷玉倒出一枚,塞入丁原嘴中,灵丹入口即溶,化作一股甘甜的琼浆流入丁原咽喉。

她再取出最后一颗冰莲朱丹,迟疑了一下,看着丁原剑眉紧锁的面庞,暗暗想道:“我的伤势虽重,却也非致命,只要好生疗养便可复原。这颗朱丹,还是留待丁哥哥急需之时再用吧。”

想到这里,她收起瓷瓶,思忖道:“我需得赶紧压制伤势,积聚起哪怕一、两成的功力,尽速离开这个地方。

“只要能设法寻到一个僻静安全的所在,后面的事情便好办多啦。只是丁哥哥他——能坚持得了那么久么?”

少女心底柔肠百结,愁云深锁,伸手轻轻抚上丁原的面颊,见朱丹药力行开,他的脸上微微泛起一层血色,不禁心下稍安,默默念道:“丁哥哥,玉儿一定会救活你!就像你无数次曾将玉儿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一样。

“你千万不能死,千万不能死!你答应过玉儿,会赴来年的南海之约,若是就这般走了,却让玉儿空等着谁?”

她收回玉手,勉力盘膝坐定,苦苦地积聚真气。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苏芷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溢出多少口鲜血,忍受多少回气机牵动的痛楚,终于渐渐收敛起了一缕缕几若游丝的真气。

她的丹田慢慢有了暖意,假如照着这样的情形坚持下去,不出三、四个时辰,就能初有小成。尽管远远不能治愈伤势,御剑飞行,但要离开这座冰窟,却已经足够。

偏巧就在此刻,丁原的口中猛地又呛出一蓬淤血,脸上血色褪尽,还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一声对苏芷玉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一般。

苏芷玉大吃一惊,停下运功,伸手按在丁原胸口,马上察觉到,他的心脉真元又将消散殆尽,朱丹的药力也迅速耗光,假如不及时抢救,绝对撑不过一炷香的工夫。

苏芷玉毫不犹豫,将自己千辛万苦积聚起的点滴真气,注入丁原体内。

她不敢擅动最后一枚朱丹,因为那是丁原在绝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

第八章呼唤

可惜,体内积聚的丁点真气很快便行将告罄。

苏芷玉拼命压榨着自己所有的潜能,将宝贵的天一真气,毫不吝啬地输入丁原心脉。

每多坚持一刻,丁原的生望便会多增加一分,即使让她以自己的性命燃烧,去点亮丁原微弱的生命焰火,苏芷玉亦会毫无吝啬。

她的头顶水雾汩汩蒸腾,面色越发惨白,失去血色的樱唇紧闭,顽强的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娇躯。脑海里天旋地转,几乎丧失了一切意识,只是在机械地积攒起一点一滴的真气,而后涓涓注入丁原的体内。

忽然,迷迷糊糊里,听见丁原低低地在睡梦中呻吟道:“玉儿——”

苏芷玉芳心一颤,珠泪夺眶而出,轻声道:“丁哥哥,玉儿在这里,就在你身边。”

丁原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重新熟睡过去。

苏芷玉悲喜交集,有了丁原这一声无心的呼唤,此生已让她无怨无悔。往日的付出,今天的生死相依,一切的苦与甜,都在这声呼唤里,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噗——”被抽干的丹田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腑的激荡,激得一蓬热血脱口喷出。苏芷玉的娇躯一晃,无力地伏倒在丁原冰凉的身上。

为了忍住难以抑制的痛楚,苏芷玉晶莹的贝齿,在樱唇上嵌下一道深深的痕印,血丝温热,湿润着她的嘴角。

香汗浸透芳衣,沉重的伤势,正如火如荼地肆虐,宛如有一根无形的大杵,狠狠撕绞着她的五脏六腑。

一次又一次,苏芷玉昏昏沉沉地就要睡过去,却又立刻惊醒。

当她柔情万千的秋波,凝注在丁原憔悴的面庞上时,疲乏欲死的身体,就好像又会生出无穷的力量。

“轰——”丁原的心脉猛地一热,剧烈的震颤跳跃,注入他体内的天一真气,终于在最后关头,与护持在心脉间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气,水乳交融,龙虎交汇。

一丝清泉从苏芷玉的掌心回流,顺着经脉直通丹田,滋润着已然干涸枯竭的土地。

苏芷玉脑海里灵光一闪,暗自埋怨道:“我这一慌,竟是什么都忘了,却连当日救丁哥哥所用的青阳双修**,也想不起来!”

她情不自禁喜极而泣,注视着丁原的面容,默默道:“丁哥哥,你有救了,我们有救了!”但随即一醒道:“哎哟,不好!此处乃是一座冰窟,一旦行功,冰霜寒气势必侵入五脏六腑之中留下沉痼。

“更兼追兵随时会到,太不安全,此时行双修**,只能是权宜之计。我还是得赶紧离开,另行找一处妥当的安全之处。”

她在思量盘算时,那股绵绵帛不绝的清流,已经在两人之间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地游走起来。

无奈丁原的伤势过重,五脏六腑不仅为淤血堵塞,更有多处破裂几已移位,比之当日苏芷玉在鬼冢之中所受的重创,犹有过之。

因此,苏芷玉的伤势虽然渐有了起色,丹田内,又开始缓缓地存贮起丝丝缕缕的天一真气,可对丁原却是杯水车薪,仅仅抑制住伤势,不再恶化。

外面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苏芷玉的丹田内,又有了一团暖意。无论如何,恢复了一点弥足珍贵的功力,就有望脱出生天。

忽然听到头顶有人说道:“咦,孙兄快过来瞧瞧,这底下好像有人!”

苏芷玉心一沉,这个时候能寻到此间的,多半便是冰宫人马。自己的修为刚刚恢复不到一成,一旦被人发现,无疑九死一生。

另外一人听到同伴招呼,赶到冰窟前俯身下看,见苏芷玉一动不动,伏倒在丁原身上,两人俱都满身血污,也不知是死是活,于是说道:“马兄弟,你赶紧下去看看,八成这两人就是二宫主要找的人。

“嘿嘿,倘若真是他们,咱们从此可就飞黄腾达啦。”

苏芷玉将丁原护在怀中,却将自己的后背尽数敞开不顾,暗暗将天一真气凝结在右掌,只等那两人下得冰窟,便挥掌突袭。

尽管此举有欠光明磊落,可眼前的情势底下,也唯有如此了。

那姓马的汉子“哦”了一声,刚要跃入冰窟,却像想起什么,犹疑道:“孙兄,你为何不随小弟一起下去察看?”

那姓孙的汉子呵呵一笑,道:“马兄弟,愚兄得留在上面为你把风。万一底下有什么突变,我也好随时救援。”

姓马的汉子道:“孙兄,二宫主的口谕是说,谁若能取下丁原的人头,他便收其为关门弟子,倾囊教授冰宫绝学,对不对?”

孙姓汉子点头道:“不错,二宫主确实这般亲口说过。但你忽然问起这个做甚?”

姓马的汉子冷冷道:“倘若底下之人,果真是丁原那小子,这份功劳又算是谁的?”

孙姓汉子笑道:“我当是什么难题,这功劳自然是你我两人均分,谁也不能独占。”

姓马的汉子嘿然道:“可孙兄莫忘了,二宫主的关门弟子却只收一个!”

孙姓汉子道:“马兄弟无须担心这个。愚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即便拜在二宫主门下,恐怕也学不成什么冰宫绝技。

“你年轻有为,又忠心耿耿,若此番再立下大功,正是二宫主关门弟子的不二之选。这桩事上,愚兄自该退让给你。”

姓马的汉子沉默片刻,道:“孙兄,看来我是多心了。”

孙姓汉子哈哈一笑道:“马兄弟,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情同手足,你何必客气?赶紧下去瞧一瞧,那两个人里可有丁原?”

