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呀,姑娘这东西不就靠一张好皮囊吗?姻缘,强求不来的。想我当年玉树临风,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隔壁的昭君们爬墙头看我三年呐,卖豆腐的西施们为我弹了十几年的琴。我可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
似乎有些塞牙,老人索性把鸡腿一摊,舔着牙,含糊不清的说:“有客人就要来了,况且他要不来,那咱爷俩就酌上两口,那滋味,美酒向来可羞煞仙人啊,耽误不得啊。”
说完还砸吧砸吧嘴,又接着说道:“看进个朝露境,把你得瑟的。要是不去,明天拔两千次剑,老剑仙的故事,后天……咳咳,不,以后再说吧。”
谢温良立马起身,抖一抖尘土,似乎连刚刚的财迷样也都一起抖去了,快步走向角落的竹纸伞,暗扶佩剑,高声说道:“师父喝酒可是大事,这点小钱,不足挂齿。纵使风吹雨打,一蓑烟雨任平生。天高海阔,区区酒家,我去也!”
他以赴死的气势阔步走到门口,却突然转头,骇人的眼神看向老爷子,突然变乖一笑,两侧露出好看的梨涡来:“得嘞,就当喂饱肚中酒虫,您可得继续给我讲老剑仙的说书啊。”
一袭青衫执伞入雨去,长风兮风流。
老人突然严肃起来,挺直了腰杆,高山仰止,这是少年还未曾见过的师父。
这一刻,他就是这世上最孤傲的剑骨,撑开这天地,白发萧瑟,寂寞到天涯孤绝,饮酒也浇不灭的离愁。
棋盘下斜放的木长剑抖动自鸣,与剑鞘猛烈地碰撞,像是被缚住的苍龙向着天空不平呐喊,剑气四溢,却没有伤及四方,雨水永落不到院中,桃叶皆飘零、细碎。
老人只是伸出手,学着弟子,突然一笑,信手弹鞘道:“老伙计,又不是相亲,春天才刚来,就都像小良子一样多情吗?哈哈哈……”
他当然知道那个传言中不讲理的年轻人来了,因为他这一生也不曾、也不会讲理。
他相信他的剑也是这样,倒像是场问道了。
剑客,能用剑表达的话,何必谈道理。
他早闻到了一柄剑的味道,他甚至听到了剑心的跳动,老爷子的眼里已是剑气纵横,浮云浩浩,那里有着星河、海浪翻滚的寂寞。
某些回忆也在脑海里翻越时光,涌成海。
“人间晚秋,你看我此一剑又如何?!”
“早已寂寞人间二百年啊,磨剑、磨剑、磨剑,当真无趣。”
负剑三千,从握住剑,何曾放过手?出鞘的剑和恰逢的小娘皮,比喝过的酒还多,又是一大乐事,当真快哉!
后生而已,当如何?
当浮一大白!
是福是祸,剑下来问,不论在人间,还是天上,管他呢。
何须去想,醉翁之意,来到这个江湖,这就是酒外的酒局。
“洛城,许洛山来此拜剑!”
剑客悬剑,剑颤,月白长衫,红伞在侧,伴雨敲开木门,拱手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