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蓬莱仙会(1 / 2)

仙剑神曲 牛语者 75038 字 2019-09-09

 第一章蓬莱

旭日东升,霞光四射。海面上风平浪静,碧波万顷。远远飞来十馀道剑光,正是赶赴蓬莱仙会的盛年等人。

如今翠霞山紫竹林一脉迭遭大变后,门下更是寥落。除了回返师门的盛年之外,便只剩下尚不满七岁的卫惊蛰。

此次仙会召开,盛年也将这小徒弟带上,意在让他见见世面,好知道天陆之大藏龙卧虎,做人切忌夜郎自大,成了井底之蛙。

墨晶却没有随行,藉口紫竹轩与老道士的坟冢需人料理,坚持留了下来。盛年明白她心结难解,不愿在蓬莱仙会上遇见昔日师门,东海平沙岛的门人弟子,触及旧伤,更难免尴尬,所以也不勉强,只带了卫惊蛰上路。

不过有石矶娘娘、农冰衣、桑土公等人同行,卫惊蛰这一路上哪会觉得寂寞。这些人数日前便不约而同齐聚紫竹轩,多半是为了守候丁原的消息,希望他在仙会召开前能破解谜案,现身与大夥儿共赴仙山。

可是,丁原自横绝岭与农冰衣等人不告而别后,便再没有出现,教人空等了一场。毕虎禁不住颇多揣测,更埋怨说丁原不定是因为来日无多,躲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却害大家一起为他担心。

只不过他的话,""bbs.xwcu.a

农冰衣听得谈禹所言,立刻想起丁原,脸上笑容消失道:“丁大哥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他离开横绝岭独自在外,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冰儿也不在他的身边,谁能来帮他呢?更糟糕的是,爷爷那里还没消息传来,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真急死冰儿了--”

谈禹只得安慰道:“冰儿姑娘,你也莫太过担心了。丁小哥天赋英才,少年英雄,屡次遭遇绝境都能化险为夷,连潜龙渊那样的地方都能脱困而出,这回也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农冰衣大叹一口气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冰儿怎能不担心呢?”

毕虎从后面凑过脑袋,好奇的问道:“冰儿姑娘,谈洞主,你们在说什么呢?”

谈禹道:“我们刚才说到丁小哥身上的火毒绝症,不知何日能解,都颇为挂念。”

毕虎满不在乎的摇摇头道:“我劝你们还是少操这份闲心吧。换作别人,我老人家或许会担心一下,可丁原这小子,活脱就是潜龙转生,只有他灭别人的分,能灭他的人还没出娘胎呢,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也定然不在话下。”

农冰衣道:“小伤?老贼头你说得轻巧,那仙灵朱果的火毒乃天地绝症,丁大哥再祭起三回平乱诀也不济事。”

毕虎叽咕道:“那有什么办法,这小子为了心上人不要性命,真格完蛋了也是自找的。”

一瞧农冰衣面色不善,毕虎急忙两手一摊,道:“冰儿姑娘,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一直没开口的盛年,忽然神色一动,道:“咦,前面十数里外好像有人正在打斗,听声音竟是两大一流的高手。”

晏殊诧异道:“是谁那么心急,离蓬莱仙山不过还有百多里的路程,倒在外面先打起来了?”

农冰衣是惟恐天下不乱的主,闻言双眼放光,说道:“盛大哥,咱们快去瞧瞧。”

毕虎也跟着起哄,叫道:“不错,看看是谁闲得没事做了,急着先开始活动活动筋骨。”

众人催动仙剑,十馀里路弹指即至,远远看见海面上飘立着数十道人影分立两侧,正中一黑一青两道身影上下飞舞,激战正酣,却是魔教四大护法之一的殿青堂,与太清宫的观止真人。

再看左面,阿牛与风雪崖、雷霆、布衣大师等人皆在场,在布衣大师身边飘立一人,居然是赫连夫人。

对方的阵容也是不弱,太清宫为了此番蓬莱仙会,精英尽出,由守残真人亲自率领,浩浩荡荡二十馀人。

殿青堂与观止真人显然打斗了有一会儿,渐渐分出了输赢高下。殿青堂赤手空拳,游走於观止真人的仙剑之下,滑如游鱼,从容自若,每出一招都是攻其不备,极为的老道。照这么打下去,不出三十个照面,必有完胜的把握。

石矶娘娘惊讶道:“太清宫的人为何连这点工夫也忍耐不住,不顾仙山在望,就在门口跟魔教动起手来?他们那点高手,还不够魔教几大护法随手打发的。”

晏殊道:“这也难怪,前两日才听说,太清宫掌门守残真人最心爱的弟子,又丧命於魔教十六绝技之下,这笔烂帐他们势必怀恨在心,要找魔教讨个说法,但魔教的几位护法又岂是好惹的,双方言语不合动起手来也是有的。”a="bbs.xwcu.coa

谈禹道:“可他们若想寻仇,也该到得蓬莱仙会上再找魔教的麻烦才对,届时一呼百应,总好过现在以卵击石啊?”

晏殊鼻子里轻轻一哼道:“他们是算定此处距离蓬莱不远,魔教必不愿大动干戈,以免在仙会上更成众矢之的。况且这里杀将起来,巡山的蓬莱弟子哪能坐视不理,很快就会有人前来劝战。要是再会合同是参加仙会的正道同门,那就更不会吃亏了。”

毕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别管这么多,让我老人家上去相助阿牛那小子,好好教训这帮牛鼻子。”

石矶娘娘嗤之以鼻道:“算了吧,毕虎。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偷鸡摸狗或许还行,要对付观止真人,也不怕脖子上的脑袋只有一个,到时候打不过,你再脱条尾巴出来给老娘瞧瞧。”

说话间,众人已到得近前,阿牛拱手道:“盛师兄,你们大夥儿也来了!”

农冰衣笑嘻嘻道:“羽大哥,你们不等蓬莱仙会开始就先开打了,好热闹啊。”

雷霆道:“我们好端端的赶赴蓬莱,太清宫的人却从后面追了上来恶语挑衅,若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旁人还以为咱们圣教是任谁都好欺负的!”

阿牛道:“我已叮嘱殿护法手下留情,只要逼得对方自动退去,让咱们能继续赶路就是了。”

盛年皱眉道:“那群黑衣杀手四处制造血案、挑起争端,若谜底一日不揭开,正道便一日对你们心存芥蒂。蓬莱仙会之上,那些人也定会再次兴师问罪,到时候,不免大动干戈。”

农冰衣道:“咱们既然明明知道那些黑衣杀手就是冰宫的手下,乾脆杀进去把他们都解决了,岂非一了百了?真不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

谈禹道:“这么做虽然爽快,可是冰儿姑娘,你想一想,丁兄弟、年老祖和古大先生他们三人,也曾经联手闯入冰宫探察,却无功而返,自身反而险些遇险。这说明冰宫蓄谋多年,苦心经营,埋藏之深非你我所能料想。

“咱们就算当真能侥幸破解迷阵,碾平了冰宫,也未必能找到什么真凭实据,一样的没用。”

忽然,场子里传来观止真人一声闷哼,原来殿青堂接连施展三记“灭神十八击”,将他的仙剑震飞。

观止真人也是正道数得上名号的宿老人物,仙剑脱手,自然不能再纠缠不清,死缠烂打。

他退身接住仙剑,微微气喘道:“殿老魔,你为何不索性将贫道也一并杀了,这不正是你魔教的一贯做法么?”

殿青堂冷笑道:“你当老夫不敢?只是羽少教主有令,只教尔等知难而退,不可伤及性命,老夫这才手下留情。你若不服,只管再来。”

观止真人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二次出手,目光扫过盛年等人,嘿嘿道:“原来贵教的援兵到了,怪不得阁下口气大了起来。怎么,又想以多欺少么?”

晏殊看不顺眼,抢先道:“观止真人,你也太健忘了。不过一年前,六大剑派兴师动众,上千人围攻云梦大泽地宫,我可听说人家也就两、三百号人啊。”

眼看舌战要起,远处海面上掠来两道剑光,其中一人朗声道:“诸位远来是客,却为何在此逗留止步?弟子蓬莱阮秋波,奉掌门口谕前来恭迎诸位。”

话音落下,两名娇好无双的少女收了仙剑,站在两路人马当中盈盈一礼。

守残真人拂尘一摆,还礼道:“我等与魔教狭路相逢,一时不忿,与他理论为何害我门下无辜弟子,谁知他魔教欺人太甚,犯下累累血债,竟毫无愧疚悔恨之心,这才引起争斗,不想惊动两位仙子大驾,还望恕罪。”a="bbs.xwcu.coa

那名叫阮秋波的少女浅浅一笑,眸中柔光如水,不负“秋波”美名,说道:“道长便是太清宫掌门守残真人吧?晚辈久仰您老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听得蓬莱仙山的弟子对自己礼敬有加,守残真人修炼了近三甲子的仙心,也不免有些得意,谦逊道:“阮仙子过奖了,贫道忝居太清宫掌门一位,无功无德,倒教世人见笑。”

阮秋波嫣然一笑,又望向阿牛等人,躬身礼道:“羽少教主大驾光临,令敝山蓬荜生辉,幸何如之。秋波早有听闻少教主盛名,年纪轻轻便领袖群伦,较之令尊当年也不遑多让。”

阿牛心里暗赞道:“这位阮仙子与咱们分明是头一回见面,却把大夥儿的身分来历说得半点不差。蓬莱仙山号称海外三大圣地之一,果然名不虚传。”

他急忙抱拳道:“阮仙子这么说,阿牛愧不敢当,若有叨扰之处还请海涵。”

阮秋波又是一笑,望向盛年,道:“盛兄威名,秋波亦是如雷贯耳。古谚说闻名不如见面,诚如斯言。盛兄气度豪迈,神威凛凛,却教秋波好生心折。”

盛年抱拳答道:“阮仙子所言,实在令盛某汗颜。”

接着,那阮秋波又与赫连夫人以及风雪崖等魔教高手、观止真人等太清宫宿老一一见礼,连桑土公等人也不忘道上几句仰慕之辞。

她语笑嫣然,声如莺啼,使人如沐春风。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竟在她温言笑语中瞬间化解於无形。

既有蓬莱弟子出面周旋,这仗当然也打不下去了。众人在阮秋波与另一位女弟子的引领之下,御起仙剑,前往蓬莱。但彼此之间,也是隔着老大的一段距离。

阿牛心里暗自苦笑,明白正道各派对魔教成见甚深,加之黑衣杀手从中作乱,蓬莱仙会上是福是祸,也未可知。

渐渐瞧见远方天际浮现起一蓬五彩云雾,缭绕海面彷佛无有穷尽。里面偶尔有一两束剑华亮起,流光异彩,若隐若现,几疑是飞虹当空。底下波涛翻滚,碧澜粼粼,一片壮阔景象。

农冰衣用手指道:“阮姐姐,那里便是蓬莱仙山吗?”

阮秋波含笑答道:“农姑娘说的正是,敝山便深藏在这片云海之中。说是仙山,其实并无半分山石,尽皆是由三百六十六座大小不一的云峰组成,当中以虹桥飞廊相联。虽比不上天界仙境,却也另有一番景致。”

随着众人走近,那蓬云雾也越发清晰,一**如海潮卷涌不断的变幻色彩,飘浮於海面之上,像极了画中仙境。

阮秋波右手玉指捏成仙符之形,口中真言低念,在胸前轻轻画了一个光圈。那道银色的光圈徐徐扩展,像灵符一样贴上了五彩祥云。眼前的云雾豁然乍分,现出一条通道,周围云蒸霞蔚,似真似幻。

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妙情景的农冰衣,情不自禁啧啧称赞,卫惊蛰也早已醒来,只把眼睛一通猛揉,只觉得丁师叔说得不错,大千世界浩荡万象。自己要是随娘亲在深山之中终老一生,怎也不可能见到如此的奇景。

一颗小小的心里就此埋下了雄心壮志,立志将来也定要如师父他们一般御剑九霄,访遍天下胜景。

风雪崖却是紧盯阮秋波的一举一动。他深知蓬莱仙会上吉凶未卜,万一与正道闹翻动起手来,首先就必须将退路安排好。故此分外的留意阮秋波。

云路一开,阮秋波回头微笑道:“诸位仙友,往里请!”

