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说完,对着长盛行了个稽首大礼。
长盛直接就好家伙,你这就知道红鱼宅心仁厚?
这些人不说就不说,演得比谁都像,这一开口,说出来的就是惊天炸雷,活像娘亲平时说的,装得三分相,才是人上人!
他看向一旁的李承泽,李承泽好像啥事没有,悠哉地喝着茶。
“吸收水运,可有害处?”
“潜龙柱压制吸收了近两百年水族的善戾,自然有些妨碍,不过红鱼道友可借此磨砺自身,于修为,也大有好处,若是运作得当,可助她长生。此间事关重大,玉阳并无半点隐瞒。”
“你起来吧,我答应了!”
长盛是真的心动了。
身边之人,宝婵像个孩子,二林、杨山是自己兄弟,木瞳她注定是人间过客,天明天星还未涉足修行路,百年之后,娘亲归去,这世间,唯有红鱼,最知悉他的心思,一直陪着他,甘苦任怨,各般迁就,虽然长盛从没亏待过她,可红鱼给他那种陪伴的感觉,任何人都无法代替。
吸收水运并非都是受自然高处,然而多少凶险,对水族出生的红鱼来说,都是亲近自然修行,磨砺自身的好处。
红鱼受他点化,当是一生生死追随。
“嘻嘻,韩道友答应此事,那其他事皆为小事了,若有疑问,韩道友尽可发问,我等坐在此地,正是为了等韩道友拜山。”
心里越发捉摸不透这些年道家走到哪一步,长盛也不敢托大,回身行了一礼。
“想必各位道长,已经知晓我心中大部分疑惑,不如,各位道长,就先解答长盛如何?”
“善!那我先来!”
赤真开口,玉阳乖乖坐回主位,长盛实在不知何种行状才是玉阳真实的自己,众人正襟危坐。
“百家兴盛之势,不可阻挡,此事韩道友已知。然百家真正成型,著书立说,流传后世,启迪万民,还需要一份天机相助,方可长久。天风无君王修道之患,这些年百家兴盛,大有超出我天武之势,陛下修道,皇家修道,我等实在是有碍万民,故此,承泽道友才致力于陛下让位,之后,我等也会归隐山野。”
赤真说完,坐下喝茶,一耄耋老道起身,朗声道:“我道门祖师有言,人间之事,需天道齐显,才能万世太平,各灵有所得。灵为何?我们认为是世间万物的那一点灵光,而天道为何?祖师并无明确指示,经过这无数年来的探索,我道门大致得出,苍生之道,即为天道的说法,然苍生之道,并非我辈可以体察,非是不愿,实是先天不足!而佛家这些年,也得出普度众生,方是真生的说法,这两种说法,是目前的两门教义!有教义指引,两家自然走得远些,百家,多处于教义将立未立之际。承泽道友,该你了!”
李承泽心虚地看了眼长盛,见他一脸认真看着自己,只得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本人生命特殊,自小生而知之,但所知之事,又不似人间之事,不知归处。韩道友勿怪,这其中诡异,承泽苦心钻研十来年,也是一无所获,直到到了横斗观,看了许多道家典籍,才隐隐明白,我之大道,便是教化万民,然,天武陛下是我生父,如今行事,我要遵从这天地间的规矩,为质八年间,我厘清自身乱麻,这其中,却并无多少韩道友详询之事,我之大道,于道观相合,故而,大家道友相称。”
这都是些什么?天一句,地一句,李承泽的言语让长盛听得云里雾里,他只是大概知道,道家和李承泽都打算是为万民继世,为天下开太平。
天风无君王修道,故而百家大兴,天风的修士有底气裹挟皇帝与天武开战,而天武有皇家修道之患,虽有潜龙柱镇压国运,可那并非长久之计。
后来的谈话中,他才知道,贤王想走的路,是想用天下供养自己,可他不信道观众人所说的天道为公,自己都不做皇帝了,还要怎样?
天道真的公平吗?天道真的为公吗?
长盛不知道。
他本以为,此番前来,可以解开他对这个世界的很多疑惑,没成想,疑惑反而更多了。
“各位道长,长盛还有最后几个问题!”
“小神仙不要客气,尽管问!”
玉阳嬉皮笑脸,又换了一副行状。
“一是,血重之说,在道门是何意?二是,道门祖师是谁?三是,万物之灵,究竟为何?”
“这?”
众人相识,迅速讨论起来,有序。
良久,赤真道长抚须到:“血重之说,源于我道门之法,道门法术经文,讲求契合天地自然之道,一般说来,道友若是生辰特殊,或者魂魄极盛,又或者正气旺盛,对邪物有天然压制之效,于我道门而言,便是血气极重。而道门祖师,他老人家的存在,不可考究,我道门确切开始于何时,已经是历史的谜题。而天地万灵,这灵字,当是不止人们常言的一点灵光,道门至今,无法具象这个灵字,大家讨论后,得出的结论,这个灵字,当是有生命物体的生命本源,无生命物体的生命潜力,这还是结合云岭僰人族典籍,得出的推论,可惜并无僰人族修行功法,否则,会推测出更多要义。”
“说道此处,我想问问,为何整个天武,只有云岭是佛道同立?而百姓家事,都是请掌坛师一脉扫送驱邪?这和天武其他郡县,大为不同。”
这个问题,问住了在座的所有人。
此时玉阳小心翼翼到:“师伯,云岭掌坛师一脉众法皆修,佛道相济,会不会道家和佛家,修到最后是一条路?”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都在细细体会此间话语,结合个人这些年研习的经典既要,各有所得不同。
长盛缓缓开口道:“你我都是天下之人,我辈修道,修的是天道,天之道,万物之道,循环往复,那佛家道门,到头来当是一家,可是不到精深处,此一家又非彼一家!”
