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派了护卫随身保护文士们,雷瑾几个人便沿着灯市一路走一路观赏品评,女子们都象回回人、回鹘人一般掩了面纱或者带着帷帽,这汉人的元宵灯节也有许多番胡部族的人凑趣,或是叫卖各色器物,或是往来瞧看花灯,倒是与形形色色,各不相同的花灯相映成趣,独成一景。
一路行去,但见诸般精巧的花灯,琳琅满目,千姿百态,美不胜收,金屏灯、玉楼灯、荷花灯、芙蓉灯、绣球灯、雪花灯、秀才灯、媳妇灯、和尚灯、判官灯、师婆灯、刘海灯、骆驼灯、青狮灯、猿猴灯、白象灯、螃蟹灯、鲇鱼灯、银蛾灯、雪柳灯、走马灯、转灯、吊灯……应有尽有。
又有卖元宵的,卖汤饼点心的,粘梅花的,人头涌涌,生意也都非常火爆;
还有唱曲的幽幽吟唱市井俚曲,却是个《锁南枝》什么的,道是什么“初相会,可意娇,月貌花容,风尘中最少。”;什么“瘦腰肢一捻堪描,俏心肠百事难学,恨只恨和他相逢不早。”;什么“常则怨席上樽前,浅斟低唱相偎抱。”,别有市井中人的情趣风味。
又见街市上蹴鞠少年,花样百出,勾踢拐打之间,赢得彩声如雷,雷瑾也不免技痒,下场略试了一回身手,花式功架果然敏捷好看,庶几不负浪荡之名矣。去看书
还有射箭的百步穿杨,盘旋飞叉的惊险万状,奇诡的魔术,刺激的角力……
欢娱恨夜短,通宵达旦,万众狂欢的上元灯会一过,一切都恢复原状,一切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但是陇右总督府的一纸禁令打破了新年之后的平静!
首先是总督府重申禁止汉人西行出关的禁令。本来皇朝中央朝廷闭关自守,历来就禁汉人出嘉裕关与西域商人贸易。不过既然有大批西域商人东来,以通贡、互市等各种名义在中土贸易,而官府也一向睁只眼闭只眼,对东来贸易的西域商人予以一定程度的承认和默许,如果反而不允许本国汉商出关岂不是显得不近情理,不公平之至?
所以中央朝廷的禁令,地方官府执行得并不严格,再则对于地方官吏来说,互市贸易是他们捞取银子的绝好机会,以至于在有的地方,这中央的政令只是一纸空文,徒具形式而已。
但是陇右总督府的禁令说得明白,自此两年之内,各督抚州县衙门,各都司、行营、军镇、戍所衙门均不得再颁发任何西出嘉裕关的行商路引、官方勘合以及出关的关防印信,私自出嘉峪关贸易者以通敌论,违反禁令者一律严惩不贷!
同时颁发的另外一道总督禁令是两年内不再开任何汉蒙互市,河西一应商号一律不准再与北方蒙人私下贸易,凡私自贸易者,一经发现查获,以通敌论处!
这两个禁令一出,立刻在河西引起轩然大波,所有商号都人心惶惶,无论远行贩运,还是互市贸易,如果没有官方衙门出具的路引、勘合等官方执照,私自与蒙古人或者西域商人交易,那就是非法的走私行为,一旦被官府查获逮问,被严厉惩治的后果是一般商贩无法承受的,而且小商家也不可能象雷门世家、回回马家那样的河西大商家,西边不亮东边亮,北方不行还有南方,回旋余地比较大,象雷门世家这样的大商家,就算不往西,不去北,还可以东至关中、大同、宣府、京师,南下云贵川藏!
陇右总督府的禁令还留有一点余地,至少与青海蕃地的互市贸易没有在总督府的禁止之列,能够让小家小户的商民稍稍喘上那么一小口气,否则纯粹依赖与西域、蒙古贸易的商户们,恐怕早就闹出民变事件来了。
雷瑾也因为陇右总督府的这两个禁令而大感头疼,倒不是因为这禁令本身,而是河西雷门各支各系的长老和大小商号管事们纷纷来逼问有无解决之道,因为不与西域、蒙古商人贸易,对于现在与河西幕府分帐,各取股利的各支各系来说,利银少了一大块,当然闹嚷嚷,说是当初分帐吃亏了!
这不,今天又得陪着这帮嚷嚷不休的长老和管事打擂台,磨嘴皮子。
雷瑾头顶只系着一方儒巾,没有戴冠,脚下青缎软靴,织金绣袍下半露着撒花绫裤腿,上身则外罩着海龙小鹰膀的比甲褂子,眯缝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听着长老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金荷侍奉着。
渐渐的,长老们都沉寂下来了,暖阁内鸦雀无声。
清咳两声,雷瑾冷冷的笑着说道:“诸位长老、诸位管事,都说完了吗?还有人要说话的没有?嗯?是不是都说完了?”
这如同冰渣一般的问话,让诸长老如坐针毡,再不敢说了。
“你们嚷嚷着利银分帐吃亏了,哼哼,这利银分成比例是你们当初签押答应了的,白纸黑字,言犹在耳。
我跟你们说,就是宰猪杀狗之辈也还知道白纸黑字,不可混赖,也还知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怎么着?看我年轻,好糊弄是不是?啊?
你们也不想想,既然是利银分帐,利润大家想着分,难道风险让少爷我的幕府替你们担着么?
做生意,有赚就有赔,有亏就有赢,高利润就有高风险,这是经商常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当然喽,你们各自都有难处,都有上下成百上千的丁口指着你们,靠着你们方有一口饭吃,现在总督禁令一下,你们的预期利润出现了大缺口,就都想着要我出面给你们摆平是不?
谁没有难处,难道少爷我就有聚宝盆,乾坤袋?你们亏,难道少爷我就不亏银子了?”
这时座中一个长老,是雷瑾的族叔,搓着手为难的开口说道:“三少爷,不是我这为叔的不懂规矩,实在是这样下去,日用生计开销困窘,你看咱们能不能上下关说一下,求得总督的特许?”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是知道的。这乔大总督颁布这样的禁令,也是有原因的,现在除非是远在京师的皇帝下诏书,谁去关说都没有用的。你们还没有看出来吗?乔大总督是要和蒙古人狠狠打一下了!”
雷瑾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轰击在在座诸人的心头.
也难怪,因为在雷瑾把河西雷门原有的谍报、眼线系统完全独立于诸支系之外,整合在河西幕府之中后,这些雷门支系的主事者,就都比较依赖于河西幕府谍报司分配供给他们所需要的各方面消息,耳目自然没有以前那么灵敏,尤其对于探听朝廷军政方面的高层动向,他们原先各自的眼线谍报本来就相对薄弱,乍听之下,他们心头的震撼自然不小!<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