姓马的汉子应了一声,飞身跃下冰窟,在苏芷玉身旁站定,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

他正想探手试探一下,苏芷玉与丁原究竟是死是活,忽然听见苏芷玉以极低的声音道:“马大哥,你死到临头了!”

姓马的汉子一惊,低喝道:“你还没死!”

上面的孙姓汉子听着动静,扬声问道:“马兄弟,底下情况怎么样?”

姓马的汉子眼珠一转,回头应道:“孙兄稍等片刻,小弟正在察看!”而后望向苏芷玉,压低声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芷玉道:“马大哥这般聪明,何须小妹多言?我们两人不过是瓮中之鳖,一个三岁孩童都能手到擒来。

“这般天大的功劳,谁不想独吞?上面那位孙兄越是慷慨大方,只怕其中越有险诈。”

姓马的汉子低哼道:“你想挑拨离间,引得老子自相残杀?”

苏芷玉浅笑道:“我与丁大哥横竖都是一死,何苦再构陷旁人?只是觉得马大哥太过憨厚爽直,又是第一个发现我们藏身之所的人,理当成为凌二宫主的关门弟子。

“假如这份好处,被上面那位抢去,未免大是可惜。”

姓马的汉子目露凶光,抬起右掌道:“说得也是,既然你们是老子头一个找到的,这功劳,又何必分与旁人?

“不如先杀了你这丫头,再做了姓孙的兔崽子,拿了丁原人头回去请赏。”

苏芷玉见此人凶相毕露,右掌蓄势待发,只等姓马的汉子稍一异动,便先发制人。至于上面的孙姓汉子如何打发,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料那孙姓汉子,在上面听见同伴不停小声地嘀咕,似乎是在跟谁说话,不禁起了疑心,高声问道:“马兄弟,你在做什么?”

姓马的汉子凶光一敛,若无其事地收掌抬头道:“孙兄,果真是那两个人,不过看样子,都已昏死了过去!”

孙姓汉子道:“我下来看看。”

他身形一纵,落到姓马的汉子身边,伸腿踹了苏芷玉一脚,见两人毫无反应,笑道:“真没想到,这么一份大功,居然被咱们唾手而得!”

姓马的汉子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闪到同伴身后,说道:“孙兄,既然如此,咱们还等什么,赶紧杀了这两人,回去报功!”说话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掏出一柄泛着蓝光的淬毒匕首,扎向孙姓汉子的后腰。

孰知与此同时,孙姓汉子也拔出一把惨绿色匕首,刺向同伴的胸口。两人闷哼一声,朝后退开,一人腰际,一人胸前,各自颤动着一把追魂夺命的匕首。

姓马的汉子手捂胸口,浓绿色的血水从指缝里不停渗出,他狰狞冷笑道:“姓孙的,你果然对老子下了毒手!”

孙姓汉子咬牙拔出插在腰上的匕首,靠住冰壁,喘息道:“快把解药给我!”

姓马的汉子凄厉大笑道:“做梦!老子身上怎会带着解药?我虽然活不了,可你一样也别想——”双目一翻,痛苦得扭曲倒地,挣扎了几下,便再无动静。

孙姓汉子丢了匕首,摇摇晃晃走向苏芷玉,兴奋地笑道:“你还是死在了老子的前头!”这份功劳,看谁还敢跟老子争?哈哈,我是二宫主的关门弟子——“脚下一记踉跄,摔倒在寒冷彻骨的冰面上,兀自拼命朝前爬。

他脸上布满幽蓝色的毒气,血水拖曳一路,却仿佛毫无知觉,狂热的眼神紧紧盯着苏芷玉,不停地喘息道:“是我的,这功劳是我的——”伸手抓向丁原胸口。

苏芷玉再不犹豫,拼尽全力击出右掌,“砰”地打中孙姓汉子的面门。

他一声凄厉的惨叫,翻滚出去,蓦地两腿拼命乱蹬,七窍溢出触目惊心的毒血,气绝身亡。

苏芷玉这一掌,几乎用尽丹田内全部的真气,直疼得额头冷汗直冒,喉咙一甜,又是口鲜血溢出。

朦朦胧胧里,隐约听见头顶有一个苍老低沉的嗓音,喟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底何苦来由?”

苏芷玉心中大急,一口气血翻腾,还未来得及看清冰窟外究竟是谁,人就软软倒在丁原身上。

这次,是真的又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却发现自己正合衣躺在一座空旷深邃的冰穴里,洞外呜咽的寒风,夹杂着片片斗大的雪花吹拂进来,在洞口积起一层厚厚的冰霜。

她急忙叫道:“丁哥哥——”臂弯一紧,抱了个空。

忽听那苍老的声音响起道:“女娃儿,丁原没事,你不必担心。”

苏芷玉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坐起,果然看见丁原好端端的酣睡在一张石床上。

一个面貌奇异的老者神态悠然,依靠在洞口的冰壁上,手中拿着一袋烈酒,正自开怀痛饮。

苏芷玉犹疑道:“请问阁下大名,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老者呵呵一笑道:“老夫只是丁原的一个忘年之交,这里乃是我昔日闭关静修的一处石洞,放心,冰宫的人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此处。女娃儿尽可放心。”

苏芷玉一怔,说道:“原来是您老人家救了玉儿和丁哥哥!”

老者收起酒囊道:“丁原的伤势颇重,还需好生调理。老夫在桌子上留下了一瓶‘冰肌玉骨丹’,你可每日早晚给他服上两粒,十天半月他就该能够下床行走啦。

“至于他的两个朋友,也已经被老夫带出冰宫,现已回转横绝岭。回头老夫再将丁原的近况转达,免得这些家伙不见丁原回转,又去瞎闯冰宫。”

苏芷玉看了眼桌子上的瓷瓶,问道:“冰肌玉骨丹,那岂不是冰宫的独门灵丹?老人家您若是冰宫中人,又为何要救我们?”

老者嘿嘿笑道:“这些问题,留待他日老夫再来回答吧。你们两人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可也忙活坏了老夫。好歹丁原的这条命算是保住,我也算没白费力气。”

苏芷玉感激道:“老人家,多谢你啦。”

老者一摆手,起身道:“何须客套?老夫还要去找蓝婆子。哼,这老婆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会出手暗算丁原,其中必定大有蹊跷。”

苏芷玉愕然道:“老爷子,您这就要走了么?”

老者微笑道:“你既然醒了,老夫便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丁原最多再过一、两个时辰也会苏醒,我再待在这儿,岂不是太不识趣?”

苏芷玉脸一红,低声道:“老爷子,您又说笑了。”

老者道:“老夫羡慕还来不及呢。这小子福气倒好,竟有你这般天仙似的姑娘,为他心甘情愿舍却性命。

“女娃儿,老夫还有一事要拜托于你,请你务必答应。”

苏芷玉道:“老爷子尽管吩咐,您救了丁哥哥的性命,玉儿铭感肺腑。但是力所能及,定当效劳。”

老者愣了一下,低声自语道:“原来,你的小名叫‘玉儿’,却不是丁原说的那个女娃儿。也是,你身上所携的,乃是天一阁的盈雪仙剑,又怎会出身翠霞?”

苏芷玉没听清楚,讶异道:“老爷子,您在说什么?”

老者一摇头道:“没什么。女娃儿,老夫解救你与丁原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旁人,连你的丁哥哥也莫要去说。”

苏芷玉大惑不解道:“老爷子,这是为何?”