太清宫一干人马谦逊两句,便理所应当的抢在前头走进云道。毕虎、农冰衣等人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打量。此时他们已经收了仙剑,连御风之术也没用。可脚下尽管软软的却并无虚空之感,就宛如走在水上,又不致沉了下去。

阮秋波又向阿牛、盛年一礼,道:“秋波修为有限,云道开启的工夫不过一炷香左右。羽少教主与盛兄诸位还望尽快入内,等到云道阖起,不免又要多费一番手脚啦。”

盛年与阿牛相视一笑,并肩踏入云道。这一步走进去,是非祸福难以预测,管他是和风细雨春光明媚,抑或是阴谋诡计暗潮汹涌,两人心头只觉得问心无愧,纵然天塌地陷,我自坦荡。

云道尽头是一座无数奇花异草筑起的飞桥,足足有半里路长,底下云涛滚滚,不见深浅,依稀朝上蒸腾起一缕缕五彩的轻烟。a="bbs.xwcu.coa

守残真人等早已在桥头等得有几分不耐,见到阮秋波伴随盛年、阿牛行到,望了两人一眼,对阮秋波颔首礼道:“阮仙子,对面便是仙山入口的『广寒峰』吧?贫道有幸一百二十年前登临贵地,不过走的却是另一条路。”

阮秋波浅笑道:“真人说得不错。过了这座临仙桥,前面正是广寒峰。敝山云道确也不止一条,不过殊途同归,路上的景致也各有不同。”

退思真人喟叹道:“只有亲身到了蓬莱仙山,才懂得什么叫做人间仙境。贫道一百二十年前尚是师尊门下的一名小童,有幸来此已觉大开眼界。两甲子后再临宝地,只觉得更加的叹为观止。”

毕虎低声咕哝道:“马屁精,这么大年纪溜须拍马也不嫌害臊。”

退思真人勃然怒道:“毕老贼,你敢如此羞辱贫道,莫非是想与我先斗上一阵?”

阮秋波笑道:“退思真人,毕老先生,仙山已在脚下,何必再做口舌之争。不如让秋波引领诸位一路入内,顺带流览两旁景致如何?”

第二章对弈

众人随在阮秋波身后走过临仙桥,前方一座云峰巍然耸立,脚下伫着一道闪烁七色彩光的玉石山门,横匾上凌空悬浮着“广寒”两字,大如银盘,字体上一层绚丽的光晕徐徐流动,好似这仙山中的祥云所幻化。

踏上广寒峰的山道,脚下是一级级乳白色的云梯,满山的奇光异彩闪烁起伏,一羽羽仙鸟悠闲的栖息在云峦深处,却又有似锦繁花相伴。

抬头望去,一座雅致的庭园坐落峰顶,宛如婷婷玉立的一位少女,婀娜多姿的展现着迷人丰韵。

阮秋波介绍道:“这便是广寒阁,诸位远道而来的宾客都可先在阁中品茗小栖,待略洗风尘后再前往思微峰。”

农冰衣好奇道:“阮仙子,此处离思微峰还有很远么?”

阮秋波似对农冰衣这样一个伶俐可人的小姑娘也甚为喜爱,闻言微微笑道:“也不算太远,咱们一路慢慢行去,有两个多时辰也就能到了。不过从广寒阁前往思微峰,首先要经过一段『斗姆海』,需得等摆渡的大船来接。”

晏殊也是头一回来到蓬莱仙山,诧异道:“斗姆海?仙山不是凌空悬浮於海上,这里怎会有海?”

雷霆笑道:“晏仙子有所不知,斗姆海虽带个『海』字,却也不能望文生义。它事实上是一片飓风肆虐的云层,方圆数百里,云涛汹涌,狂风呼啸,不明其理的人陷入当中连东南西北也难以分辨,要想御剑穿行更是吃力。故此,才要依靠仙山所特有的摆渡大船,也可省却大夥儿不少气力。”

农冰衣“哦”道:“原来是这样,雷老爷子不说,我也和晏姐姐一样,还真以为是一片真的大海呢。”

石矶娘娘见毕虎眼睛贼亮,又在东张西望,拉拉他的衣角,低声警告道:“毕虎,蓬莱仙山非比等闲所在,你一双贼手,最好老实一点。万一闯出祸事,不免又给大家惹来麻烦。”

毕虎满脸无辜地说道:“清妹,你可冤枉了我。我毕虎可是那种不知轻重死活的人么?”

石矶娘娘正色道:“你是什么人老娘还不清楚?少在这里装委屈。”

毕虎没有吭声,双目却已经盯上悬在阮秋波纤腰上的一枚通灵宝玉上。

阮秋波恍然不觉,引众人走入广寒阁。

广寒阁内,果然已有不少驻足歇息的来宾,三三两两找着位子,坐下品茶闲聊,每人的说话声,都不自觉的压得极低,偌多之人齐聚楼内,也并不闻喧哗之声,只偶尔响起两三声轻笑。

在楼外的庭院里,小桥流水,竹林石洞错落有致,让人突然产生置身江南园林之感。也有不少等候渡船的宾客漫步园中,品赏绝佳景致。

守残真人一到,就有正道各派的人纷纷起身招呼,聚拢过来,顿时将阿牛等人扔在了一边。

阮秋波说道:“羽少教主,盛兄,大夥儿可先在此间休息片刻,待渡船到了,秋波自会知会诸位登船。”a="bbs.xwcu.coa

农冰衣牵住阮秋波的玉手问道:“阮姐姐,从这里可以瞧见那片斗姆海么?”

阮秋波点头道:“自然可以,若是登上广寒阁顶楼,从后窗俯瞰,斗姆海风起云涌的浩荡景象,正可一览无馀。”

农冰衣兴高采烈地说道:“那我们大夥儿到楼上看海吧,反正坐着喝茶也没什么意思。”

卫惊蛰抬头望向盛年,轻声道:“师父,弟子也想和农姑姑一起去瞧瞧斗姆海。”

盛年道:“也好,咱们便一起上去看看。”

雷霆在石凳上坐下,悠然道:“老夫便留在这儿喝口茶,反正我双目已盲,什么也看不见。”

秦柔道:“义父,柔儿留在这里陪着你吧。”

旁边布衣大师微笑道:“不必了,你们年轻人都是头一回来,去看个新鲜也好。老衲这把老骨头,却懒得再多走这几步路,还不如坐下来陪雷施主歇歇脚。”

於是,雷霆与布衣大师留在了楼下,风雪崖也没有随同众人登楼,一个人到园里闲逛去了。剩下的人跟着阮秋波登上顶楼,农冰衣与卫惊蛰在最前面一路小跑,迫不及待的趴到后窗朝斗姆海的方向看去。

只见百丈开外的霄汉中,无边无际的红色云雾咆哮翻滚,隐约传来隆隆涛声,好似千军万马冲锋陷阵。

一层层高过数十丈的云柱旋转狂舞,在波澜里忽隐忽现,彷佛无数条从云海里腾起的蛟龙,扭曲飞腾。

激荡的云浪澎湃浩荡,蒸腾起殷红色的霞光,幕天席地涌向广寒阁。

但未到近前,却似被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迎头截住,犹如飞浪撞石,高高溅起七色斑斓的流光。

农冰衣看得呆了,一对大眼睛眨也不眨,双手扶在窗台上惊叹道:“难怪要用仙山大船摆渡,这种阵势,我还是头回见到。”

毕虎把脑袋探到两人中间道:“小丫头,今天你总算长见识了吧?不过蓬莱仙山的胜景何止於此,等你看到思微峰的时候,只怕连眼珠子也会掉下来。”

农冰衣深深震撼於眼中的壮观景象,突然把手一指又惊叫道:“快看,蓝婆婆也来了!”

只见广寒阁下,一道身影惊鸿般掠出,犹如乳燕投林跃进滚滚的斗姆海中,转瞬消失。

毕虎惊愕道:“这个老婆子胆子不小!”

桑土公道:“她……她是上……上届仙会公……公推的正道十……大高手之一,自……自然不会错……错过今日的盛……盛会。”

农冰衣道:“蓝婆婆好厉害,居然连御剑术也不用,就这么横渡斗姆海。”

晏殊欣赏了半晌斗姆海的景色,转眼望向楼下的一片竹林,奇道:“咦,那不是我师父她老人家吗,怎么和人在这下起棋来了?”

桑土公踮起脚尖,顺着晏殊的目光望去,果然瞧见竹林中,有一圈人正围着绝情婆婆,与一位气度雍容的红袍虬髯老者,两人面前,悬浮着一幅巨大的棋盘。

这棋盘非金非石,竟是以一道道丝状云线组成,上面布满了红紫二色的光点,自是象徵每颗棋子。

阿牛道:“是燃灯居士,姬师兄跟和师姐也来了!”

盛年道:“走,我们下去瞧瞧。”

众人也多有此意,农冰衣与卫惊蛰又当先下了广寒阁,直奔竹林。

农冰衣扯着卫惊蛰的小手,挤开人群钻了进去,立足未稳,迎面迫来一道无形罡风,将她震得气血翻涌,朝后直退。

幸亏盛年就在身后,手疾眼快一把扶住,道:“小心!”

农冰衣皱皱小鼻子,谢过盛年,观望棋局。

绝情婆婆与燃灯居士的棋面已进入残局,双方在左下角盘根错节,你来我往不可开交。谁能最终做活,便可一棋定乾坤。

两人的左手都不住的抬起,射出一束束精光击在棋盘的光点上。农冰衣这才发现,这些所谓的棋子,均是绝情婆婆与燃灯居士以深厚的玄功所凝。但时间稍长,光点就会渐渐褪淡,必须不停的以真气灌输,使之不在棋盘上消失。

故此,与其说两人是在对弈,还不如说他们是借这云盘光子较试修为。谁要是支撑不住,不及将真气补充进黯淡的光子,无疑就算败阵。

也不知道两人已下了多久,头顶上都冒起冉冉的轻烟,袖口鼓荡飘拂,猎猎有声。

晏殊不敢惊扰师父,悄悄站到绝情婆婆身后。此际燃灯居士刚落下一子,提走了绝情婆婆左下角的两枚紫色光子,局势显然对她不利。

绝情婆婆微合双目,悬空的右手几次亮起光晕,却又很快熄灭,无疑是举棋不定。

燃灯居士悠然自得,右手捻髯道:“婆婆,这棋以老夫之见,就不必再下了吧。”

绝情婆婆冷哼一声,抬手射出一束紫芒点在三三路上,沉声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为何不下?”

燃灯居士不假思索的又落一子,道:“只是一盘棋局罢了,婆婆何必如此较真?”

绝情婆婆沉默无语,双眉紧锁陷入长考之中。

晏殊见师父局势吃紧,心里也是焦急。可她此刻空有一身国手的棋艺,丝毫帮不上忙,只好紧盯着棋盘,希望师父能突施妙手,扭转乾坤。

忽听旁边有人轻声招呼道:“晏仙子,你与桑真人也都到了?”

晏殊听着耳熟,转眼瞧去,却是屈箭南正站在不远处,用传音入秘跟自己说话。他身边越秀剑派的屈痕、伍端、关寒等人也尽皆在座,目不转睛的注视棋局。

晏殊同样用传音入秘问道:“屈公子,我师父和燃灯居士这局棋下了多久了?”

屈箭南摇头答道:“我也不晓得,昨日傍晚在下与诸位师长来到广寒阁时,两位前辈就已经坐在这里摆开了阵势。”

晏殊惊道:“那岂不是至少已经下了整整一个晚上?再这么下去,棋艺还没分出胜负,人倒先累趴下。”

屈箭南道:“晏仙子不必担心,瞧这局势,这盘棋也快见分晓了。”

这时竹林外响起一声长笑道:“绝情婆子,燃灯老鬼,百多年不见,你们模样没变,脾气倒暴烈不少,也不分场合,动手过招只图自己痛快。”

阿牛低声道:“楚望天!”

