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墨打着哈哈从外头来,老远既笑道:“哎,三公子真好兴致啊!”微微含笑的巴蜀大豪公孙龙则稍稍坠后半步,两人谈笑着随着前导引路的小厮一并行来。
雷瑾闻声从厅中笑迎出来,口中道声劳烦,延请入内就坐。几个人这一路西来都厮混得熟了,彼此已没有那许多的客套,又因张子墨、公孙龙两人年长,且见识过人豪杰不凡,雷瑾尊之以兄长之礼;而张子墨、公孙龙亦概然受之,并无些许迂腐踯躅的小家子气象。
待两人在轩厅坐定,雷瑾一拍手,小厮们鱼贯送上菜肴,一时水陆八珍,馔果俱列,十分丰盛。
绿痕、紫绡等盈盈上前将酒盅斟满,退在一旁侍侯。雷瑾站起身来,举盅敬道:“值此良宵,小弟聊备薄酒,与兄长们少叙杯杓之礼。既承两位大哥垂顾,今夜务必尽欢,庶几不负此良辰美景。”
张子墨、公孙龙赶忙站起,拱手谢过,仰脖饮尽杯中美酒,绵软甘醇,齿颊留香,却是凤翔府的西凤名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闻得伯颜察儿送娇艳胡姬赠巨宅大院之事,张子墨、公孙龙两人惊异之余,亦不由抚掌而笑。去看书
雷瑾顺势询及伯颜察儿的底细,张子墨只道此人乃波斯商人中屈指可数的巨擘大豪,雄资巨万。其家族世代经营珠宝古玩,此人素来仰慕中华文化,非常崇拜中土历史上的陶朱公、吕不韦等大商人。常年寓居中土,隔三五年方才返波斯一趟。
“秦相吕不韦?呵呵,志向不小啊!文信侯的这种生意非寻常人可为,倒不知道当今天下,谁又是那奇货可居的子楚呢!”雷瑾开玩笑道,“哈哈,不说他了。后日,我就要动身往河西了,若再不启程,恐家严要传信斥责小弟了!今晚就算小弟提前与两位兄长作别,待期以异日,再与兄长们共谋一醉!哈哈!对了,张大哥,你的货物都备办齐整了么?要不要我帮你说一声,回程你可以搭我们雷家的船,比走陆路要方便,也不碍眼!”
张子墨笑道:“那敢情好!兄弟就多谢三公子美意了!”
那‘飞霹雳’张子墨兴师动众万里迢迢从江南到这长安,当然不可能只把波斯商人们的珠宝古玩这一宗货物护送贩运到江南啦,自然还要备办其它货物,乘便一并贩运回去以牟取丰厚利润,否则张子墨、公孙龙也不会在长安奔波了半月有余,尚未启程南归。现在雷瑾开口,恰是正中下怀,张子墨岂能不喜?他的祝融门是正正当当的江南武林大派,门派之中虽有不少田产,却纯粹靠天吃饭,单凭田租收入是很难支撑整个门派上上下下的正常运作的,比不得黑道上可以打家劫舍巧取豪夺。为长远计,当然就要扬长避短做些需要倚仗武力卫护的商贾营生,譬如珠宝行、香料铺等利润高,风险也高的行业。
“多的话就不说了,来!咱们喝酒,今晚不醉无归。”公孙龙大笑举杯劝酒,“三公子异日若有闲暇到巴蜀一游,兄弟当备蜀中剑南烧春三百坛迎之!”
雷瑾大笑,道:“如此,一言为定!”
三人以巨觞行酒,只闲谈些趣闻逸事,酬酢酒酣之际,雷瑾又吩咐叫歌伎女乐们上堂来度曲侑觞。
侍奉一旁的绿痕等忙在金狻猊中爇起清神醒脑的异香,在内厅地上铺起一片猩红毡毯。少停,便闻轩厅外一声檀板清鸣,丝竹弦管齐奏,笙管敖曹,呜呜杂和,十分悦耳。
便见几名貌美的年轻女子吃吃笑着走上堂来,在筵前持壶把盏,引爵向客,亦酌亦歌,十分得趣,却是雷瑾专门订下这长安大城中有名的一班歌伎女乐到此助兴,一时清歌宛转,酒兴遄飞。
忽而听得牙拨勾动,激扬哀烈,节拍不类夙闻。
这时便见引爵酌歌的歌伎如潮而退,一名明艳的胡姬轻轻盈盈地闪身上来,轻挪莲步,慢扭细腰,便在那猩红毡毯上翩翩起舞。
此时音声再一变,只得一支玉笛伴奏,嘹亮清润,悠扬宛转,令人遥想诗仙的好诗“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非折柳;城非洛城;时令亦是夏末秋初,然这悠扬的玉笛声声,何尝不叫人在欣快之余也泛起那么一丝凄清的故园之情呢!
那曼舞的胡姬十分鲜丽妖娆,脸上笑颜润漾,犹如三春桃李般,舞态自若,步履轻盈,切合着节拍旋律,如风中柔柳曼摆,让人如坠春风,心舒意畅。
张子墨喝声采,问道:“三公子,这可就是伯颜察儿送与你的胡姬?”
雷瑾点头道:“这个叫锦儿,绿痕嫌她原来的名儿‘文姬’不好听,刚改成了‘锦儿’!另外一个‘冬娜’改作‘挹雪’!”
只见毡毯上翩翩起舞的锦儿已是汗润额丝,蝉鬓微湿,凝脂般的肌肤里透出红霞般丽色来,更是娇艳之极。
忽尔繁管急弦齐作,舞曲再变而气象磅礴,雄阔壮烈。
挹雪亦闪身扑上堂来,只见锦儿、挹雪两女在毡毯上对舞,仿如狂风急雨一般旋转跳腾,便似一团霓霞闪灼明灭,恰如一簇仙葩摇曳舒发,长衣乱拂,香尘四散。
忽听得一声铮然疾响,犹如中天鹤唳般,管弦到此嘎然而止。
一曲舞罢,喘息稍定,两女方笑吟吟起身叩谢而退,自出轩厅卸装去休。
不独雷瑾、张子墨、公孙龙三人心旷神飞,醺醉不觉,连绿痕等在旁服侍的丫鬟也恍惚醒梦,此时方随众人鼓掌喝采!
不醉无归!
尽欢一夜!<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