老者笑道:“天机不可泄漏,说出来便不灵验了。女娃儿,你务必要答应老夫。”

苏芷玉虽是心里诧异,却还是点点头道:“老爷子,玉儿遵命就是了。”

蓦地听见洞里传来几声“呼呼”低吼,苏芷玉闻声瞧去,只见一头浑身雪白的异兽,不晓得什么时候,悄悄趴到了丁原的床边。

在它身子底下,还钻出三个小脑袋来,却是尚未成年的三只小兽。

苏芷玉曾在《天陆魔物志》中,见到过这种异兽的记载,知它名叫雪爵,乃是生长在北地冰原上的凶猛魔物,数量却极为稀少。

老者微笑道:“女娃儿莫怕,这是老夫收养的几头雪爵。这头成年雌雪爵,跟随老夫足有一百余年,论起年岁,只怕比我还大。

“唉,可惜另一头雄雪爵,前几日不幸被人击杀,而今只留下这几个孤儿寡母了。”

苏芷玉顿起同情之意,问道:“老爷子,那雄雪爵却又是为谁所杀,您是否知道?”

老者神情索然,苦笑道:“这笔帐,老夫迟早要跟他算。”又抬眼望了望灰暗的天际,徐徐道:“好啦,老夫真的要走了。女娃儿,咱们蓬莱仙会上再见!”说着,身影一闪,人已渺然。

苏芷玉凝视洞外,心里思量道:“这老爷子来去无踪,又携有冰宫疗伤圣药,却不知到底是谁?

“他既说是丁哥哥的忘年之交,想来丁哥哥必定与他相识。可惜,我答应他保守秘密,却不能向丁哥哥问询了。”

她走到丁原床边,见他脸上已然有了血色,气息也逐渐平稳,芳心至此才稍定下来。

忽然脚下一动,低头却见是一头小雪爵,好奇地从娘亲怀里钻了出来,用嘴在咬扯她的裙角。

苏芷玉嫣然一笑,弯腰抱起小雪爵,小家伙全身毛茸茸甚是可爱,也不怕生,乖乖地把小脑袋靠在苏芷玉心口磨蹭。

苏芷玉抱着小雪爵,巡视了一番石洞,这里面曲曲折折,纵横交错,到处都是岔道,也不知尽头究竟在哪里。

几头雪爵摇晃着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俨然就像忠心耿耿的保镖。

她心悬丁原,不敢走得太深,很快退了回来,却正听见丁原低低地呼唤道:“玉儿——”

苏芷玉心头一喜,走到床前问道:“丁哥哥,你醒了?可感觉好受一些?”

丁原睁开眼睛,颔首微笑道:“玉儿,我昏睡了多久?”

苏芷玉答道:“还算好,应该只有三天。”

丁原唏嘘道:“竟然这么久,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你了。”

苏芷玉记着老者的吩咐,摇头微笑:“丁哥哥,你能醒来就好。其实玉儿也没做什么,更谈不上辛苦。”

丁原打量石洞,问道:“玉儿,这是哪儿,我怎会到了这里?”

苏芷玉回答道:“这是一座空旷的石洞,你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为了躲避冰宫的追杀,我便将你带到这儿,暂且躲藏。”

她说着,从桌上取过瓷瓶,倒出一枚冰肌玉骨丹来,说道:“丁哥哥,你该服药啦。”

丁原想伸手接过,却皱起眉头,低哼一声。

苏芷玉急忙将冰肌玉骨丹喂入丁原口中,说道:“丁哥哥,还是让我来吧。”

丁原服下丹药,诧异道:“玉儿,这是哪里来的丹丸,冰冰凉凉,好舒服。”

苏芷玉遮掩道:“丁哥哥,这可是天一阁与冰莲朱丹齐名的疗伤圣药,多亏有它,你的性命才能够顺利保全。”

丁原不虞有它,笑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何一服下此药,丹田里顿时升起暖意,心脉的阵痛也减轻许多,却是天一阁的圣药,那便难怪了。”

丁原道:“看来,我的命暂时是保住了,也不知道老鬼头和古大先生,现在如何?”

苏芷玉安慰道:“丁哥哥放心,他们两个现下已经平安无事,回了横绝岭。”

丁原一愣,问道:“玉儿,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苏芷玉心念急转,说道:“昨日我悄悄潜入冰宫,想打探消息,正巧听见两个冰宫高手私底下说起此事。丁哥哥刚才要是不提,玉儿也差点忘了告诉你。”

丁原“哦”了声,道:“这就好。辛苦你了,玉儿。不过冰宫诡异无比,危机重重,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冒险行事,要是出了点闪失,却教我如何是好?”

苏芷玉心里一甜,浅浅笑道:“玉儿省得。丁哥哥,有你这句话,玉儿便什么也不怕啦。”

丁原心虚地低下头,竟不敢接触苏芷玉深情无限的目光。他试着想坐起来,却闷哼一声,险险仰天摔倒。

苏芷玉急忙扶住他说道:“丁哥哥,你体内的经脉内脏,被蓝婆婆那两掌震得几乎支离破碎,受损严重。现在虽然性命已堪无虞,但仍需静养,不然可就前功尽弃啦!”

丁原叹口气道:“真没想到,那老婆子居然会指我杀死了凌老爷子,不由分说,举掌便打。幸亏有你在,否则我这条性命无须百日,便还给老天爷了。”

他话一出口,立刻醒觉自己说漏了嘴。果然,苏芷玉脸色大变,问道:“丁哥哥,你、你为何突然要这么说?”

她满腔的欣喜陡然化为乌有,一双清澈深邃的明眸紧紧凝视丁原,焦灼与担忧,分明写在眉宇之间。

丁原暗自懊悔,但一想即便现在搪塞隐瞒过去,稍后火毒一发,仍然躲不过苏芷玉的慧眼冰心,与其这样,还不如早些让她知道。

当下说道:“玉儿,你是否还记得雪儿误服仙灵朱果,中了火毒,并为鬼先生所掳的旧事?”

苏芷玉玉容煞白,颤声问道:“丁哥哥,莫非、莫非你也中了那仙灵朱果火毒?可依照九真师太所言,那也当有药可医,并非绝症啊?”

丁原沉声道:“本该是这样。可雪儿体内的火毒因发生变异,以至于生不如死。我为了救醒她,便求九真师太以换血之法,将雪儿体内的毒素,尽数周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由于我有**回春**的根基,故此能比常人多活上不少时日,但满打满算,也最多还剩下七、八十天。”

苏芷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勉强稳住了身子,问道:“丁哥哥,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驱除火毒,救回你的性命么?”

丁原摇摇头,回答道:“连九真师太与农百草这样的医术国手,也束手无策,恐怕这世间,再没有谁能救活我了。”

他伸手扶住苏芷玉的香肩,感受到少女娇躯情不自禁地颤抖,安慰道:“玉儿,你莫要担心。好歹我还能再活上七、八十天,已经足够做成许多事了。

“何况,我一向福大命大,也许真到了那天,老天爷心肠一软,又会让我起死回生,也未可知。”

第九章琴箫

苏芷玉怔怔望着丁原,默默无语。

她蓦然一头倒入他的怀抱中,双手紧紧抱住丁原的腰,喃喃道:“丁哥哥,你不会死,你绝不会死的。玉儿一定会想法子救活你,一定要让你好好活下去。”

滚热的泪珠,瞬间染湿丁原的肩头。

此时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刻意积压多年的情感,放下了所有的矜持,管他天塌地陷,管他海枯石烂,她——只想紧紧抓住他逝去的生命,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丁原心如乱麻,更有一份浓浓的歉疚与沉重!