盛年微一颔首,往竹林外瞧去。

只见楚望天在一众弟子门人的前呼后拥之下,大袖飘飘,缓步走进竹林。姬榄夫妇见着杀害了姬别天的仇人,顿时怒上眉梢,右手不自觉按在了仙剑之上。

燃灯居士头也不抬,淡淡道:“榄儿,婉儿,不要轻举妄动。楚老魔既然来了蓬莱仙山,还怕他能插翅飞了么?”a="bbs.xwcu.coa

那边绝情婆婆落下棋子,冷冷道:“楚老魔,老身与人下棋,你来凑什么热闹?”

楚望天慢条斯理走到近前,手中玉扇轻轻一拍,道:“绝情婆子,你的情形看上去不太妙啊,何必死撑,不如及早推秤认输算了。”

绝情婆婆柳眉一挑,道:“楚老魔,你可是存心前来搅局?”

楚望天笑道:“老夫不过是想看个热闹而已,何来搅局之说?”

楚望天目光扫过站在燃灯居士身后的姬榄与和婉,见两人眼若喷火正狠狠盯着自己,他玉扇轻摇意似悠闲,心中却暗自计较:“上回在云林禅寺里,姬别天死在老夫手下,翠霞派自是对我恨之入骨。

“眼前的姬榄小儿虽不足道哉,但燃灯居士与姬别天分属儿女亲家,势必在仙会上要为姬别天出头与老夫为敌。

“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趁现在燃灯老鬼心无旁骛,专注棋局之际,暗中下手除去了他,也可少一劲敌。”

恶念既生,楚望天表面不动声色,左手从袖口里取出一方丝巾,一滴无色无味的忘情毒水却悄悄借势弹出。毒水由一股精纯的真元包裹,短时间内也不虞见风即化。

他右手玉扇轻摇,若无其事的扇出一股清风,暗中挟起忘情毒水,拂向数丈开外的燃灯居士面门。

奈何他的动作虽小,却被盛年瞧得清清楚楚,他自不会以为楚望天好心到为燃灯居士扇风驱热的地步,其中定另有阴谋。

当下,盛年不及细想,右掌一提,迫出一道雄浑罡风,无声无息的挡住了楚望天的扇风。

楚望天眼皮稍动,见对面的盛年右掌翻转向外缓推,立刻明白对方看破了自己的伎俩,出手破坏自己的好事。

他心头暗恼,手中玉扇又加上了三成功力推了出去。

此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棋局上,姬榄虽也盯着楚望天,可也未曾料到这老魔竟胆大妄为至此,欲在大庭广众之下暗害燃灯居士。故而除了盛年之外,谁也没有留心到他手底的小动作。

盛年积聚丹田翠微真气,硬生生挡住楚望天的扇风。那滴忘情水毒,悬在距离燃灯居士不到数尺远的半空里,进退不得。

若论功力深厚,盛年自比不上楚望天三甲子多的修为。可楚望天也不敢大张旗鼓,用出全力惊动众人,出手时多少有些束手束脚,急切间竟占不到丝毫上风。

他亦是骑虎难下,假如就此收手,那滴由自己射出的忘情水毒,势必会被盛年迫来的掌力反噬,挨上一滴半点自己同样消受不起。

眼见阴谋败露,楚望天毒念再生,不欲与盛年过多纠缠,免得夜长梦多,被燃灯居士等人醒觉。

他手腕一翻,玉扇侧转一拂,竟是祸水东引,将忘情水毒引向站在盛年与自己之间的人群。

盛年立时醒觉,暗叫一声不好,低喝道:“闪开!”左掌运足十成功力轰然拍出,将忘情水毒击向悬浮在半空的巨幅云盘。

“砰”的一声巨响,几道沛然浩荡的气劲撞击在一处,云盘抖动几下,支离破碎迸散开来,上面的光子犹如落英缤纷,四溅飞起。楚望天拂出的真元也随之爆裂,忘情水毒在空气中“嗤嗤”低鸣,朝四下蔓延。

盛年飞快无比的褪去身上褚色衣裳,脱手甩出,卷裹住尚且来不及飞溅的忘情水毒,右掌一推击向竹林外,掠过百馀丈的云空坠入斗姆海中消失不见。

燃灯居士心念急闪,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怒起身道:“楚望天,你也忒嚣张了!”

楚望天功败垂成,对盛年也是恨极,但他也晓得自己犯了众怒,此处已不可久留,嘿嘿一笑纵身而起道:“燃灯老鬼,这回算你命大,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兀自在竹林里回荡,人已鸿飞冥冥不见了踪迹,却把一群手下尽数扔在了这里。他料定以燃灯居士等人的身分,绝不会迁怒为难一班忘情宫的门人弟子,故此并不担心。何况纵然这些手下被众人杀得一个不剩,楚望天也一样不会心疼。

屈痕怒声道:“好个楚老魔,老夫倒要看他能猖狂到几时?”

燃灯居士怒气稍歇,向盛年颔首致意道:“盛师侄,多亏你及时出手,未令楚望天奸计得逞。”

绝情婆婆也瞧了眼盛年,道:“原来你就是丁原的大师兄,紫竹轩门下三弟子之首,果然不错。”

她起身大袖一拂,荡散流离的云岚光雾,道:“燃灯居士,这盘棋老身算是输了。等到了思微峰,咱们另找机会再较量一盘。”

燃灯居士笑道:“婆婆如此盛情相邀,老夫岂有不允之理?”

这时候,传来阮秋波的声音说道:“诸位,渡船已经到了,请容秋波为各位引路前往思微峰!”

棋局已了,众人自无道理继续逗留竹林,纷纷走向广寒阁后的码头。

屈箭南追上盛年,问道:“盛师叔,可有丁师叔的消息?怎不见他随同你们一起来?”

盛年道:“丁师弟另有安排,这两日当会抵达蓬莱仙山,屈兄勿要忧虑。”因是私下场合,故而盛年在称呼上也跟着丁原一样,并不以师叔的辈分自居。

屈箭南剑眉朗目间隐现愁容道:“真是急人,不知盛师叔是否知晓。就在箭南前来蓬莱之前几日,云林禅寺发下书函,联络各大剑派要在蓬莱仙会上联手质询魔教,定要羽少教主交出杀害各派弟子的凶手。我怕万一到时双方闹翻,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

盛年道:“这份书函敝派也有收到。不过屈兄放心,丁师弟对此已有智珠。所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总包不住火。”

他虽是这么安慰屈箭南,可自己心里也一点都没有底。

到现在丁原还没有出现,尽管已经知道杀害无涯方丈的真凶,其实是一恸大师,而十六绝技暗杀各派弟子的阴谋,则出自冰宫,可这两桩事情都仅流於口授,并拿不出确凿的真凭实据,多少会显得苍白无力,难以让人信服。

众人走到码头,一艘渡船已经停泊在岸边。这艘船与寻常所见的船只大相径庭,宛如一弯两头尖翘的月牙,通身以黑色玉石铸成。甲板上既无风帆也无船舱,所有的舱室都密闭在甲板之下。

在船首昂然盘踞着四排金光闪闪的巨型麒麟,每排八头,共计有三十二头之多。

这些麒麟,身上套着异金炼制的锁链,连接船身,好似奔马一样,拉载着渡船在斗姆海中起伏航行。

众人踏过舢板走进舱室,里面明珠高悬甚为宽敞明亮,容下百十人也不显拥挤。大夥儿各找位置坐了,农冰衣左右瞧瞧问道:“阮姐姐,这里面怎么没窗啊?”

阮秋波解释道:“船身完全密闭,是为免受飓风云涛冲击之故。”

农冰衣“哦”了声,失望地说道:“我还想坐在渡船上,好生欣赏一下斗姆海的风光呢。”

忽听卫惊蛰稚嫩的童音响起道:“没关系,农姑姑,等将来蛰儿练成像那位婆婆一样的修为,便可带着你从斗姆海里飞越,再不用坐在像箱子一样的渡船里啦。”

农冰衣蹲下身来,刮刮卫惊蛰的鼻子笑道:“小家伙口气不小,可要等到你能像婆婆一样穿越斗姆海的一天,姑姑也早就变成婆婆啦。”

她却没有想到,十数年后,修为有成的卫惊蛰,果然怀抱着自己御剑横穿斗姆海,直上思微峰,那又是天陆仙剑另一段动人故事,在此不提。

又等了片刻,船舱匡当关闭。

阮秋波道:“诸位仙友,斗姆海中飓风激流汹涌,船只难免会发生剧烈颠簸。请大夥儿稍安毋躁。”a="bbs.xwcu.coa

卫惊蛰听得阮秋波的话,小手紧紧抓住椅把,大气也不出一口的端坐在座椅里。

农冰衣取笑道:“刚才还豪情万丈说要带姑姑横穿斗姆海呢,怎么如今坐在船肚子里都害怕成这个样子?”

卫惊蛰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道:“蛰儿不是害怕,只是有点紧张罢了。”

农冰衣咯咯娇笑道:“那还不是一样吗,本事没学到家,嘴皮子倒练出来了。”

“轰隆”船舱一颤,渡船在三十二头麒麟的拉动之下徐徐起航,驶入斗姆海。

不一刻,船身便上下左右的剧烈颠簸,摇摇晃晃好似地震了一般。虽然看不见舱外的景象,众人却浮想连篇,这艘渡船在斗姆海中是如何由三十二头麒麟牵动,载沉载浮,跌宕起伏的。

农冰衣不久便开始头晕目眩,肠胃更像翻江倒海一般。

她赶紧取了一颗丹丸服下,见身边的卫惊蛰小脸面色苍白,於是问道:“蛰儿,你可要也吃上一粒丹丸,定气静神?”

卫惊蛰看看对面神色泰然的盛年,一摇头很坚决的说道:“师父不怕,蛰儿也不怕。农姑姑,这药丸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农冰衣缩回手带点尴尬的道:“小鬼,人一丁点大,却学会死撑面子了。”

好在这段航程并不算长,一刻多些渡船便靠到了对岸。打开舱门,一股清新的凉风吹入,众人顿时为之胸怀一畅。

农冰衣随着盛年等人身后走下渡船,只觉得脚下飘飘荡荡,好像还置身斗姆海中。她抬起头眺望前方情景,情不自禁的又发出一声惊叹。

原来,不远处两道雪白的云峰相对而出,形成一道狭长曲折的幽谷,谷内五色云气飘渺萦绕,隐约有隆隆瀑布声动。

满山遍野的飞禽走兽,在林间花下栖息嬉戏,一条条七彩的长虹宛如玉带,飞掠过云峰深处。

第三章闲战

众人三五成群往重阳谷中行去,一路上春光无限,翠鸟轻啼,惹人频频驻足流连。

走了三里多,瀑布声愈发的响起来,好似晴天雷鼓振聋发聩,想是这云端之上,也有流水飞瀑。

转过一道弯,左首云峰间,一道浩荡的激流飞泄而下,宽过三百丈,水雾蒸腾,烟岚弥漫,恰似银河倾落,在山脚下汇聚成河,汩汩朝西流淌。

屈箭南感叹道:“我原本以为越秀山的天瀑已是天下第一,没想到这山谷之中,也能见着如此壮阔恢弘的瀑布。”

突然有人叫道:“快看,瀑布底下有人祭出元神在拼斗!”

众人一惊,虽说正魔两道的高手在蓬莱仙会上私相邀斗不足为奇,但元神出窍全力相拼,却也少见,除非彼此有什么难解仇怨,不然谁也不愿意动辄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即使侥幸获胜,耗损十数年真元,也甚不值得。

布衣大师望将过去,哑然失笑道:“施主,你看错了。那不过是两道以云气凝铸的人影,在高手的操作之下相互比拼,却不是什么元神。”

众人定睛再看,果然发现瀑布前的三道光影云雾浮动,并非谁的元神。

绝情婆婆道:“老身倒要瞧瞧,到底是谁在此耍宝?”

