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温水真正漫过肌肤，他才觉得空荡荡的心里舒服了些，连夜的宿醉导致的头疼也减缓不少。喝酒，做梦，沐浴，这三件事成了他最近日子来必做的事情。

白天也不再出门，只在府中乱逛，夜里便在房间喝得醉生梦死，再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春梦，有时候也会变成噩梦，然后洗去污浊，重头来过。

浑浑噩噩，如此反复。

这半个月来，都是这样重复着，刚开始险些把老爷子吓死，问了半天却问不出什么名堂，请了不少大夫，连宫里的御医都请来看过，却毫无办法。

那个胡子花白的老先生把过脉，抹了把胡须，对着一脸期待的余震沉声道，“老将军，不是下官不开方子，实在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余老爷子由丫鬟搀扶着，近日来因为儿子的事，觉也睡不好，还是余青戎好说歹说，才得以休息一会，此时眼底乌青，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我的儿啊”余震哀叹着咳嗽了几声，他身边服侍的丫鬟吓得赶忙要去禀报大公子，却被他拦住，余震因为年老已经有些浑浊的眼底，蕴满了祈求，看向御医，“那可还有办法？”

老御医本想一口回绝，却在那满含期待的眼神中禁了声，他说不出口。

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要他如何去宣判死刑？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尽到一个大夫的责任，只得沉声道，“不瞒老将军，令公子的脉象十分怪异，浑身冰凉，有片刻我甚至感受不到他的脉搏所以”

“所以什么？”余震听出他的话中留有余地，不由得满怀希望道。

“所以恕下官无能为力。”老御医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提起一旁的药箱，就要出门去，然而刚走两步，却又突然折回来，嘴巴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您说吧，”余震此刻希望破灭，只觉得对不起孩子的娘，高大的身影从侧面看去有些颓废，已不复当年驰骋沙场的威猛，见他犹豫不决，摆摆手示意他不必介意，但说无妨。

老御医看向府中内院假山旁的桃树，不知为何，明明余府的景色怡人，他的视线却偏偏焦距在这棵树上，此时正当花期，满树桃花盛开娇艳，花瓣随着风儿飘零卷落，红中透着淡淡粉色，花香诱人，越过长长的弯曲走廊，落到他的鼻子里。

老御医的神情突然有些慌乱起来，提着药箱的干枯手指有些发抖，脸色似乎有些难看，“没事没事，只是听说最近京城妖孽猖獗，想要防患于未然罢了。老将军，令公子的病，下官无法医治，下官告退！”

说着，就头也不回的直奔余府大门而去，连管家要去送，都拒绝了。

余震看着老御医仓惶的背影，有些不明白为何刚才还好好地，突然就变得如此。回忆了下他的话，不觉有些好笑。

妖孽猖獗？他余震向来不信这些东西。

这般想着，嘴里又溢出几声轻咳，背影看起来越发佝偻了，任由丫鬟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走进院内，屋外艳阳高照，是个极好的天气，余府却似乎没有了任何声音，安安静静的，像一个蛰伏着的幽灵，躲在阴影里。

围墙上蜷缩着一只小小的黑猫，碧绿的竖瞳懒洋洋的眯起，舒服的晒着太阳掌，黑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隐隐发亮。

“唉”

远远传来一声寂寥的叹息，飘落在假山深处，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