他的眼前,浮现起雪儿翘首以盼的亮丽身影,时刻提醒着自己,在翠霞山上,还有一份承诺与责任,需要自己去担当!

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怀中的少女,如何向她解释这短短一年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在她心底,也一样藏着一个绚丽的美梦,期待自己有朝一日实践南海之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只感到自己的心快撕裂开来,胸口一热,喷出口热血。

苏芷玉惊呼道:“丁哥哥——”急忙扶他重新坐下。

丁原努力平复心头的激荡,摆手道:“我没事,玉儿,你——不怪我吧?”

苏芷玉摇摇头,歉疚道:“是玉儿不好,惹你心烦了。丁哥哥,咱们别说这事了,你还是赶紧打坐行功,且莫令伤势复发。”

丁原点点头,盘膝运功。

苏芷玉在他身旁静坐下来,凝望丁原的双目中,渐渐浮起一阵雾气,半晌从袖口里取出一支玉箫,轻放唇边徐徐吹奏起来。

箫声平和悠扬,丁原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忘却了红尘间诸般烦恼,心底恬静平和,渐渐进入空明忘我的先天之境。

那几只小雪爵听到箫声,也摇摇晃晃爬了过来,乖乖地趴在苏芷玉脚畔,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两个多时辰后,丁原睁开双目,第一眼就看见玉儿正在用枯枝拨弄篝火。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照里,她的玉容更显娇艳动人,美到了极点。

丁原道:“玉儿,你何时学会了吹箫,我以前却从不曾听你说起过?”

苏芷玉玉颊一红,回答道:“玉儿的箫艺生涩,倒让丁哥哥见笑了。”

原来,她当日见过那幅《枫亭坐晚图》后,心里便起了一个念头。

她想著有朝一日,能如画中的羽翼浓与赫连夫人一般,和丁原琴箫和谐,寄情山水。可这女儿家羞人的心事,又何堪诉于情郎知晓?

丁原笑道:“哪里会,你吹奏得十分好听,想来也是家学渊源。”

苏芷玉抿嘴一笑,道:“丁哥哥,你若喜欢,今后玉儿便天天吹给你听。”可一想到丁原只有两个多月的寿命了,拨弄枯枝的手就变得机械起来。

丁原知她在心忧自己的伤势,平静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玉儿,你无须多想这些。倒是你出来多日,只怕安阁主她们会挂念。”

苏芷玉道:“玉儿临行前曾得安师伯准允,下月初迳自前往北海蓬莱仙山,与诸位尊长同门会合。故此,这些日子尽可留下,照料丁哥哥。”

丁原轻嘘一声:“蓬莱仙会,这四个字,我耳朵里都快磨出茧子来了,真不晓得大伙儿为何都那么看重它?”

苏芷玉道:“蓬莱仙会已有千年历史,每一百二十年才举行一回。

“正、魔两道的高手耆宿,俱皆云集仙会之上,了结恩怨,比试修为,更重要的是争夺天陆十大高手的荣耀。”

丁原道:“咱们去看看也好。海外三大圣地,灵空庵和天一阁,我都有拜访过,也正可乘此机会,见识一下蓬莱仙山的神韵。”

苏芷玉道:“蓬莱仙山,乃三大圣地中,距离中土最为遥远的一处,终年被云雾缭绕笼罩。不识得路径的人,近在咫尺,也难以相识。

“据说仙山无土,所有的建筑和林泉,均都凌空飞驾在云端,犹如天上仙境。”

丁原精神一振道:“竟有这等玄奥,若能在那里住上几日,定然也颇有味道。”

苏芷玉笑道:“除了蓬莱仙会的机会,仙山素不向外人开放,连安师伯也只在一百二十年前,曾登临过一回。

“在海外三大圣地中,蓬莱仙山的弟子人数最众,可也从未听说过,他们中有人往来于天陆。”

丁原道:“不知蓬莱仙山现下的掌门是谁,我猜多半仍是个女子。”

苏芷玉摇头道:“这个玉儿便不晓得了。上届蓬莱仙会时,仙山的掌门静如煜,确是一位婆婆,但想来时至今日,也早已化羽飞升。

“现任的掌门,却是谁也没有见过,丁哥哥,你若参加蓬莱仙会,也定能夺得个十大高手的头衔。”

丁原笑笑道:“曾经有人问过我,我到底算是哪一道,正道?魔道?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回答不出!玉儿,你说我算哪道的?”

苏芷玉听丁原问自己,想想也确难回答。丁原的身分也够特殊的,似乎放在哪一边都有道理,却又不完全正确。

当下她嫣然笑道:“那你索性就将正、魔两道的十大头衔,都抢来坐坐吧。”

丁原听苏芷玉半是认真半是赖皮的回答,呵呵一笑,道:“我只是奇怪,海外三大圣地素来临驾天陆正道七大剑派之上,为何昔日蓬莱仙会上仅得了三席?”

苏芷玉道:“我听娘亲说过,事实上海外三大圣地地位超然,并不直接参与蓬莱仙会的坐次之争。那三席,其实是正道人士为推崇三大圣地,有意空置,并不代表具体的哪一个人。否则,以樊婆婆她们的修为,当年在蓬莱仙会上,少说也能抢得两、三席。”

丁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呵呵,七大剑派倒也聪明,正可藉着三大圣地的名头,抬高正道十大高手的身价。难怪我一直就不清楚,天一阁里当年夺得十大之位的,到底是哪一位。

“只是玉儿,你苦心闭关修炼了三年,到头来却不能在蓬莱仙会上一试身手,未免有些可惜。”

苏芷玉道:“那也不会。每届蓬莱仙会上,三大圣地都要各遣出两名年轻弟子,彼此切磋讨教。安师伯已经决定,此次蓬莱仙会,便由玉儿和楚师姐代表仙阁出战。”

丁原本是真心为苏芷玉惋惜因此脱口而出,不防听苏芷玉如此一说,情不自禁想起雪儿,说不准她也会代表灵空庵出战,那就真够自己好瞧了。

苏芷玉自是不知丁原心中所想,继续说道:“丁哥哥,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芊芊的肉身重塑,业已功德圆满,不用多久,你就能见着她啦。”

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丁原抛开心事,笑道:“日子过得真是飞快,不知不觉里,芊芊也该在天一阁住了三年。不晓得她重塑肉身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苏芷玉道:“如今的芊芊就好似出尘仙子,极得诸位师长和同门姐妹的疼爱。丁哥哥,你知道么,她可挂念你啦,时常都会与我说起你过去的故事。”

丁原暗叫一声惭愧,他这些年来迭遇大变,风刀霜剑,万里奔波,几乎再没有空闲想起芊芊,却没想到,她还一直记挂着自己。

此后十余日,两人便在这座石洞中住了下来。

苏芷玉又在洞口依地势而定,布下了一座小阵,这样就算有冰宫的高手走到近处,也绝难发现被阵势隐藏起来的洞口。而一旦有警,自己便可先一步与丁原,凭借石洞里迷宫般的道路脱身。

几头雪爵甚是聪颖,苏芷玉只带它们在阵中走了几回,便已将路径记熟。几头小雪爵整日里钻进钻出,嬉戏打闹,偶尔引发了阵势,却惹得苏芷玉一场虚惊。

对于这些雪爵,苏芷玉与丁原喜爱备至。

石洞外的山谷中杳无人烟,能够听见几只小雪爵吱吱的欢快叫声,毛茸茸温暖的小身体,不时在两人身上打滚撒娇,令这里平添了几分生机与热闹。

两人每天一大半的时间用以行功疗伤,空闲时或是逗弄几只小雪爵,或是听上苏芷玉一曲箫音。

冰宫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过,而那位将苏芷玉和丁原救至此地的老者,也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谷内的气候迅速转暖,积雪开始融化,许多雪原里的小动物也纷纷外出觅食,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