她迈步上前,瀑布下已围了四、五十人,但见是绝情婆婆驾到,不自觉的朝旁边闪出一条缝隙。

只见碧波之上面对面盘膝坐定三人,左首一人黑衣飘飘,神情冷傲沉静,赫然便是苏真。

可是,他的左近并无水轻盈的身影,想来正与天一阁的门人在一起。

对面两人也是绝情婆婆的旧识,一个是来自乱雪峰的冰真人,另一个则是无波府的丹火真君。

这两人於天陆魔道之中的声名甚是响亮,只是素来避世隐居少在尘世露面。

燃灯居士呵呵笑道:“我当是谁,原来苏老魔闲不住手脚,在此摆下了擂台。”

绝情婆婆冷笑道:“上届蓬莱仙会,苏老魔力挫冰真人与丹火真君的联手合攻,一举奠定魔道十大高手的位置。想来那两个老不死苦修多年,就等着此届仙会上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晏殊奇怪道:“师父,那他们为何不等到仙会召开后再来挑战苏真,非赶在这里驱动几道云雾凝铸的光影决斗?”

绝情婆婆摇头道:“我怎知道?不过冰真人与丹火真君此次仙会,也同样不是苏老魔的对手,看样子撑不过二十个回合,便要落败。”

彷佛是为绝情婆婆的话做注脚,苏真驱动的黑色云影蓦然转守为攻,迫得一红一白两道云影在周边团团直转,难以近身。

人群里情不自禁响起一片喝彩之声,转眼又是十个回合,黑色云影双掌轰出,将对面两道红白云影震得粉碎。

冰真人与丹火真君不约而同,嘴中喷出口黑色淤血。

冰真人面如白纸,沙哑声音道:“苏老魔,没想到贫道苦修两甲子,到头来与丹火真君联手,仍不是你的对手。”

丹火真君却是若无其事的一笑道:“好歹咱们这回联手接了苏老魔二百二十一招,比之上回已大有进步。冰真人,你也不必太过灰心丧气了。”

苏真漠然道:“承让了。”不再理睬两人,起身问道:“盛年,丁原可曾来了?”

盛年上前见礼答道:“丁师弟并未与盛某同来,他现在何处,弟子也是不知。”

苏真哼了声,面色甚是不愉,转身便欲离去。

不防人群里绝情婆婆见猎心喜,扬声道:“苏老魔,你可敢与老身再战一场?”

苏真反问道:“老婆子你只管放马过来,苏某有何不敢?”

晏殊赶紧道:“师父,您老人家刚和燃灯居士比试过功力,这会儿再和苏真过招,只怕真气未复,难以--”

绝情婆婆不以为然道:“怕什么?苏老魔不也是刚好与人激战了两百多招未曾休息?老婆子和他半斤对八两,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说着,绝情婆婆一跃飘在碧流之上,说道:“苏真,这回咱们再换个花样玩玩,如何?”

苏真心高气傲,背负双手道:“老婆子你划下道来,老夫来者不拒。”

绝情婆婆清喝了声:“好!”双手在胸前虚抱,体内真气汩汩流转,凝聚在十指之间隐隐闪烁一层光晕。

她右手缓缓抬起,纤细的五根手指微微朝上合拢,“哗啦”一声,从云峰间的飞瀑上突然引出一蓬白浪,在高空里翻转旋动,急剧收缩,最后凝炼成一道透明的紫色水幕,现出脑袋躯干,四肢手足。活脱就是一个与常人一般大小身高的水影。

绝情婆婆口中再是一记低喝,左手一捏灵印,那水影右手猛地一亮,幻起一簇红芒,居然是一把光刀。

众人雷鸣一般的喝彩四下响起,原本以为好戏结束,准备继续前行的人也纷纷回头,飞瀑下人越聚越多。

所谓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以真气凝铸水影,幻出光刀,可比驱控云雾所化的人影难上一大截。

激战虽没开锣,只这手亮相已经技惊当场。

苏真见状,岂甘人后,也是双手抱团催动丹田真气,不一刻凝聚出另一道泛起黑光的水影人形。

在这水影的右手,同样赤光一闪,亮起一把与赤血剑外观一般无二的光剑,隐约似有镝鸣之音,穿透隆隆瀑布激荡声。a="bbs.xwcu.coa

那边燃灯居士心痒难熬,纵声笑道:“苏老魔,昔日在越秀山,你突然现身救走丁原,戏弄得老夫不轻。咱们索性今日在此也一并结算如何?”

苏真哈哈一笑,说道:“燃灯居士,你上来就是,老夫皱一下眉头,便从此不姓苏字!”

绝情婆婆怒道:“燃灯老鬼,你这是什么意思?”

燃灯居士笑道:“绝情婆婆尽管放心,老夫断不至於做出辱没身分、以多打少的事情来。咱们鼎足而三,互攻互守,或可结盟或可单干,却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苏真嘿嘿道:“这倒也有趣,老夫大小近千战,还没试过此种玩法,不妨一试。”

绝情婆婆见苏真点头应允,岂肯落了下风叫人见笑,马上道:“好,就看看谁能挺到最后一个!”

燃灯居士双掌一合,幻出道火红色的水影,道:“老夫来也!”

晏殊望着三老,叹道:“真是要命,这三位都是天陆正魔两道的绝顶之人,素来也没什么冤仇可言,怎么说打便打?”

盛年道:“正因为他们都是绝顶高手,才深知对手难求。放在往日,十年、二十年,这些人也未必能碰见一回。今日蓬莱仙会,天陆各派顶尖人物会聚一堂,正可让绝情婆婆他们找得堪与匹配的劲敌切磋,怎不欣喜?”

阿牛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盛师兄说的是,都憋了一百二十年了,难得有机会大干一场,自是不愿错过了。”

石矶娘娘笑道:“可不是么,莫说他们,便是我也看得跃跃欲试。不过自己这点修为,着实在人前拿不出手,没奈何,献丑不如藏拙了。”

燃灯居士那道红色的水影方自成形,苏真与绝情婆婆不约而同的分从左右攻到,好似事先已在私下商量好了的一般。

苏真催动的黑色水影右手魔剑激射,幻起九点剑花快逾流星,正是他自创的“沉月陨星十九剑”里,最变化多端的一式“九星射月”。

绝情婆婆也毫不藏私,施展出大空十三斩,虽然仅仅是依靠水波形成的人影挥动光刀,但凛冽寒气,依旧让人感觉到一股凌厉无比的气势。

燃灯居士在苏真与绝情婆婆双双夹攻之中不慌不忙,只呵呵笑道:“来得好快!”左右手频频变化,遥控半空中红色的水影。

那水影使出穿花绕柳的身法,不可思议的从大空十三斩的缝隙里一闪而过,欺身到黑色水影身侧,挥出光剑“啵”的架开苏真的九星射月。

苏真忍不住轻喝一声“好”,自是称赞燃灯居士目光如炬,能看破九星射月的种种变化,准确无误的封住自己这一剑。

阿牛瞧得眉飞色舞,只觉得燃灯居士这一招间,身法、剑法俱都发挥到了极致,堪称妙到巅毫之作。

无论火候眼光、力量分寸,都无可指责,炉火纯青。

也只有在两大高手的强势逼迫下,才能激发起燃灯居士百多年的深厚功底,展现出如此精奥的守招。

绝情婆婆的大空十三斩落到空处,竟是不退,反而催动真气鼓勇再进,迳自向对面苏真控制的黑色水影劈去。

苏真的光剑已被燃灯居士崩起,不及回防,他笑道:“燃灯,麻烦你替老夫挡这一刀了!”

驱动水影左手连拍三掌,犹如蜻蜓点水一沾即走,点在绝情婆婆的光刀上,激得它不由自主改变了方向,朝侧旁红色的水影落去。

燃灯居士也笑道:“苏老魔,你倒会偷懒,可老夫也不是傻瓜。”水影再次施展穿花绕柳身法,在光刀将落未落之际掠出数尺,反转到紫色水影背后,一掌轰出。

紫色水影头也不回,光刀从肋下反刺,刀锋直指红色水影的左掌掌心。燃灯居士急忙变招,光剑斩落,“啵”的与光刀一交。

苏真乘机驱动黑色水影欺近到另两人身前,一式“星罗密布”挥洒而出,无数光点闪烁明灭,把两大高手的假身尽数笼罩进去。

绝情婆婆哼道:“苏老魔,野心不小,想把我们两个全都包围了么?”与燃灯居士齐齐出招抵御,反将苏真迫开。

三人你来我往斗到一处,奇招妙手不断涌现,看的周围观战众人如痴如醉。

阿牛用心琢磨三人的招式身法,隐约觉得,无不与自己参悟的天道星图,有暗合互通之处。

无论是苏真的沉月陨星十九剑,绝情婆婆的大空十三斩,还是燃灯居士的穿花绕柳身法,似乎都能够从中看到一丝天道星图的影子。

他暗自心折,思忖道:“我只是依靠前人所留的星图才悟出其中的奥妙,可三位前辈却纯粹凭藉自身的悟性,参悟出这些招式身法。相形之下,我差得太远啦。”

他自不愿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学习良机,聚精会神的盯着三人在空中操纵的水影,将自己修炼所悟的心得与其一一印证,委实获益匪浅。

百招一过,三大高手终是渐渐分出高低上下来。

十招之中,往往有七招是绝情婆婆与燃灯居士联手对付苏真。表面看来似乎激战正酣难分轩轾,但内行人已经足以从中瞧出端倪。

倘若燃灯居士与绝情婆婆乾脆联手应对苏真,恐怕局势又是另一番天地。但这两人自恃身分,又同样的傲骨铮铮,根本不屑此举。不仅不会同心协力,反而不时相互对攻,让苏真得以喘息,白捡便宜。

众人不禁大呼过瘾,甚至隐约感觉只需观得此战,此届蓬莱仙会已经不虚此行。

蓦然飞瀑“哗啦”一响,打从里面钻出一个脑袋来,笑嘻嘻道:“有趣,有趣,我老人家也要来玩玩!”

石矶娘娘“呀”道:“这不是曾山么,他没待在叠翠谷,何时跑到这儿来了?”

晏殊道:“不用问,一定是他耐不住寂寞,偷偷跑到蓬莱仙会上耍宝来了。”

曾山从飞瀑里一跃而出,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自己加入,纵身闪到三道水影当中,二十二字拳一起轰出,居然是要以一敌三。

苏真手下一收,冷冷道:“曾老头,你陪他们玩罢,老夫可不想占这便宜。”

曾山见燃灯居士与绝情婆婆也收手不战,苦着脸央求道:“你们三个行行好,我老人家好不容易才偷偷溜出来一回,稍后就要赶回翠霞。机会难得啊,你们就陪我耍玩上一会儿,如何?”

那样子,就像贪玩的孩童面对玩伴,半点也不顾忌自己的身分。

燃灯居士道:“曾师叔,这恐怕不行。咱们三个断没围攻您一人的道理。”

曾山一拍脑袋,道:“没关系,没关系,你们不就是不想以多欺少,丢了面子么,我老人家有办法。”他双目微合,嘴里念念有词,叫了声:“我分、我再分!”身形一晃,竟又闪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曾山,笑嘻嘻的站在众人眼前。

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真道:“幻影分神**?曾老头,亏你想得出来。”a="bbs.xwcu.coa

曾山得意洋洋道:“这下你们没话说了吧!”他话音刚落,突然叫道:“废话少说,看打!”

三道身影也分不出哪条是真身,哪条是分身,分别对上一道水影。

苏真等人情知曾山看上去稀里糊涂为老不尊,可在修为上着实有惊人天分,已然跨入散仙行列,无人敢低估。三人甫遇大敌,均是振作十分的精神,驱动各自水影应战,谁也不肯落了下风丢了颜面。

曾山手舞足蹈,三道身影纵横交错,一面激战,一面不停叫道:“有趣,有趣,我打,我再打你一拳!”

他确是在翠霞后山闷坏了,此时撞见三个天陆顶尖的正魔高手,正可放开手脚,尽情一战。

可惜,那三道水影终非真人,才打了十馀个回合,燃灯居士的红色水影便“砰”的一响率先震碎。

曾山的一条分身“哎哟”一声,道:“糟糕,没得玩啦!”随即眼珠一转盯上燃灯居士本人,笑道:“水捏的假人儿斗得不过瘾,还是换作真人更加合适!”