赤真道长一揪胡子,颤声到:“韩道友真是天人天语,此中妙极!”
这都行?我完全就是觉得大家都在一片天下,那所修的道不也是一片天下的道吗?既然都在一片天下,那到头来,肯定会走到一起啊,至于要道法自然佛法精深,那肯定嘛,不到深处,怎知是一家?
此时天色不早,观里安排他和李承泽用膳,很多人还在堂里沉思。
你们个个有所得的样子真的好吗?我感觉我错失了好多亿灵石呢!
天武皇室修道,横斗观众人,其实也是皇室宗亲,加上贤王、皇帝,此间种种,当真大碍天武黎庶?
二人夕阳照耀,在飞檐亭里推杯换盏,脚下江水滔滔。
“长盛,安定天武,还有一处极为重要,便是太学府,里面各方人马聚集,在瓜分着我们天武的各方资源,你所在的云岭,很多物资,就被之前的吴家送给了贤王,若无吴家资助,贤王也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贤王及时与吴家断开,算是救了天武一命,否则,不久的将来,天武就要姓吴了。”
“可不是,只是太学府学子,皆是我天武精英,治国安邦,需要他们出力,然而各方烙印深沉,不好办啊。”
见他不感兴趣,李承泽赶紧纠转话题,与他无关,可事关自己冥冥中的天命。
太学府里乱成这样,是长盛没有想到的,他还想着,进去学习学习,毕竟天武的知识精华,都在太学府。
太子说学府里如今已经各自站队,各系人马都有,只待贤王和陛下起内乱,就是各方趁乱谋利之时,可这跟自己有啥关系?一只手摁下去不就行了吗?
此时的他知道人情冷暖,却不知皇权斗争里的人心复杂,皇位争夺,不是简单的杀人就行,世间的巅峰权力,让人趋之若鹜,不想自拔。
停杯投箸,他看着远处的夕阳,纷乱如麻的事情,自己成了一把刀吗?
可是受了横斗观解惑的人情,也不好袖手旁观。
“韩长盛,你赶紧把后面那人给我打死!”
一声暴躁的娇斥,打断二人各自的心思。
“哎!你怎么来了?”
他赶紧往后看去,一把大剑正追着木瞳乱斩,木瞳可从来不会如此暴躁,看起来那大剑气急败坏的样子。
“别废话了,里面藏着一个灵魂体的天人,你赶紧帮我把他和那把剑分开。”
木瞳左右闪避,长盛一手刀敲在李承泽后颈,他晕了过去,此人怪异,木瞳的奇异不能让他知晓,一码归一码。
“什么天人?”
话语间,他已经抓起两把石子,对着长剑扔了过去,打的火星四溅,叮叮作响。
木瞳几个闪身躲在他背后,全力赶路一天,她体内的灵气不多了,得抓紧时间恢复,要不是误打误撞遇到红鱼在西市,说不定她还要绕路好大半天。
“此人是天上下来的金仙,被凡界的破灵罡气磨灭了金仙法力,还残留极少的身躯神性,不过他的厉害非同小可,你注意些。”
长盛对她讲过,屠灭山魈时,自己那诡异的视角问题,和那个巨大的自己。
木瞳知道,那是长盛自己,可他不知道。
“你赶紧把你体内那个你招出来,把他吃了。”
他五指成爪,布满灵气,在坚硬的岩石山体抠出石块投掷,警惕地看着剑尖所指,小刀已经招了出来。
“喂,你一来就给我这么大惊喜!他自己出来的,我平时也使唤不动他啊,你休息好没有,这把剑好怪异!”
“你怎么不早说?”
木瞳气急,你早说,我就不把他引来此地了啊,急死人!
“我忘了嘛,咦,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此时的木瞳紧张兮兮,但长盛也看得出她和之前不一样了。
“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本姑娘就不能有点改变?”
攻击越发密集,长盛已经无心和身边的人多说话,全神贯注应对神出鬼没的飞剑,额头逐渐冒汗。
“韩道友接着!”玉阳不知何时冒出,扔给他一个阴阳八卦镜。
“对着它照,其间魂体自会分离!”
长盛来不及废话,镜子入手,他反手就对着大剑照去,正好反射着夕阳金光,笼罩剑身。
剑身剧烈震动,一股金色的光团就要分离出来,四处金光乱射,亭子被轰踏,幸好李承泽没被砸到,玉阳眼睛一翻晕了过去,木瞳看着脑门儿大汗的他,担心不已。
‘轰隆!’
那镜面反射的阳光似乎穿透天际,一声巨响传来,天空的云朵被镀上一层金辉,一双毫无感情的巨大眼眸,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木瞳。
一双大手凭空幻化,木瞳被一股无形的量拉扯上天,长盛大急。
“给小爷停下!”
“蝼蚁,尔敢放肆!”
惊雷炸响,整个横斗观弹起的阵法瞬间破灭。
木瞳此时艰难地憋出一句话:“韩长盛,替我在凡界兴盛百家,查补天缺,我”
话音未落,木瞳已被大手一把捞走。
“喂,以后到了仙界我去哪里找你?”
“去哪里找你?”
地上的人疯狂吼叫,可是木瞳消失。
云海翻涌聚拢,一切异象消失。
他觉得自己心里,什么东西不见了,莫名其妙和自己相遇,莫名其妙离开,她还是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