苏芷玉的伤势渐渐痊愈,丁原也能由她搀扶着下床行走,最为艰难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这中间最高兴的,却是那头成年雌雪爵。至少它不必再担心食物的问题,更是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一天一天地长高长壮。

几只小雪爵也学会了捕食一些弱小的飞禽走兽,经常献宝似地将猎物拖到苏芷玉面前,纵身就往苏芷玉身上一跳,舒舒服服地把脑袋蹭过来,等苏芷玉奖励似地给它们挠痒痒。

可是,就在这些平静逍遥的日子里,苏芷玉的心底却一直重重压着一块巨石。

丁原的火毒接连发作了四次,每回看他咬碎钢牙、汗湿衣衫的样子,苏芷玉在心中都会痛哭一场。

于是,她对着丁原便更加千依百顺,呵护备至,绝口不提火毒的事情,只将痛苦与忧伤尽数藏在心中,终日以盈盈微笑哄逗丁原开心。

丁原何尝不知道?这座清幽的山谷,好比是世外的桃源,隔绝了人世间一切的恩恩怨怨,干戈仇杀。每当听见苏芷玉轻奏玉箫,他都只想能够就此终老,无声无息,恬静洒脱地走完生命里的最后一程。

然而他办不到,日子越久,玉儿待他越好,丁原的负罪感便越发强烈。

每当午夜梦回,总是雪儿那张充满企盼的笑颜,总是玉儿那柔情如水的秋波,自己轻轻一碰,梦中之人,却像水波荡漾开一般破碎消失!

这日清晨,苏芷玉行功完毕睁开眼睛,见丁原仍在入定。那几头小雪爵伏在娘亲的怀里酣睡正浓,不时耸耸两只圆圆的小耳朵。

她走出石洞,谷里寒雾迷蒙,渐高处积雪皑皑,一望无际的雪松参天傲立,却已有淙淙清涧从石缝里滴落,汇成涓涓溪水,朝着谷外流去。

苏芷玉在溪水旁的一方青石上坐下,默默想着心事。

她一天一天地计数着逝去的日子,数算着越来越少的欢乐光阴。每回的聚短离长,每回的生死相依,而今,她终能又陪伴在丁原身旁。

可是,仙灵朱果的火毒,很快就要将这一切的幸福统统带走,将丁原从自己的生命里无情地夺去。她该如何是好?

一片枯叶飘落溪水中,打着圈,恋恋不舍地随着溪水离开生长的山谷,苏芷玉取出了那支玉箫,谷中轻轻响起箫声,正是一曲《去日苦》。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箫音凄切,曲调幽幽,少女难述情怀尽付于此,却不知谁是知音,谁解心结?

忽然背后传来一响铮铮琴声,正试图和着玉箫的调子徐徐奏起。起初韵律甚是生涩,但渐渐便纯熟起来,终能与箫音遥相呼应。

但比之玉箫的婉转幽切,那琴声里,却多了几分金戈铁马的悲怆与豪情。犹如一羽振翅翱翔云霄的雄鹰,傍飞在轻盈娇燕的左右,一任曲声悠扬,畅游长空。

苏芷玉心弦颤动,却没有回头,听着凄凉悲切的曲调,念及起身后之人来日无多,此后天陆苍茫,天人永隔,哪里还能忍得住不教泪湿衣襟。

一曲终了,苏芷玉急忙抬袖,擦拭去眼角泪珠,听到丁原在身后说道:“玉儿,这是什么曲子?可惜调子太过苍凉压抑。”

苏芷玉道:“这是我在古谱里无意寻到的一首旧曲。丁哥哥,玉儿吵着你了。”

丁原笑道:“没有,其实你收功时,我也差不多醒转了过来。后来听你吹奏这首箫曲,觉得曲调甚是动听,好像学起来也不太难,便拿出天殇琴来试着和上。”

苏芷玉收起玉箫,回头微笑道:“丁哥哥,你今天已经能独自走到洞口啦!再不需多少天,便可完全复原。”

丁原伸了个懒腰,道:“这些日子,我连洞口也难得跨出一步,着实给气闷坏了。每天瞧着那几只小雪爵钻进钻出,心里不知有多羡慕它们。”

苏芷玉淡淡一笑,回身扶起丁原,道:“丁哥哥,洞外风寒,你还是进去歇息吧。要想像那些小雪爵般钻进钻出的,也不着急这么一、两天了。”

丁原道:“玉儿,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事情。我想再过一、两天,等我伤势大致稳定了,便先回转横绝岭,去找老鬼头他们。

“也不晓得他和古大先生还有冰儿,是否还在那里等我?真担心他们找不着我的下落,便又冒险去闯冰宫。”

苏芷玉记起那老者的话,当下劝慰道:“丁哥哥,我想,年老祖身经百战,当不至于那般鲁莽。你若不放心,今日玉儿便先去横绝岭送信,先报个平安。”

丁原道:“老鬼头和古大先生为了我,连云林禅寺都差点端了,冰宫再险,这两人又哪里会饶过?不行,我说什么也得尽早回返横绝岭。”

苏芷玉刚想回话,心中警兆一起,急忙抬头向高空观望。

只见从东南面亮起四道剑光,飞速朝谷中落下,她连忙道:“丁哥哥,多半是冰宫的人找到这里来了。你先进洞,有玉儿来应付就可以了。”

丁原看了会儿,笑道:“玉儿别慌,是老鬼头他们几个。你看当中那道金色的光影,不正是他吃饭的家伙九宝冥轮么?”

苏芷玉凝目望去,来人已收了御剑术,改以御风飞行,依稀可以看见是三男一女,当中那人身材魁梧高大,神情剽悍,正是年旃。

苏芷玉心下一松,道:“果然是年老祖。丁哥哥,玉儿这就去接他们。”

片刻之后,洞外便响起年旃凶巴巴的嗓门,说道:“臭小子,你在这里和苏丫头倒也快活逍遥,害得老子替你担心半天!”

丁原一听年旃的声音,也立时来劲,哼道:“老鬼头,你乱嚼什么舌头?我那日在冰宫里,差点被蓝婆婆一掌打死,到现在才刚捡回半条命来。”

年旃快步走进石洞,身后苏芷玉引着古大先生、谈禹与农冰衣鱼贯而入。

老鬼头一把差点把丁原拎了起来,凑近了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道:“面色是不怎么好。”

农冰衣迫不及待地挤开年旃,把住丁原的右腕脉搏道:“年老祖,你煞有其事地咕哝什么,别不懂装懂,还是让冰儿来为丁大哥诊断诊断。”

年旃一瞪眼道:“臭丫头,别以为你爷爷是什么狗屁天陆医仙,自己就能替人看病。嘿嘿,老子瞧你才是装模作样,滥竽充数。”

农冰衣冲年旃扮个鬼脸,也不理他,收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道:“丁大哥,你的伤势已经好了十之五、六啦,心脉基本上已经愈合。

“但仍然宜静不宜动,特别忌惮心绪激动,我这里有爷爷留下的一瓶灵药,正可给你固本培元。”

丁原摇头谢绝道:“不必忙活了,冰儿。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服用天一阁的疗伤圣药,该当很快没事。”

农冰衣眼睛一亮,问道:“是冰莲朱丹么?我爷爷常说,那是天陆有数的疗伤灵丹。”

苏芷玉怕她再刨根问底下去,扯出那位老者就糟糕了,急忙说道:“冰儿妹子,丁哥哥服用的并非冰莲朱丹,乃是天一阁另一味灵药,不过,药效也不遑多让。”

农冰衣瞧着苏芷玉眨眨眼睛,又伏在丁原耳畔,低声问道:“丁大哥,她又是谁?这些日子,你都和她在一起么?”

