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三脚猫(2 / 2)

圣堂之下 陈秋原 0 字 2022-01-25

“怎么样?”缇娜追问。

“拉杰老哥说的没错。”罗南回答。

“还有呢?”

“谢丽儿夫人答应嫁给费因斯先生那天是1594年9月8日。那天,有几个没能得到谢丽儿夫人芳心的失败者聚在猪头酒馆拼酒,醉死了一个人。”

“活该。”

“一个月后,10月19日,费因斯先生在回青石港的路上被一头翼手龙袭击,受了重伤,没能活着回来。”

“……”

“在我的记忆里,谢丽儿夫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笑过,嗓子也沙哑了——”

“我的老天爷,你居然还记得费因斯那个倒霉鬼?!”留着络腮胡子的戴维斯老板强行插话。他衔着一只没有点燃的短柄烟斗,裹着花里胡哨的棉质睡袍从自己的卧室走了出来。

戴维斯老板四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

眼睛半睁着,精神恍惚,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头发也没梳理,乱糟糟的像个不走寻常路的鸟为了赶时间、随意搭的鸟窝。

他扶着栏杆颤颤巍巍地往下走,腿脚看起来很不利索,仿佛随时会失足滚下来,看着让人着急。

身上有股泔水的味道……

八成是昨晚喝多了,喝的还是那种两文铜钱一大杯、可以免费续三杯的劣质麦酒……

缇娜在心里嘀咕着,半眯着眼,双眼弯如月牙,一副已经看穿一切的模样。

“那个时候你几岁?八岁?九岁?还是,十岁?”戴维斯看着罗南,迷迷糊糊地问。

“那年我七岁,前辈。”罗南礼貌回答。

走下楼梯,摸进柜台,戴维斯提起茶壶,往搁在桌上的一个空玻璃杯倒了半杯隔夜的清茶。

半杯冰冷的茶水下肚,戴维斯不禁打了个冷颤,“这酒可真带劲!……不对,味道不对呀。天杀的,又把掺水的假酒卖给老子!!”

意识到自己喝的是掺了水的假酒,戴维斯气得炸毛,冲动之下,直接把手里的酒杯给砸了。

脾气真大……

玻璃做的东西不便宜,我见过的最便宜的玻璃杯也要一个小铜花,能抵猪头酒馆两顿便餐……

缇娜暗忖。

戴维斯砸玻璃杯的画面赏心悦目,她期待戴维斯多砸几个,等他清醒过来,看他抓狂的样子。

不过戴维斯并未如她所愿。

砸完酒杯的戴维斯心情有所平复,意识也清醒了一些。

当他伸手从嘴里掏出两根泡软的茶梗,发现自己喝的不是酒,而是茶,顿时梗住。

该死,那只杯子是老子用一个大铜花买来的……

用了还不到半年……

戴维斯很是心疼地看了眼散落一地的玻璃渣。

他知道缇娜正盯着自己看戏。

为了化解尴尬,他装作毫不在意,在柜台拉伸筋骨,十分滑稽地扭起了腰,动作实在辣眼睛。

缇娜没眼看他,赶忙转移视线。

她转过身去,弯腰捡起躺在地上的火钳,用火钳夹着自己的棉袜,在摇曳不定的火尖上烘烤。

得逞的戴维斯用力揉按太阳穴,皱紧眉头看着罗南和缇娜的侧影,绞尽脑汁回想起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旧事。

“我记得……等等,让我好好想想。”

“是的,罗南,你小时候,脑子一直不太灵光,对吧。”

“我还记得,有个巡街的老混蛋在我这里吃饭的时候,说你中了邪……不对,好像不是中邪,是……我想想,啊哈,没错,是失魂症。”

“那个混蛋说你得了什么失魂症,还说你连罗纳德都不认识。”

“我滴个亲娘嘞!”

“罗纳德可是你亲爹啊。”

“连自己亲爹都不认识,太不像话了。”

“你是不知道啊,那会儿,罗纳德常常到三脚猫找我这个老兄弟诉苦。”

“他担心你会变成没心没肺的白痴。”

“听说得了这种怪病的人都好不了,没想到你的记性现在变得这么好,真他娘的邪门。”

“不,应该要说你师傅温蒂医娘的医术实在太神奇。我现在……哦,见鬼!我连我老爹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谢丽儿!”

戴维斯有点着急了,冲后厨大声喊,“谢丽儿,你还记得我家老头子叫什么名字吗?见鬼,我只记得他咽气之前惦记着要去西域走一趟。”

戴维斯语无伦次,漫无边际地闲扯,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家父的老兄弟都在跑商……

他跟你又没有过命的交情,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会找你诉苦……

罗南无声自语,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浅笑了下。

这时。

谢丽儿端着一个双耳瓦罐从后厨走了出来,板着脸怼了戴维斯一句,“再像昨晚那样喝下去,别说你爹,你会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谢丽儿把瓦罐放到大厅正中挨着承重柱的、堆放茶壶和杯盏碗碟的工作台上。

三脚猫的跑堂女佣跟在她身后。

跑堂女佣手里拿着一叠粗陶碗,向着罗南和缇娜微微欠身,娇笑着挑逗:“好久不见,两位。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有想我吗?”

这个丰润妖娆、明艳大方的女子一现身,三脚猫的灯光明亮好几分。

她的出现让罗南和缇娜双双感到吃惊,而且局促不安。

“早上好,瓦妮莎小姐。”

罗南先一步回过神,恭谨客气地寒暄一声,生硬地回避她的暧昧。

出于礼貌,缇娜重复了一遍罗南的话。

而后伏在罗南耳边小声嘀咕:“她前天不是去溪木镇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

“老娘耳朵不聋。”

背对着他俩的瓦妮莎提醒道。

她正用长柄铁勺从瓦罐里舀出糊啦,装满两个陶碗。

“瓦妮莎小姐应该租了驿站的快马。”罗南对缇娜说出自己的推测,“从临水集到溪木镇,快马来回,一天就够了。”

“没错。要是嫌我回来得太早,下次回乡下的时候,我不骑马了,我走路行吧,保证你们一个月都见不到老娘。”瓦妮莎情绪上来了,语气很不爽。

说得好像见不到你,我会很难过似的……

缇娜腹诽道。

同时,翻着白眼喃喃回嘴:“我可没这么说。”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是吗?”瓦妮莎边说着,边端着两碗糊啦,往罗南经常坐的、敞开着一扇小窗的角落走去。

“我滴个亲娘嘞……”戴维斯的声音插了进来,

“小娃娃嘴上说的、心里想的,可不能当真,咱三脚猫可不能没有你啊。”

“走路的话,十天半个月都到不了家。荒郊野外的,太危险啦。这种玩笑开不得。”

戴维斯老板在缇娜的鄙视中腆着笑脸殷勤讨好跑堂女佣,走出柜台,往壁炉这边走来,打算跟罗南交流一下感情。

却看到缇娜正烤着袜子和脚丫。

戴维斯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

施即用力猛吸一口气。

他佯装被薰到,装腔作势直呼受不了,捏住鼻子骂骂咧咧,拿到放在壁炉边的扫帚后火速远离缇娜,唯恐避之不及。

瓦妮莎掩唇笑出了声。

向后厨走去的谢丽儿也微不可见地浅笑了一下。

缇娜觉得自己被羞辱,脸蛋发烫,耳根都红透了,恨不能拉着罗南立刻逃离这家又老又破的旅馆,再放火烧了它。

…………

…………

:湘东大茶陵有一道经常出现在宴席上的特色糊状菜品,名字叫糊啦,属于祖庵家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