他二话不说俯冲而下,一式“山”字诀石破天惊,直轰燃灯居士头顶。燃灯居士迫不得已,只得闪身退让锋芒。

曾山不依不饶,第二式后招跟着杀到。

燃灯居士闪避不及,惟有双掌推出,“轰”的硬接下一拳。曾山的身形,居然在激荡迸散的罡风里觑得一丝缝隙,欺身进来,手肘一顶击向燃灯居士左肋。

燃灯居士吓了一跳,暗道:“这老头的招式好生精妙,我竟连他是如何避过掌风钻了进来的都不晓得!”

可这时候,他也没空去细究,也学曾山的模样将左臂手肘一沉,“砰”的两厢相撞,直觉一股酸麻由肘部窜到肩头,胸口郁闷难当。赶紧脚下步履错动,远远闪开。

那边绝情婆婆驱动的水影也紧接着爆裂,曾山依样画葫芦,直奔真人而去,又与绝情婆婆战得难解难分。

可他还不满意,瞅着苏真的那道黑色水影,横看竖看的不顺眼,嘀咕道:“你怎么还没破,我老人家再轰你一拳,又轰你两拳!”

说着,二十二字拳崩山穿石,朝着黑色水影猛攻过去。

苏真虽处下风,脸上依旧不见变色,双手催动真气,操控水影与曾山周旋。他自知如今曾山臻至散仙境界,功力上当世堪称无伦,绝不可硬撼。故此只以巧妙身法与灵动剑招游斗,一时让曾老头也奈何不得。

曾山十成的精力里,倒有近一半用在了苏真身上,可不管怎么变化招式,对方的水影飘来荡去,犹如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就是不沉。

四个人打得过瘾,周围的观众看得也痛快。尤其是如曾山这般的散仙,几乎绝迹於天陆凡尘,多是退隐到海外仙山上闭关修炼,抵御天地大劫去了。

像他这样玩世不恭、喜好热闹的人,居然能够修炼成散仙,也是异数。可更少有人明白,弃登天道而转修人间之仙,乃是曾山自己的决定。

时光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里流逝,渡船去了又回,载来新的又一批宾客。翠霞六仙中的淡怒真人与数名门下弟子也在其中。

他遥遥见得曾山大展神威,独斗当世正魔两道的三大顶尖高手,不禁大是惊讶,躬身问安后,沉声道:“曾师叔,你老人家怎会来了这里?”

曾山见着终日黑着脸的淡怒真人也是头大,咕哝道:“你们来得,我老人家就来不得么?这才多一会儿,便来催命?”

淡怒真人一怔,浑不知曾山这话是何意思,怎么自己问候一声,也成了“催命”?他道:“弟子岂敢催促您老人家。只是见你突然出现在此处,有些好奇罢了。”

曾山真身一晃,将底下的两道分身尽数收了,老大不开心道:“没劲,没劲,你一来就是扫兴。我老人家这就回去,你可莫要告诉淡一那老牛鼻子我有来过。”

说着,曾山又朝苏真、燃灯居士和绝情婆婆道:“咱们今日就打到这儿,等我老人家得空再来找你们玩儿。嘿,或者你们也可到翠霞后山来找我,只需在叠翠谷前叫上一声『曾老头』,我不消片刻便会赶来。”

绝情婆婆等人虽然表面浑若无事,暗地里无不在努力调匀真气,平复呼吸。

就连苏真也暗呼侥幸,要是曾山晚收手一会儿,自己操控的水影,说不定也要爆裂当场。

曾山又笑嘻嘻朝毕虎望了眼,道:“毕老贼,你刚才打从那位漂亮姑娘的腰上偷了件什么宝贝,为何不拿来让我老人家欣赏欣赏?”

阮秋波下意识低头一瞧,腰上系着的通灵宝玉已然不见。

毕虎脸色大变,暗叫一声“惨了”,果然耳朵立时被人拎着,石矶娘娘柳眉倒竖,怒声道:“毕虎,老娘先前跟你说过什么来着?”

毕虎叫疼道:“我没偷!”

石矶娘娘怒道:“那人家阮仙子身上的宝玉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自己会长脚跑了?”

毕虎一指阮秋波脚下,道:“你瞧,那不是在地上好好躺着吗?”

阮秋波俯身微移裙裾,果见自己的通灵宝玉坠在云端里,闪闪亮着柔和光芒。她明白这定是毕虎动了手脚,口中也不说破,珍重的收起宝玉道:“哎呀,果然掉在了地上。”将它藏到袖口里,说什么也不敢再挂在纤腰上了。

好戏还没算完,众人得曾山提醒,立时醒悟过来各自摸袖掏怀,点数身上的宝贝。

於是,接二连三有人惊叫出来。

“我的『百生丹』呢?”

“毕虎,你把老夫的冰龙锥藏到哪里去了?”

“毕老贼,快把老子的千机瞳交出来!”

毕虎垂头丧气,连声道:“都别找我,都别找我,说不定全都掉在地上了!”

当下众人也顾不得和毕虎算帐,纷纷俯下身子,埋头寻找自己不见了的宝贝。一时间熙熙攘攘,乱得不可开交。a="bbs.xwcu.coa

毕虎乘机挤出人群,回头望见曾山好整以暇的瞅着自己,恨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曾老头,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哎哟!”却是耳朵又被石矶娘娘拧成麻花。

曾山得意的笑道:“毕老贼,就怕你不来找我玩儿。我老人家走咯!”哧溜钻进飞瀑,一眨眼便消失了踪影。

不知谁叫了声:“赶路吧,苏老魔他们全都走远了。”

果然,哪里还能找到苏真等人的踪影。

第四章三生

众人热热闹闹出了重阳谷,经百曲湾,穿凌霄楼,前方一峰兀立,云层里赤橙黄绿青蓝紫诸光流闪,彷佛披万丈霞光。

峰顶笼罩於一团祥和绚烂的蓝色弧光之中,隐隐升腾起五颜六色的光岚。

一行行仙界灵鸟比翼飞翔,出没於云峰之间。

一匹虹彩从峰顶滚滚飞落,犹如瀑布直坠凡尘。那虹彩之上,竟有三、五座形状式样各不相同的飞桥凌驾,依稀见有人往来其上。

弥漫的云岚中,各式造型奇巧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竹林摇曳,流水潺潺;松涛阵阵,枫叶飘舞。

自下往上仰视,峰高万仞几不见顶,云径通幽,光怪陆离。

人群里不时爆发出一阵阵低低的惊叹赞美之声,尽皆心旷神怡,浑然忘我,有人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忘记了继续登山。而从他处进入蓬莱仙山的宾客,通过旁的路径,最后也会聚到此处,山脚下的人已过数百之众。

谈禹一眼瞧见了商杰与雷公夫妇,上前拱手见礼。几人在云林禅寺曾有联手抗敌的旧谊,故此今日相见也分外熟稔。

谈禹随口问及冥轮老祖年旃的行踪,雷公说道:“老祖一贯喜欢独往独来,也许早已到了蓬莱仙山,说不定正在到处找寻红袍老妖呢。”

那边守残真人、屈痕也见着了晚一步到得思微峰下的碧落剑派掌门停云真人,也聚成一团低低交谈,谈笑寒暄。

阮秋波耐心守候了一会儿,才说道:“诸位仙友,眼前便是仙山的主峰思微峰。敝掌门与诸位长老,正在峰顶的『停仙水榭』恭候诸位大驾,请了--”

众人这才想起赶路,卫惊蛰迫不及待的问道:“阮姐姐,咱们待会儿要过头顶上那几座桥么,蛰儿好想走上一走。”

阮秋波微笑道:“小弟弟放心,这几座飞桥我们稍后都要经过。只有环山而上,咱们最后才能抵达峰顶的停仙水榭。”

卫惊蛰欢呼雀跃道:“太好了,待会儿我一定要在桥上来回多走几次!”

谈禹一笑,低声问道:“盛兄,适才我有一处疑惑,想请教於你。这蓬莱仙阁筑於云端之上,远离浩海,哪里来的水?我们经过重阳谷时,见那道瀑布飞流直下,里面分明实打实的都是真水啊。”

盛年道:“我也想过,估计是云峰之上另有若干大型的云团,因常年处於冷暖云团对冲里化解成水滚滚洒落,就和咱们平日里看见老天下雨是差不多的道理吧。”

桑土公插嘴道:“难……难怪呢,我……我也好奇得很。原来是……是这么回事,说穿了也……也不稀奇。”

盛年道:“世事莫不如此,有时候咱们身陷迷局之中不能自拔。可超脱一看,其实道理也都会变得十分简单。”

他说完这话,自己心里也是一动,思忖道:“眼下种种悬案深藏迷雾之中,看似毫无头绪,可真正的谜底或许也是这般,往往万流归源,却经诸般的演绎巧合,才变得越来越复杂起来。”

众人环绕着云道往峰上前行,走了五、六里地前方出现一道悬崖,与对岸相距二十馀丈,中间一道五彩缤纷的虹岚滚滚翻腾,只有一座飞桥相贯。

卫惊蛰与农冰衣走到桥上,周围彩色烟雾弥漫,飞桥两侧的虹岚里,不停跃动出一簇簇奼紫嫣红的流火,迸射到五六丈的半空,一闪一黯,恰如烟花,把每个人的脸庞也映射得五光十色。然后再冉冉飘落,坠入五彩斑斓的虹岚之中。

农冰衣好奇心大起,笑道:“本姑娘倒要看看,这些窜出来的流火到底是什么做的?”飞身而起,娇躯在空中轻盈一折,探手想抓住一枚正在徐徐落下的流火。孰知手中一空,微微感到灼热,一缕缕彩烟从指缝里溢出。a="bbs.xwcu.coa

农冰衣飘身回落桥上,有点失望的说道:“原来不是真的烟火。”

阮秋波笑着解释道:“农姑娘,这些流火看似像烟花,其实也都是虹岚之下的五色云气所凝,你用手去抓它,可得小心烫伤。”

农冰衣摇摇头,道:“不怎么烫手啊?”

说着举手又打量手掌,也未见留下什么痕迹。

阮秋波笑道:“你抓着的已是从高空落下,热气在空中已迅速冷却,自然不甚烫手。若是不巧握着的是一枚刚从底下射出的流火,便不会这么说了。”

农冰衣吐吐舌头,道:“原来如此,多亏姐姐提醒。不然,我还真想再试着抓上一枚刚从里面冒出的流火瞧瞧呢。”

毕虎插嘴进来道:“阮仙子,其实你也不必提醒这丫头,让她吃点苦头才好。”

农冰衣气道:“毕老贼,本姑娘又没招惹你,为何偏生与我过不去?”

毕虎嘻嘻笑地说道:“我老人家这是为你好,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道理你总晓得。”

农冰衣眼珠一转,微笑道:“毕老贼,你偷人宝贝也不止一次被石矶娘娘教训,耳朵都快被拧掉了,本姑娘怎没见你长点教训呢?”

毕虎翻翻白眼,半天欲振乏词,嘴里叽里咕噜嘟囔了几声,却见小姑娘拉着卫惊蛰早过了飞桥。在飞桥对面,云峰高耸,却露出一座云洞的洞口,里面隐隐约约焕放出七彩霓虹之光。

农冰衣回头问道:“阮姐姐,这又是什么地方,洞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么?”