丁原道:“冰儿,我忘了替你介绍,她是玉儿姐姐,天一阁的嫡传弟子,苏真苏大叔的掌上明珠。多亏她从冰宫里把我救出来,不然,你们可就再见不着我了。”

农冰衣低声嘟哝道:“原来是苏老魔的女儿,难怪能有这大本事。不过,她还是比不上雪儿姐姐,她没有会说话的鹦鹉,不好玩!”

小姑娘心里早已先入为主,将姬雪雁视为丁原的不二选择,更对雪儿仰慕不已,暗暗生出维护之心。

此际,见丁原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和另一个陌生女子单独相处,且彼此称呼甚为亲昵,心中老大不舒服,竟是暗暗为雪儿鸣起了不平。

倘若换了别的女子,农冰衣自不会替姬雪雁担心。

可这位玉儿姑娘,摆明了美貌修为均不在姬雪雁之下,更多出一份温婉文雅的气质,恰如九天仙子嫡落凡尘,如何让她不引起警觉?

丁原就见农冰衣一双眼睛,在苏芷玉脸上转来转去,嘴里听不清楚嘟嘟囔囔些什么。

他知道这小丫头人小鬼大,可也没想到,她小脑袋里转的是这些念头!望向古大先生问道:“古兄,你和老鬼头、谈洞主,又怎知道我在此处养伤?”

古大先生道:“昨日夜间,谈洞主的桌上忽然多了一份地图,画的便是这座山谷。图旁只草草写下‘欲寻丁原,按图索骥’这八个字。

“我和年老祖、谈洞主连夜商议后,便立刻启程朝这里赶来,想是姑且一试。不料,丁兄弟果真在这里。”

丁原奇道:“谁干的?我和玉儿藏身此处,并无旁人知晓,你们可有见到留图之人?”

谈禹摇头道:“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兄弟们是被他走时有意发出的声响惊动,才发现桌上的地图。

“原本我们还以为,这人是受丁兄弟所托,来送信的,可听丁兄弟这么说,好像也并不知道此人。那就奇怪了,这人神神秘秘,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古大先生道:“更摸不着头脑的是,当日我与年老祖在冰宫中的遭遇,那天咱们触动机关,与丁兄弟失散后,便到处寻找。

“可那迷宫变幻莫测,我和年老祖在里面,也不知兜了多少个圈子,正在着急时,却突然看见前方的长廊里,有一道白色的人影闪过。”

丁原惊讶道:“那又是谁,莫非是他引你们出了迷宫?”

古大先生道:“不错,我们开始,还以为兜对地方了,终于找到冰宫中的人,便急忙紧追上去。

“可那人的身法之快,绝不逊于年老祖,又仗着熟悉宫中地形,总是在我们前面故意一闪而过,引我们一路狂追出了冰宫。”

苏芷玉心头一动,故意问道:“莫非此人也是冰宫高手,却暗存相助之意?”

年旃道:“老子哪里晓得?格老子的,一想那天的情形,老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王八羔子像是猫逗老鼠,忽隐忽现,引着我们在后面追。闹了半天,莫名其妙地走出迷宫,这人却找不到了。”

古大先生道:“我也想不透,冰宫里会有谁敢暗助我们?可那人明显对迷宫了若指掌,不是冰宫中人,又会是谁?”

农冰衣听他们说得热闹,偏自己插不上一句嘴,忍不住打断问道:“丁大哥,你怎会被蓝婆婆打伤,她为什么会下手杀你?”

丁原道:“我也不明白,她好像中邪一般,说我偷袭暗算,害了凌老爷子。突然出掌击在我的胸前,我想躲也是不及。”

年旃破口大骂道:“呸,这臭婆娘犯了失心狂么?明明她自己亲眼瞧见,凌云霄是死在那些黑衣人的手中,自己也说要上冰宫找凌云羽算帐,居然还把屎盆子扣到丁小子头上。”哼,蓬莱仙会上,老子等着要她好看!“

丁原道:“我总觉得这事大有蹊跷,蓝婆婆没有道理,把这笔帐算在我的头上。

“冰儿,幸好当日你也在场,不然蓝婆婆失心之下神志不清,见到丁某,就要为凌老爷子报仇,丁某怕是不怕,可就是麻烦,我打又不能跟她真打,咳!”

农冰衣一挺胸道:“丁大哥,你别担心,冰儿一定为你作证。”

谈禹插嘴道:“诸位,这里虽好,却总非久留之地。不如我们接了丁兄弟,先回横绝岭养伤。”

农冰衣冲谈禹皱眉道:“从这儿回横绝岭,少说也有两千多里,丁大哥的伤势,现在不宜奔波,我怕他禁受不住。”

年旃道:“怕什么?老子用背也把他给背回去,这鸟洞老子半刻也不想多待!”

第十章伤别

当下众人待苏芷玉稍事收拾,护送着丁原,御剑回返了横绝岭。

临行时,苏芷玉抱着那几头雪爵依依不舍,雪爵也似乎知道分离在即,嘴里叫着,把头乖乖埋在苏芷玉怀里。

等苏芷玉随着众人御剑而起,山谷在身后越来越远时,一回头,居然见那几头雪爵,已一路爬到谷顶的山崖上。

一大三小的身影,朝众人逐渐消失的方向立着,远远还能听见它们发出长长的叫声“呜——”

这一路,大伙儿走得极慢,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了横绝岭。

见丁原神色憔悴疲乏,谈禹也收起大摆筵席好生庆祝的念头,安排众人早早歇下。

苏芷玉送丁原回到屋中,丁原笑道:“玉儿,今晚你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苏芷玉从袖口里取出瓷瓶道:“丁哥哥,这里面还装着一枚冰莲朱丹,玉儿暂且也用不着它。你身子还十分虚弱,不妨服下它,也好早日完全康复。”

丁原摇摇头,说道:“不用了,玉儿。我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啦!再调理几天,便又能生龙活虎。冰莲朱丹是天一阁极其珍稀的圣药,你还是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须吧。”

苏芷玉将瓷瓶放到桌上,笑道:“丁哥哥,你又何必跟玉儿客气?这冰莲朱丹放在你身边,和留在玉儿身上,又有什么差异?何况,等玉儿回得天一阁,还会再有。”

说着话,她走向门口,说道:“丁哥哥,你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玉儿和年老祖他们再来看你。”

丁原心头温暖,向她微微一点头,道:“玉儿,你也早点睡吧。”

苏芷玉微笑道:“玉儿省得了。”轻轻将门阖上。

丁原上了床,盘膝坐起静下心来,进入到空明忘我的境界里。

他体内的经脉已经逐渐愈合,但仍不敢剧烈地妄动真气。当下只能抱元守一,小心翼翼地催动丹田真气游走全身,缓缓打通淤塞受创之处。

虽然进境颇慢,但修真之人都明白,这事是急不来的。

他能够在蓝婆婆穿云裂石的两掌重击之下活转回来,已是异数,恐怕冰宫中的人,当初并没有算到这一层。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尽快养好身子恢复修为,来日无多,自己还要再找凌云鹤等人算帐。

而更重要的是,自羽翼浓遭袭身亡而起,所有奇怪的事情,看似杂乱无章,毫不相干,却又无一不牵涉到魔教的十六绝技。

仿佛,在这些迷雾般的悬案背后,始终隐藏着一只无形的黑手,操控着这一切。

那人又会是谁,他究竟躲在哪里,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蓬莱仙会之期日近,假如自己在仙会召开之前,还不能揭开这些谜团,那么头一个遭殃的,是阿牛和魔教。

紧跟着,一恸、冰宫,能放得过他丁原吗?红袍老妖与楚望天,早就等著有个好机会兴风作浪,将自己置于死地,而后拍手称快。

出口,到底在哪里?

丁原的真气,在经脉里足足运转了十二大周天,方自醒来。

他一睁开眼睛,却看见年旃、古大先生、谈禹和农冰衣,不晓得什么时候又溜进了屋里。

老鬼头不等丁原开口问话,便抢先喜道:“他XXXX的,你小子总算醒了。”

丁原不解地问道:“老鬼头,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做甚?”

农冰衣笑道:“晚?丁大哥,你这一入定就是整晚,外面天都快亮了。”

谈禹道:“丁兄弟,昨日听你说起蓝婆婆和凌老爷子的事情,在下连夜派人又去了一趟冰崖,却有了非常重大的发现,所以,一早就急着来找你商量。”

丁原隐隐预感不妙,急忙道:“谈洞主,是凌老爷子的坟出了什么问题吗?赶快说来听听!”

谈禹道:“正是,前去察看的兄弟回来禀报说,那座孤坟已被人掘开,凌老爷子的尸身不见了。”

年旃道:“冰宫那帮王八羔子,干不出什么好事。”

农冰衣道:“他们竟连自己兄长的遗体也不放过,太缺德了!”

丁原道:“看来蓝婆婆突然着魔,指我是害死凌老爷子凶手的事情,果然是冰宫做了手脚。

“他们是害怕从凌老爷子的尸体上,查出蛛丝马迹,无法栽赃到我头上,故此索性毁尸灭迹,来个死无对证。”

谈禹问道:“可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将凌老爷子的死,栽赃到丁兄弟的身上?”

丁原道:“他们是想掩盖冰宫与黑衣杀手之间的关系。

“我若想在蓬莱仙会上,揭发冰宫暗中培养精擅魔教十六绝技的黑衣杀手,犯下一连串的悬案,便失去了最有力的证据。”

谈禹道:“难怪,连九玄师太的坟头也被人刨了,这群兔崽子着实心狠手辣!”

农冰衣道:“我就不信他们能只手遮天。丁大哥,到时候冰儿帮你作证!”

年旃不以为然地冷哼道:“你一个女娃儿,说话又有多少分量,比得过蓝幽颦那老虔婆么?她要是出面认定丁原,比谁说话都管用。”

农冰衣“哎呀”道:“那怎么办?凌老爷子又活不过来了,这下可麻烦了。”

古大先生道:“说不得,待丁兄弟伤势稍好一些,咱们再闯一次冰宫,说什么也要弄些真凭实据到手。再不济,也要抓了凌云鹤那小子,作个人证!”

他的话音刚落,年旃、丁原齐齐望向窗外,低喝道:“什么人?”

“噗”的一记轻响,一束白光破开窗纸,射入屋中。

古大先生探手接住,竟是一个纸团!年旃已先一步撞开窗户,飞身而出,屋外却人影渺然,寂静一片。

古大先生打开纸团,就见上面写着:“冰宫魑魅,何足道哉;此去蓬莱,水落石出。”

谈禹接过纸团道:“这笔迹,似乎与那幅草图上的留字出自一人之手,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古大先生沉吟片刻,道:“那人好像是在告诉我们,不必再去冰宫。待到蓬莱仙会上,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年旃从窗口跳回屋里,喃喃骂道:“格老子的,又是那家伙装神弄鬼,只见白影一闪就没了踪影,跑得比兔子还快!”

丁原问道:“老鬼头,听你的口气,那人好像就是引你们走出四象盈虚宫之人?”

年旃点头道:“不错,老子看过一眼的人,哪怕他再装鬼,老子也不会认错。”

丁原道:“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窗前偷听,又在老鬼头眼皮子底下飘然遁去,不着痕迹,修为之高,恐怕连你我都有不如。

“好在,从这人迷宫救险、画图引路、留字相告种种迹象上来看,对我们并无恶意,相反是在暗中帮助我们。”

年旃虽然也觉得,丁原分析得有道理,但是自从沾上冰宫,他就诸事不顺,老脸丢大了,因此哪管对方是敌是友,怒气冲冲道:“谁晓得这龟儿子安的是什么心。奶奶的,当老子是猴耍呢,要让我逮住这兔崽子,非抽筋剥皮不可!”

猛一转头,正瞧见农冰衣在那里刮着脸羞他。

老鬼头一瞪眼,可知道,自己若出手教训这没大没小的鬼丫头,丁原肯定不会答应。

也罢,这笔帐,还得记在那白衣人头上,别让自己碰上,否则,一准让他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识,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后悔为何要从娘肚子里爬出来!

农冰衣眨巴着眼睛,满脸笑容地问道:“丁大哥,假若咱们不用去冰宫了,便该回翠霞山了吧。那位玉儿姐姐怎么办,你是不是要带着她,去见雪儿姐姐呢?”

年旃听农冰衣掉转枪头,对准丁原,问的正是自己也好奇的事情。

他头一次附和农冰衣,道:“小子,不是老夫我舌头长,这桩事老子在一边瞧着,也觉得头疼。

“这两个女娃儿,一般漂亮,一般贤淑,你小子到底有没有打定主意,要娶哪一个啊?”

谈禹呵呵笑道:“照我说,干脆丁兄弟左拥右抱,把两位姑娘都娶过门就是了。”

年旃一拊掌大笑道:“好主意,反正娶一个也是娶,娶两个也是娶。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何不可?

“这么着,小子,你就带着玉儿那丫头回翠霞,老夫给你主婚!”

农冰衣急道:“不行不行,丁大哥,你别忘记了,当日在承天坛里,你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姬老爷子,要照顾雪儿姐姐一生一世,绝不负心!

“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够说话不算数?那会被天下人笑死的。”

年旃哼道:“不算数又怎么样,老子看谁敢笑?姬别天虽说是为救丁原,才死在楚望天与红袍老妖掌下,可丁原也不能就因为这个,便卖给他们姬家。

“况且说,我瞧姬丫头不是不通事理的人,未必就容不得玉儿姑娘。丁小子,要不就让老夫替你去说说?”

农冰衣一跺脚道:“绝对不行,你们凑什么热闹?丁大哥不过还剩下几十天的性命,你们还不让他和雪儿姐姐,太太平平地过几天好日子。”

年旃瞥瞥农冰衣着急的样子,说:“嘿,真是奇怪,丁小子没说不行,雪儿姑娘更没说不行,怎么你个小丫头,倒来说绝对不行啦?你是丁原什么人啦?”

农冰衣急道:“我,我,我是丁大哥和雪儿姐姐的妹子!”

丁原吁出一口气道:“冰儿,老鬼头,你们别吵了,大伙儿的好意,我都心领了,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姬师叔为我而死,雪儿因我远遁东海,青灯古佛,我怎能负她?但玉儿她与我几度出生入死,执手相扶,这段情我岂能相忘?”

年旃道:“丁小子,男人当断则断,像你这样举棋不定,还算是个男人吗?

“还是老夫好,从不去沾这些什么情呀爱的,一个人多痛快!要不,你跟我回南荒去如何?”

见丁原不搭理他,老鬼头不禁有些兴致阑珊。

谈禹起身道:“我还是去看看早点准备好了没。丁兄弟的身子还没复原,正该好好补补。”

谈禹出门后,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忽然门外脚步响动,谈禹手里拿着一份信笺,神情十分古怪地走了进来,期期艾艾地叫道:“丁兄弟!”