阮秋波介绍道:“此洞名为『藏秋』,约有三里地长。穿过藏秋洞,咱们上山的路,十停里便算走过两停了。

“洞中云彩斑斓,甚是绚丽;蜿蜒曲折,颇多岔路。只是嫌光线晦暗了些,农姑娘走路时多加留神,免得不小心踩在旁人的脚上。”

农冰衣“哦”了声,与卫惊蛰并肩走进藏秋洞,眼前果真一暗,比起外面的光线差了许多。

但正因为这样,洞内流光异彩的云岩才显得更加迷人。尤其是头顶上,一支支形状千奇百怪的云笋倒立而下,通明剔透,一闪一闪亮着若有若无的淡淡彩光。两边的云壁,忽而宽可并行三五辆马车,而至窄处仅容得一人堪堪挤过。

农冰衣啧啧称奇,随着人流朝前慢慢移动。百馀位上山的宾客到得藏秋洞,也开始将队形进一步拉长,好在岔道前都有标示,不至於让人误入歧途。

大家就这么走走停停,也不着急登顶。反正蓬莱仙会的正会,要从明日才正式开始,今日到晚一点,尽可无妨。

而此仙山一百二十年,方自向外人开放数日,不抓紧这个大好机会,仔仔细细的欣赏游览,未免太过可惜。

走进约莫一里地多,前方云洞豁然开朗,出现一座足以容纳数百人的云穴,头顶哗哗流水轻响,落下一道水帘,积聚在脚底的碧潭里一汪如镜,闪耀着绮丽光彩。

每一个从水帘底下穿行的人,免不了要被淋湿。好在所来的宾客,皆乃正魔两道的高手,身上护体真气一涌,便将水气挡在身外,却激得水浪飞溅,四下迸散。

阮秋波在碧潭旁停了下来,清声道:“诸位仙友,在这碧潭之畔有一块紫色晶石,大家可曾瞧见?”

众人闻言朝阮秋波所指的地方瞧去,就见一方半人高的紫色晶石静静伫立於碧潭旁,上面光滑如镜,几可鉴人,当下有人问道:“阮仙子,这是什么?”

阮秋波答道:“这便是仙山着名的『三生石』,据说能见人前生今世,甚至来生的遭遇经历,甚是奇奥。至於信与不信,本在人心。诸位仙友若有兴趣,可将右手按在晶石顶上,注入真气,晶石上便有画面浮现。”

众人听得大是心动,虽说未必相信这个,但总想试一试也好。

正道中人尚颇为矜持,想相互谦让一番。

可旁边早有人一溜烟的冒出,蹿到三生石旁,嘿嘿笑道:“我老人家先来试试,倒瞧它灵验不灵验?”说话之人正是毕虎。

他老人家不顾周围的各色目光,眉飞色舞把手搭在晶石顶上,问道:“阮仙子,是这样么?”

阮秋波颔首笑道:“正是,毕老先生只要心中凝神思想希望知道的事情,再将真气注入晶石,或可有所收获。”

毕虎咳嗽一声,道:“我老人家只想晓得前生是干什么的,与今生所爱之人是否有着一段前缘?”

他说的理直气壮,天经地义,却让石矶娘娘大羞,低啐道:“这个死鬼,总没正经。”

毕虎凝神屏息,将体内真气徐徐输入晶石,待到增加至八成功力时,晶石徐徐亮了起来。

人群里有人叫道:“有了,有了,毕老贼,再加一把劲。”

毕虎为了不在人前丢脸,几乎把吃奶的劲也用上了。忽然人群不叫了,却响起几声轻咦,似乎十分的惊愕。a="bbs.xwcu.coa

毕虎一愣,低头打量,晶石上紫光焕放,浮现起一头肥头大耳的公猪,呼哧呼哧大嚼着槽里的糠米,很快便香香睡了过去,猪耳朵还在不时扇动两下,驱赶蚊蝇。

众人先是呆呆的沉默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无论正魔高手,齐齐哄堂大笑。

毕虎气急败坏,大声叫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叫着,丹田真气一松,幻象立刻消失。

农冰衣咯咯笑道:“毕老贼,这怎么不是你?我看像极了你的前生!”

毕虎恼羞成怒,道:“老子不信,我非得再来一次。活见鬼,这三生石不是好东西,一定是唬人玩的!”

石矶娘娘将他抓了回去,劝道:“毕虎,这三生石可不是你家的东西,不能一个人霸占着不放。没看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么?”

毕虎气呼呼的瞪着三生石,心里琢磨如何把这玩意儿也偷到手砸烂砸碎,忽然想到:“哎哟,不好,定是那姓阮的女娃儿在旁边搞鬼,让我老人家出了个大丑!”

这时,三三两两又有人上前问讯三生之事,种种答案匪夷所思,不时有惊叹与笑声响起。

阮秋波美目流转,忽然见着人群后头的苏真,一人负手孤立,望着垂下的水帘不知在想些什么,於是说道:“苏老师,你可也要上来试上一试?”

苏真摇摇头,漠然道:“不必了,老夫行於世间,从不相信什么天命宿缘,不看也罢。”

盛年见农冰衣望着上前试验的人,眼里流露出羡慕之色,低声问道:“冰儿姑娘,你可也想上去试试?”

农冰衣颓然道:“我想呀,可是我怕自己修为不够,激不起三生石的回应。”

盛年微笑道:“没关系,我来帮你。”

农冰衣大喜道:“多谢盛大哥!”

盛年笑道:“些许小事,你谢我作甚。也不知这个法子是否可行,咱们试过再说。”

两人来到三生石前,盛年站在农冰衣身后,将右手贴在她背上。

农冰衣把手放在晶石顶上,小姑娘多长了个心眼,悄悄地用身子遮掩住三生石,好不教旁人看见,心里默默道:“冰儿只想晓得,我今生今世的那位真命天子是谁,又将在何方?”

她背后一热,盛年的翠微真气汩汩传来。农冰衣急忙集中精神,将真气注入三生石。晶石上一亮,徐徐浮现起一幅画面。画面中隐约出现了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褚衣飘洒,背负长剑。

农冰衣一傻,暗暗叫道:“啊,竟然会是丁大哥!”

可待人影渐渐清晰,那人眉宇之间却甚是陌生,并非丁原。背后那柄仙剑,也绝非雪原的模样。

她更是傻呆住了,又莫名其妙的觉得这少年好眼熟,好像自己认识。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胸口就像被重重敲了一锤,难以置信的心下低呼道:“卫惊蛰!”

她心神剧震,晶石上的幻象马上褪淡。

农冰衣面红耳赤,退了开去,一声不吭。

盛年关切问道:“冰儿姑娘,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他是正人君子,虽然站在农冰衣身后,透过小姑娘的肩头足以看见三生石上的景象,但目光旁移,并不窥觑他人**。

农冰衣退回原处,一颗芳心兀自怦怦乱跳,好似有头小鹿在怀里撞来撞去。

她摇摇头,哪有心情回答,偷偷瞧了眼稚气十足的卫惊蛰,心里痛哭道:“怎么可能是这小鬼,他比我小了足足八岁。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再或者三生石真像毕虎说的,本就是唬人的东西……”

三生石前,商杰也准备把手放在晶石顶上,黑压压的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闷哼,继而有人叫道:“死人啦!”a="bbs.xwcu.coa

洞中一下子就炸开锅了,众人纷纷往出事的地方瞧去。只见停风道人怀抱着一名弟子满面悲愤,道:“又是『幽明折月手』!羽罗仁,你欺人太甚了!”

阿牛诧异道:“停风师叔,这人绝不是我们杀的。本教的人都在阿牛身边,动也没动,与贵派弟子相隔数丈,怎么可能下手?”

观止真人道:“那也难说得很。刚才大夥儿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三生石上,洞内光线又如此昏暗,贵教的高手偷偷欺近,暗下毒手,也不是难事。”

风雪崖冷笑道:“观止真人,你搬弄是非,小心早晚有一天舌头被人割下来!”

观止真人偌高的身分,听了风雪崖之言,强自昂首道:“姓风的,你少来要胁贫道。想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只怕没那么容易!”

盛年朗声道:“诸位莫要争执,凶手必定尚在洞中,咱们齐心协力,不难查个水落石出。麻烦越秀派诸位同门师长封锁住这里的三处通道口,莫让真凶借机溜走。”

屈痕与翠霞素来交好,又有丁原的旧情在心,当即吩咐伍端、关寒各守一边,自己封住了来时的路径。

阮秋波检察过被害弟子的遗体,道:“盛兄说得极是。虽说凶手确实施展的是幽明折月手,但洞内晦暗,又无人亲眼目睹,咱们还需查上一查。”

许多人附和道:“对,一定要查,别让真凶走脱了!”

盛年道:“麻烦大夥儿站在原地莫要移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尤其提防有人突生事端,企图乘乱逃遁。”

阿牛庄重的说道:“我以性命担保,此事绝非本教所为。风护法、殿护法、雷护法,麻烦三位协助越秀剑派的师伯们监视四下,若有人发出异动,妄图制造混乱,先拿下再说。”

殿青堂冷冷扫视过洞内众人,寒声道:“少教主放心,谁敢闹事,本座便将他抽筋剥皮,扔进万毒窟中好好款待。”

停雪真人尖笑道:“欲盖弥彰!贫道也想瞧瞧,你们到底能查出什么名堂!”

阮秋波妙目横扫,落在苏真身上,道:“苏老师,秋波久仰您修为通天,更是智慧无双。目前洞内最能担负起追查真凶大任的,莫过於您老最为合适,请苏老师万勿推辞。”

苏真心里一“嘿”道:“这丫头倒懂得撇清蓬莱仙山的嫌疑。她既请老夫出面,自是向旁人表明仙山弟子与此无涉,小女娃子年纪轻轻,倒也有些手段!”他没有开口,只哼了声算是答应。

阮秋波又转首躬身道:“停云掌门,既然不幸死伤的弟子出自贵派门下,那么正道这面,便劳烦您出面协助苏老师查找,如何?”

停云真人见阮秋波将稽凶查实之事求托苏真,本有些不快,但听她又请自己出面,心下顿时舒服了许多,点点头道:“敝派弟子不幸遇害,贫道追缉真凶本就责无旁贷。”

阮秋波松了口气,道:“多谢两位前辈允诺,秋波不胜感激。”

苏真走到碧落剑派一众跟前,环顾四周道:“幽明折月手乃魔教十六绝技之一,但掌力内敛,势必要贴身施展,所以凶手杀害碧落弟子时,定然就在左近。停风真人,你是如何察觉门下弟子受了暗算?”

停风真人本对苏真好不感冒,可此时为追查凶手为弟子报仇,也顾不得正魔芥蒂,实话实说道:“贫道听得闷哼,便发现劣徒他突然身躯一晃,软软倒了下来。再一察看,背上被人以幽明折月手击中身亡。”

苏真道:“也就是说,你当时就立刻发现了,对不对?”

停风真人道:“正是,他一倒下,贫道便察觉到不妙。”

苏真又问道:“你当时可注意过,身边有什么人?”

停风真人摇摇头道:“我只顾低头照看劣徒,也没工夫去瞧周围情形。”

众人闻言微微觉得失望,假如能够判定当时谁在遇害弟子周围,那么真凶的范围便可缩小许多。

苏真哈哈一笑,道:“那也没有关系。老夫注意到一个情况,大夥儿进得此处,虽为三生石逗留,但也正因如此才少有走动,差不多都只在原地伫足观看。而在三生石前一问前生今世的各位,习惯上也会回到自己原本站立的位置。”

停云真人颔首道:“不错,该是这么个道理。”话一出口,不免后悔起来,只觉得自己怎么突然变成了苏真的应声虫,让他一个人大出风头?

苏真冷笑道:“这事与老夫原本无关。可有人居然敢在老夫面前犯案,分明是不把苏某放在眼里。嘿嘿,我若不显雷霆手段,岂不让宵小偷笑?”

阮秋波问道:“苏老师,听您豪言,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苏真道:“停风真人呼喊后,老夫立刻盯住三处出口,直到越秀三老封锁。其间没有人进出,自然说明凶手仍在这里。那么他要杀人,又要隐蔽身形,势必需得频频变幻站立的位置,好不让人生出怀疑。a="bbs.xwcu.coa

“现在大夥儿左右察看,瞧一瞧谁在开始时候,并非站立在自己身边之人?尤其是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更不可放过。若有发现,立刻举报。”

这手极狠,洞内尽管有百馀人,可人以群分,总是同门或者交好之人才会站立在一处,就如盛年身旁围绕着农冰衣、桑土公等人;而魔教高手也聚集一处。

自然也有如苏真这样独来独往的人物,可毕竟少数,范围已经大大缩小。不消片刻,便有人叫了起来:“咦,你是谁,什么时候站在了这里?”