丁原没见谈禹这种神色过,问道:“谈洞主,又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么?”

谈禹道:“我刚才去找玉儿姑娘,想请她用些早点,可叫了半天也没人应门,便推门进了去。

“谁知道屋里空空荡荡,只在枕边放着这封信笺,上面墨迹未干,该是刚写不久。我问了手下兄弟,都说没见着玉儿姑娘。”

丁原到后面,已经听不见谈禹在说些什么了,一把抓过信笺,展开书信,只匆匆扫了两眼,起身就朝屋外冲去,农冰衣低头看看床榻边丁原的靴子,赶紧拎起来追了出去。

不多会,就见农冰衣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把手里拎着的靴子往床边一丢,望着谈禹问道:“谈洞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丁大哥要去哪里?”

谈禹见屋里几个人都拿眼瞪他,好像真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吞吞吐吐道:“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八成他是去追玉儿姑娘了。

“玉儿姑娘的那封书信上说,她有要事需尽速离去,并祝丁兄弟与雪儿姑娘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农冰衣“啊”地一声道:“糟糕,她刚才在外面,听见咱们的谈话啦。”

古大先生道:“想来,那白衣人投书留信的动静,也惊动了玉儿姑娘,可她赶到屋外时,不巧却听见咱们在和丁兄弟说那一档子事。唉——”

农冰衣后悔不已,低声道:“都是我不好!”

年旃一声不吭,飞身追了出去。

古大先生道:“咱们也赶紧追上去瞧瞧,丁兄弟伤势未愈,可不要再出现什么闪失才好。”

众人追出长青洞,却发现丁原已经回来了,独自一人呆呆地伫立在山顶上,手中握着那封纸笺,目光茫然,望向南方。

农冰衣走到丁原身后,低声道:“对不起,丁大哥。”

丁原木然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刚才试着想用灵犀镯,探询苏芷玉的踪迹,却毫无反应,显然玉儿已经有意收起了灵犀镯,不给自己留下一点追寻的希望。

由此可见,她去意已绝,存心是想成全自己与雪儿。

年旃道:“这丫头,够傻的。”

古大先生道:“丁兄弟,你也别太过难受了,我想,玉儿姑娘多半是回南海了。等到蓬莱仙会上,你们定可重逢。”

丁原低低道:“古兄,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地安静一会儿,行么?”

古大先生道:“丁兄弟,风寒露重,你伤势未愈,莫要在山顶坐得太久了。”

丁原默然颔首,众人对视一眼,悄然退下山去。

回到客厅,农冰衣没精打采地坐下,用手支着下巴,一个人发起了呆。

谈禹吩咐一众手下,四处找寻苏芷玉的行踪,却也明白不过是大海捞针,聊尽心意罢了。

年旃在厅里来回踱步,喃喃咕哝道:“格老子的,这姓苏的丫头,怎地一声不响,便跑得无影无踪,丁小子这下还不要抓狂?”

谈禹安排完手下,道:“古大先生,要不你和冰儿姑娘,再去劝一劝丁兄弟吧!他再这么在山头上一动不动地坐下去,迟早还得躺下。”

古大先生叹道:“丁兄弟的脾气拗得很,现下你别看他不说话,可是咱们谁要去说话,他也未必肯听。唉,我看还是再等等吧。”

农冰衣把桌上放的茶碗盖,匡啷匡啷翻过来再倒过去,突然跳起来道:“不成,坐在这里始终不是一个法子。年老祖,你和丁大哥交情最厚,你去劝劝,他或许肯听上一听?”

年旃两眼一翻,道:“我不去,要去你去。这小子发起狂来,连天王老子都不认!你别瞧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要是谁这时候惹恼了他,就等着收尸吧。”

农冰衣故意激道:“哦,年老祖,以前冰儿以为你是天陆魔道万人推崇的高手,无人能挡、无所畏惧、威风八面。原来我错了,你就不敢去惹丁大哥,就怕他生气……”

突然胸口一闷,说不出话来,人影闪动处,农冰衣觉得面前乍然变得阴凉,触眼处,自己刚好对着一个人的龙兽腰带。

农冰衣翻翻眼睛,抬头就见年旃一堵墙似地立在自己身前,红发倒竖、脸色铁青,恶狠狠一副想要吃了自己的模样。

半天就听他牙关咬得咯咯响,道:“狗屁!老子会怕了这臭小子?哼,软的不行来硬的,拖也把他给拖回来!”

他转身迈步朝门外走去,却险些迎面撞上一个匆匆奔进屋来的谈禹手下。

年旃侧身探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他XXXX的,走路不长眼睛么?”

那汉子双脚离地,被年旃的大手捏得龇牙咧嘴,急忙叫道:“年老祖,古大先生,谈洞主,不好了!”

年旃一怔,松了手问道:“老子好得很,有什么不好的?”

那汉子也顾不得去揉揉肿胀的肩膀,气喘吁吁道:“丁小哥,丁小哥他不见了!”

谈禹大吃一惊,冲到那汉子面前问道:“我不是让你们好生看着丁兄弟,不能有丝毫疏忽么。怎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人就不见了?”

古大先生摆摆手道:“算了,也莫怪他。丁兄弟要想走,你的几个属下,能够看管得住吗?”

年旃又一把拎起那汉子的胸襟,问道:“你有没有瞧见,他是往哪里走的?”

那汉子摇头道:“我们也没瞧清楚。前一刻,丁小哥还好端端一个人坐在山头,一眨眼,他便连影子也不见了。

“我已让兄弟们四处去找,或许他只是去其他地方,随便走走,待会儿还会回来。”

年旃甩手,将那汉子凌空朝后一抛,骂道:“笨蛋!”快步走出客厅,道:“这臭小子,什么时候都没让老子省心过。”

农冰衣从后追上年旃,问道:“年老祖,你到哪里去找丁大哥?”

年旃没好气道:“你问老子,老子却又去问谁!说不得,先朝着南面追,他多半还是要去追那个苏芷玉。

“哼,他恃强御剑,只怕飞不出五、六百里就得摔下来,老子不追上去瞧瞧,怎么成?”

古大先生与谈禹对望一眼,也跟了出来,众人齐齐御剑而起,往着东南方向搜索前行。

可飞出了六、七百里,众人也未曾找见丁原的踪影,天上却飘起了鹅毛大雪。

朔风呼啸,天地间顿时苍茫银白一片,漫无边际的雪花洋洋洒洒,笼罩着皑皑冰原,直看不清前方的景物。

年旃收住冥轮,指天大骂道:“狗屁老天,好端端的下什么大雪,凑什么热闹?”

古大先生道:“我看,丁兄弟已经去得远了,咱们再追下去,也是徒劳。”

谈禹道:“丁兄弟的伤势虽然没好透,可他修为深厚,人又机智,该当不会有事。我猜老祖的预料不会有错,他定是往南海去了。”

农冰衣再也没有跟年旃斗嘴的心情,目光穿越过茫茫飞雪,投向远方无垠的天际,在心中默默地问道:“丁大哥,你到底去了哪里,可知道,我们有多么担心?”

她怀着一线希望,一遍又一遍地眺望着前方苍茫的冰原。

飞舞的风雪里,千山鸟绝,却哪里又能找寻到丁原的身影?

下集简介:

为了成全丁原与姬雪雁,也为了不让丁原为难,苏芷玉黯然离去。然而丁原也随之突然失踪,年旃等人四处找寻,却一无所获。

蓬莱仙会如期召开,天陆各路人马齐赴盛会,仙山上暗流汹涌、阴影澎湃。

黑衣杀手不断将矛头引向魔教,平沙岛耿南天遭人暗杀,危机之际,丁原现身,并拿出了一件血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