众人齐齐朝出声的地方瞧去,只见角落里站着两人。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面色灰暗,黑色袍服,正手指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发问。

那老者一见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脸红脖子粗地喊道:“不是我,我没做这事!”

停雪真人眼中寒光闪烁,哗啦一响穿过水帘,飘身到老者身前,仙剑出鞘一指对方咽喉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真缓步走过来,朝那中年男子问道:“阁下有些面生,不知是哪派门下?”

中年男子甚是恭敬道:“在下乃流花门弟子,此次奉师门之命,前来蓬莱参加盛会。”

苏真又问道:“你一直都站在这里,没走动过吧?”

见对方点了点头,他冷哼一声,用手指轻轻推开停雪真人剑刃,将它引向那名中年男子,冷冷道:“停雪真人,你只怕找错人了,凶手该是他才对。”

中年男子惊得浑身冷汗道:“苏真,休要胡言乱语,你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苏真嘿嘿笑道:“你以为苏某真是想追查谁移动过位置么?那凶手早可能偷偷回到原先站立的地方,怎也追查不出。老夫此计,不过是引蛇出洞,谁人犯案难免会做贼心虚,将矛头引向旁人,好洗清自己的嫌疑。

“阁下果然聪明,找着一个我们谁也不认识的人来做替死鬼。可别忘记了,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若不吭声,这黑锅魔教便算是帮阁下背定了。”

中年男子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不自觉垂下头,却硬撑道:“苏真,我是应你所言找出先前不在原位之人,你不谢我也就罢了,却为何反口诬陷?你拿得出什么真凭实据么?不然我却怀疑你在为魔教遮掩!”

第五章思微

苏真纵声长笑,道:“老夫行事全凭喜好,何须去为魔教帮衬?小子可恶,若不给你点教训,怎对得起苏某偌大的名头?”

说罢,毫无徵兆的一掌击出,直拍中年男子胸口。

那中年男子大吃一惊,不假思索的横掌招架,原以为会被苏真浑厚无伦的掌力震得昏天黑地,谁晓得苏真化掌为指点向他左肋,并不凭藉功力强攻。

两人飞快的拆解数招,停雪真人不满道:“苏老魔,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真探手“嘶啦”扯下中年男子一段袍袖,蓦然收手,问道:“你施展的是『流花门』的『飞雨掌法』,颇有些火候,可以为这样便能蒙混过关了么?”

中年男子喘息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在下施展本门功夫又有什么不对!”虽然与苏真交手仅仅几招,可耗费的精力,比一场恶战也不遑多让。

苏真微笑道:“你恐怕不知道,老夫已经拿到你要的真凭实据了,就是你的这段衣袖。”

他一指水帘道:“碧落剑派的人都已过到水帘对面,你要杀人必定需来回穿越水帘。事发后,你悄悄从水帘那边回返此处,自是为了远远让开,撇清嫌疑。”

中年男子哼道:“我一直站在这里,又要撇清什么嫌疑?”

苏真不答,接着说道:“你的衣袖是乾的,对不对?甚至全身也没有一点水渍。”

阮秋波眼睛一亮道:“这就不对了!”

中年男子诧异道:“这有什么不对,我没走过水帘,身上自然是乾的。就是过了水帘的人,用真气护体,身上也不会湿透。”a="bbs.xwcu.coa

苏真哼道:“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周围众人身上的衣服,有哪一个是乾的?”

中年男子环顾四周,脸色大变,终於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致命错误。

苏真徐徐道:“蓬莱仙山筑於云端,云乃水之成形。所以大夥儿自从进入仙山起,便被云雾缭绕,身上都不免渐渐沾上水雾,半湿不乾。

“这原本没有什么,可为何阁下的衣袖如此乾燥呢?只有一个解释,你以真气烘乾过全身衣裳。”

苏真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所有人都是在无意中沾染水气,这水气在身上也不明显更不难受,所以没人想着去借用真气烘乾。阁下却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停云真人恍然道:“只怕他是想掩饰什么?”

苏真笑道:“阁下杀了人,回到这里,就必须穿越水帘。假如运起护体真气相抗,冲刷而下的水瀑激在真气上,势必浪花四溅,发出不小的动静。你既怀害人之心,又怎敢惊动别人?只好潜踪而行,任由水瀑淋湿全身。”

停雪真人也明白过来,低喝道:“好啊,你是为掩盖全身湿透的样子,才运气蒸乾衣裳、头发上的水迹。可惜做得太过乾净彻底,反而露出了尾巴!”

中年男子面色灰白,阿牛飞身而至,喝问道:“阁下到底是谁,为何要栽赃本教,又是从何处学来的十六绝技?”

中年男子狠狠盯了苏真一眼,冷笑道:“苏老魔号称魔道魁首,智谋无双,果然名不虚传。老子栽在阁下手中也算不冤。但要想拿我,怕没那么容易!”

他右掌一拍,一式幽明折月手击向阿牛,闪身想从一旁的出口遁逃。阿牛不退反进,封住中年男子逃窜路径,双掌幻出重重光影,“生生不息”掌绵延而出,将对方卷裹其中风雨不透,硬生生逼着他难移寸步。

“砰”的一声,幽明折月手与生生不息掌对交一记,中年男子终究难及阿牛,踉跄而退。

停雪真人在后面逮个正着,仙剑一顶他的背心喝问道:“孽障,还不束手就擒?”

中年男子木无表情,冷笑道:“老道姑,你想知道么?老子便是羽少教主暗地派遣的杀手,专为杀尽你们这些正道伪君子而来!”

阿牛怒道:“你胡说,我……我什么时候又指使过你?”突见对方嘴角浮起诡异笑容,溢出一缕黑血,竟是服毒自尽的症状。

苏真飞快探手,搭在中年男子的脉门上,摇摇头道:“他已死了。”

停风真人高声道:“羽少教主,这人的话你可也有听见,不知对我等有何解释?”

阿牛苦笑道:“我也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可这人我从未见过,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临死也要栽赃嫁祸本教?”

停雪真人厉声喝道:“羽罗仁,你到这个时候还想狡辩,难道你把旁人都当成聋子了么?若不给出一个交代,此次蓬莱仙会上贫道与尔等誓不两立!”

风雪崖道:“停雪真人,你一把年纪,说话却忒的可笑。一个来历不明的凶手临死反咬一口,你就认定是本教在背后指使杀人。倘若果真如此,羽少教主适才为何又要竭力拦阻他逃走,这不是自陷於绝境之中么?”

停雪真人答不出来,哼道:“你们魔教中人行事素来怪癖,不可以常理论之,谁晓得刚才羽罗仁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这话说时,气势已弱了不少。

阮秋波朗声道:“诸位仙友,有劳苏老师找出真凶,此事暂且告一段落。至於此人背后是否另有指使者,一时半会在此地也未必能够说清。秋波自会将此事禀报掌门,碧落派弟子既遇害於仙山,蓬莱自有义务追查到底,请停云掌门诸位放心。我们现下还是继续赶路,到得停仙水榭再说。”

停云真人听阮秋波开口调教,不能不给此间主人一点面子,点点头注视阿牛道:“羽少教主,贫道记得你曾上云林禅寺担保,在仙会上给正道各派一个说法。贫道今日暂且不与你理论,你我拭目以待。”a="bbs.xwcu.coa

说罢头也不回,大步朝洞里走去,门下弟子簇拥而进。旁人见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均感扫兴,也没心思再去试验三生石,纷纷上路。

忽听风雪崖说道:“诸位有一事需得留心。这凶手虽已自尽,可未必没有同党。大夥儿走路睡觉,都得小心为妙。倘若再有人死在十六绝技之下,嘿嘿,本教难免又要背黑锅啦。”

众人心头一凛,却也有人心里冷笑道:“魔教妖孽,欲盖弥彰。”

众人环山而上,加快脚步,中午时分,到得了峰顶。思微峰峰顶云石悠悠,璇光熠熠,更有一层紫色弧光从脚下发出,让人如置身幻境中。

走过几层庭院,前方出现一座小湖,湖水竟也是斑斓的深紫色,闪烁荧荧粼光,圈圈涟漪清漾。湖水里随处可见一条条五光十色的鱼儿自由游弋,嬉戏觅食,偶尔跃出水面,激得水花四溅,涟漪波荡。

一栋美轮美奂的水榭悠然悬浮於湖面之上,周围竹林如海,云石相望,一派宜人景致。从四面八方汇聚蓬莱仙山的宾客,多数先到此地相聚,水榭内外宽敞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比过年还闹忙。

在水榭侧旁,还伫立着一座鼓楼。后来盛年等人才知道,里面安放的便是天陆着名的“惊天鼓”,一槌轻落,三百六十六座云峰同时呼应震动,声势非凡。

阮秋波道:“诸位仙友,敝掌门与诸位师长正在停仙水榭相迎,大夥儿可迳自前往。若是有想尽早回精舍歇息的,在水榭底楼的『文章阁』内,敝山知客弟子自会替诸位尽快安排,引导前去。”

卫惊蛰问道:“师父,咱们是否也要去水榭里,瞧瞧蓬莱仙山的掌门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盛年微笑道:“那么多人,咱们师徒便不必凑这个热闹了。何况明日仙会召开,自可见着,不用急於一时。”

果然,打这个主意的人也不少。尤其是魔道中人,本就对所谓海外三大圣地无甚好感,见不见蓬莱仙山的掌门对他们也没什么紧要,还不如找地方安歇下来,养精蓄锐,静候明日的正会开幕。

阿牛闻言说道:“盛师兄,我也正想直接去文章阁,咱们一起走吧。”

农冰衣笑嘻嘻问道:“羽大哥,你也不想上去瞧瞧了么?圣教教主驾临,蓬莱仙山的掌门也总该亲自出面接一接的。”

阿牛笑笑道:“水榭里多半都是正道中人,如今圣教正在风口浪尖上,我还是低调一些得好。”

农冰衣道:“那盛大哥,羽大哥,我可要上去看看啦,说不准我爷爷也在里面。”说着钻进人群,忽又回过头来道:“盛大哥,替我留一个房间,我想和你们住在一块儿。”

盛年点头微笑,看着小丫头一蹦一跳的走远后,才与阿牛等人走进文章阁。里面一样是人头攒动,好在大厅足有数十丈方圆,蓬莱弟子穿梭其间,秩序井井有条。

结果,阿牛与盛年所居的精舍离得很远,自是蓬莱仙山为杜绝正魔两道间过多的冲突摩擦,将彼此有意远远分开。

盛年分属翠霞山一脉,被安排在一处名叫“函玉楼”的精舍安歇,左右也尽都是翠霞派的弟子。

而魔教众人所住之地,乃是“倦归峰”,周围再无安置第二家门派。却与函玉楼一在思微峰之东,一在思微峰之西,遥遥相对。

毕虎与桑土公等人也各自住了下来,因两人同属天陆九妖,精舍相隔倒是不远,晚上串串门子正可斗嘴解闷。

众人出了文章阁,即要去往各自的住地,盛年向阿牛一笑道:“看来我们要暂且分开一会儿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阿牛道:“盛师兄,你若得空,便到倦归峰来找我。我去你那边,多有不便。”

盛年点头,旁边闪进来一人,却是姬雪雁。

原来,她久候丁原不至,数日前奉师门之命回返东海,与灵空庵一众女尼,昨日便到得蓬莱仙山。

惟恐自己错过丁原,姬雪雁便整天守在停仙水榭附近,只盼能从过往的人群里,发现爱郎的身影。

初见盛年、阿牛等人的身影,姬雪雁心中泛起喜悦,可是看了半天,却不见丁原的影子,可正巧,燃灯居士与爹娘早两步已到,姬雪雁心不在焉的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脱身。

姬雪雁见盛年等人就要离去,急忙追过来问道:“阿牛,你可有丁原的消息了?”

阿牛老老实实道:“我也很久没听到丁小哥的下落了。”

姬雪雁明眸里闪烁的亮光一黯,又转头期待的望向盛年。

盛年低叹一声,宽慰道:“雪儿,你莫要担心,丁师弟绝不会有事。明日蓬莱仙会召开时,他必定会露面。”

姬雪雁强忍失落之情,轻轻颔首,道:“麻烦你们了。若是有什么消息,请赶紧通知小妹。我与师父她们便暂住在思微峰上的『钓龙台』。你们一问便知。”

盛年道:“我记下了。倘若我见着丁原,一定会让他亲自前去找你。”

姬雪雁轻声道:“多谢你了,爹娘还在那边等着雪儿,我便先回去了。”和阿牛等人告辞,转身怅然离去。

石矶娘娘埋怨道:“这个丁原,到现在也没个准信,真是教人操心。”

毕虎道:“不会是这小子火毒提前爆发,翘--”他嘴巴动了动,也没敢说出下面的几个字,可其意已经不言自明。

石矶娘娘啐道:“呸,就你的臭嘴最是晦气。丁小哥吉人自有天相,长命百岁!”

盛年面色平静,谁也看不出他心底的悬挂与牵念,低声道:“我们再等等吧。”

忽然水榭外一阵骚动,原来同时到了两路浩浩荡荡的人马。

一路是云林众僧,由无涯方丈亲自率领,一恸大师赫然在列。另一路人马,却来自雪地冰宫,凌云羽雪衣当风走在前头,身旁一位丰姿卓绝的女子轻纱遮面,缓缓随行,面纱後隐约可见一双妙目顾盼生辉。

毕虎贼眼溜溜,死盯著那妇人,道:“奇怪,凌云羽什麽时候也娶了个如此美貌的老婆了?”

桑土公道:“那……那人未必……就……就是凌云羽的……夫……夫人。”

谈禹道:“他倒也敢来,只怕现在的身分,已经是以冰宫尊主自居了。”

阿牛道:“咱们没拿住他们什麽证据,黑衣人把祸端都引向圣教了,他此来必定会有对圣教不利之举。”

谈禹低声说道:“你们放心好了,丁小哥定会揭穿这家伙的真实面目,他嚣张不了多久。”

谈禹话音刚落,旁边飞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威风凛凛拦住冰宫众人的去路,一指凌云羽喝道:“王八羔子,那日居然敢把你爷爷困在狗屁迷宫之中进退不得。今日咱们先来算一算这笔老帐!”

毕虎惊愕道:“是年老祖,嘿嘿,这下可就有好戏看了。”

凌云羽上下打量年旃,一皱眉头,冷冷道:“年老祖,你好端端的不在你的南荒称王称霸,偷偷潜入冰宫作甚?凌某尚未寻你问罪,你倒先找我的不是来了!”

年旃大大的呸了一声,骂道:“狗屁,老子爱去哪儿便去哪儿,还用你管?凌云羽,你小子想进停仙水榭,便先接下老子的九宝冥轮再说!”

手腕一翻,九宝冥轮金光闪耀,引得周围无数人纷纷瞩目,朝这里聚拢过来。

人丛一分,古灿挤了进来,一把按在年旃手上道:“老祖且慢!”

年旃一瞪眼,甩开古灿的手道:“你又是从哪里冒了出来,可有丁原的消息?”

古灿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古某也在全力找丁小哥。年老祖,仙会明日便要召开,你想找凌云羽算帐,也不急多等一天。咱们既来得蓬莱仙山,总该多少给主人家一点面子。走,古某带有好酒,老祖先陪我去喝上两杯。”

说著,古灿连拖带拽,就想将年旃拉走。

年旃的脚就跟立地生根一般,见古灿拽他,一甩袖道:“古灿,你这是什麽意思?老子凭什麽要买蓬莱仙山的面子,今日就是要找凌云羽这王八羔子算帐!”

古灿大急,以传音入秘道:“年老祖,你想晓得丁原下落,就立刻跟我走!”年旃闻言张张嘴,这才被古灿拉了出去。

凌云羽望著年旃、古灿背影,不屑地冷笑一声,抬步继续前行。旁人见架没打起来,也渐渐散去。

盛年道:“看来今届的蓬莱仙会,想不热闹也难了。”当下众人也不欲在此久留,随引路的仙山弟子各自前往精舍。

盛年与卫惊蛰行出小半时辰,到得函玉楼。这是一座百馀亩的庭院,假山飞石,林泉亭台一应俱全,景色自有一番秀丽之姿。

那个名叫周圳的男弟子,将盛年与卫惊蛰引到一栋小楼前,说道:“盛仙友,这栋小楼,便是为贵派紫竹轩门人专备。两旁的小楼里,住的亦尽皆是翠霞仙友,正可方便往来。”

盛年推门而入,这只有两层高的小楼,底下是客厅与厢房,楼上则有三间卧室。里面仅摆著一床一桌一凳而已,但收拾得纤尘不染,雪白的墙上悬挂著几幅山水涂鸦,透出书卷淡雅之气。

盛年抱拳道:“周兄,多谢你了,也请代在下向贵掌门致意。”

周圳笑道:“盛仙友客气,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况且仙会两甲子方有一届,敝山忝为东道,扫榻相迎也是应该。

“若盛兄没有其他事情,在下还需回思微峰覆命交差,便不久留了。函玉楼内有本门专事接待贵派的弟子,只需招呼一声。”

盛年道:“有劳周兄。”

周圳走到门口,想起一事,回头道:“差点忘记跟盛仙友说了。虽然仙会明日才正式开始,但今晚敝山掌门在思微峰『朝凤台』设下专宴,款待诸位远道而来的宾朋。虽仅是略备薄酒,却也是为聊表心意,望盛兄能够惠临出席。”

盛年虽不欲去凑这个热闹,但还是谢过了周圳。

待其走後,盛年便督促卫惊蛰练功。虽然不是在翠霞山上,但这孩子正是打基础的要紧关头,一天也不能懈怠。

而蛰儿平日里虽也有些顽皮,修炼起来倒也毫不马虎。短短一年工夫,竟已参悟出翠微九歌中的“窥径篇”,距离“登堂”仅是一步之遥。

越是这样,盛年便越不肯放松,念及此子与先师的渊源,若不能令其成器,来日如何有面目见淡言真人於九泉之下?

待卫惊蛰入定,盛年这才离开小楼,在园中转了一圈,拜见已到的各脉首座。尽管他也算是翠霞派紫竹轩的首座,身分上并不输於淡怒真人等人,可毕竟辈分低了一层,仍是执礼甚恭。

翠霞六仙短短一年里便去了其二,剩下四人此次也皆到了蓬莱。不过现下在函玉楼内的只有罗和,淡嗔真人仍未抵达,而淡怒真人正陪著淡一真人,在停仙水榭会晤各派耆宿,未曾回来。

拜见过罗和,盛年回转小楼,不一会儿,农冰衣也回来了。小姑娘兴奋的说起在水榭所见所闻,更将蓬莱仙山的掌门丰姿神采大大的描绘了一番。

到了黄昏时分,卫惊蛰醒来,罗和遣弟子前来询问是否一起前往朝凤台赴宴,盛年婉言谢绝。

农冰衣似乎也有什麽心事,出奇的没随同罗和去看热闹,也留了下来。

罗和率弟子走後,函玉楼里更加冷清。

暮色低垂,万籁俱寂。

天黑後,盛年让卫惊蛰回房打坐,又对农冰衣说道:“冰儿姑娘,若是没事,你也早些歇息,明日仙会开幕,可要养足了精神。”

农冰衣应了,独自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才回到楼上卧室。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拍枕头,蹬被子,可不管怎麽折腾也睡不著,脑海里浮现的全是白天在三生石上所见的画面。

辗转良久,农冰衣乾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走到小楼外的花园中。

清风徐拂,带来一股花草清香,淙淙流水犹如乐鸣叮咚作响。农冰衣踢著脚下的小石子慢慢往花园深处走去,在假山边的一块湖石上抱膝坐下。

她抬头本想仰望天上明月,才发现云层深深,哪里见得到月亮?紫色的弧光弥漫清空,照耀在云峰之上,将万物都悄悄染上一层色彩。

她下意识的眺望远处小楼,卫惊蛰卧室的烛光映在窗上,朦胧一片,自是在打坐用功。

这个小家伙不过七岁,还睁著稚气的眼睛叫自己姑姑,可三生石里,居然偏生泛起他的影像。

农冰衣把眼光挪开,心里自嘲道:“我是不是想太多了?那晶石哪里就会真的这般灵验,若谁都可知今生来世,大夥儿也就不必如此潜心修炼,只管埋头睡觉,任由老天爷安排好了。

“相比之下,还是苏真洒脱,看也懒得看上一眼,自然就不必为那些没影的事情忧心烦恼了。”

话是这麽说,可少女的心中依旧难以释怀,一缕神思又遥遥记挂到丁原身上,暗暗想道:“不晓得丁大哥现在在哪里?或许该看一眼三生石的是他才对。一位雪姐姐,一位玉姐姐,都是一片痴情又如此的出色,可惜他命不长久,还要为那麽多麻烦事到处奔忙,真是难为了他。”

她低声喃喃自语道:“唉,我也恁的没用。丁大哥的忙半点也帮不上,但愿爷爷能想出救他的法子。”

她正独自一人胡思乱想,猛不防背後大椎穴一麻,已被人制住,想叫出声也是不能。

第六章惊鼓

农冰衣被人凌空提起,一路腾云驾雾,晕晕乎乎出了函玉楼,也不知走出多远、身在何处。

她经脉被制,即使想呼喊求救也是不得,身下的道路越来越荒僻曲折,忽然眼前一暗,似乎进了一座云洞。

紧跟着背上一松,被那人随手扔在了地上。幸好仙山之底尽为云霓,这一下摔得也不算重。

农冰衣乍一抬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就见面前立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脸上戴了一副青铜面具,透过面具,似乎能感觉到有一双阴冷、令人生畏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尽管经脉里还残留着酸麻的滋味,手足无法动弹,但舌头已经可以动弹。农冰衣给自己壮壮胆,大声问道:“你是谁,干什么要暗算本姑娘?”

面具后的声音,传来比那双眼睛更加阴冷的寒意:“老夫对于将死之人素来慷慨,你知晓我的身分,就离死更近一点。你不是曾与丁原往北地找寻线索么,老夫便是你们真正要找之人。”

农冰衣惊道:“你是凌云鹤?”忽然又觉得不对,对方的声音好像自己先前在哪里听过,脑子一转立刻叫道:“不对,是凌云羽!”

黑衣人冷笑道:“小姑娘果然聪明得很,可惜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久。”他这话等若承认农冰衣猜得不错。

农冰衣心念急转,暗叫糟糕,已明白对方是要对自己不利。

当日在无名冰崖,凌云鹤率四大黑衣杀手暗算凌云霄时,在场目睹的,除了已逝的凌云霄外,尚有三人。

其一蓝婆婆,可是她突然犹如中邪一般,指认丁原杀死了凌云霄,甚至还下手突袭,丁原虽得苏芷玉及神秘人相助,好不容易在蓝婆婆掌下捡回一条命来,却与死神仅擦肩而过矣。

其二丁原,如今下落不明。

所以说,真正到得蓬莱仙山的,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已,说不得,为助魔教洗清冤屈,紧要关头,自己必定要挺身而出,指证凌云鹤,揭露冰宫阴谋。

虽然自己人小言微,说的话未必管用,别人也未必愿意相信,可对于凌云羽、凌云鹤来说,留着总是个麻烦。死人才是最保险的,因为,死人不会开口作证。

从黑衣人几次自绝当场就不难看出,这些人俱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不顾惜之辈。

凌云羽选择的时机不可谓不巧妙,大多数人此刻正云集朝凤台赴宴,谁也不会留意到这里。

届时,凌云羽只消动一动手指头,随便用哪种魔教十六绝技将自己杀了,任何人也想不透其中居然有如此玄妙。

都怪自己神思不属,假如随同罗和前往朝凤台赴宴,又怎么会给凌云羽下手的机会。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世间也买不到后悔药了。

她身处绝境,思路反而清晰起来,问道:“你方才在函玉楼,只需一掌便可结果我的性命,为何又多此一举,将本姑娘带到此处?”

凌云羽道:“老夫自然是有话要先问你。你若想死得痛快一些,就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想耍滑头,哼哼,你不妨尝尝老夫的手段,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欲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