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镇子。

一条青石商道从南到北将这个小小的镇子分成两半。这条商道是贯穿东西的风灵盐道分出的一个小小的岔口，商人们通过这条道路将东南沿海盛产的洁白的海盐送往灵土东部的各个主要的城市和镇子。而主道上的盐商一般会在这个平凡而又祥和的小镇子上歇歇脚或者买一些日用的物品。当然，他们在此逗留的主要原因是这里精美的编制品。

镇子上的居民大都是爱好和平的洛风一脉。洛风一族曾是风灵王朝奴役的一支少数族翌，他们在风灵王朝统治时期就为王族们制作色彩斑斓的手工编制品，因为精湛的手艺他们的生活过得很是富足。即使在风灵王朝灭亡之后，洛风族凭借自身的技术也没有受到什么打击，反而因为更自由的市场四处生根，开始繁旺得发展起来。

这个小镇子就大部分是洛风一族的人，无怪乎一些旅客都想在这里买到些有当地特色的纯云羊毛毯子或者编有雄鹰图案的薄围巾。

得益于来来往往的人流，镇中心的“食为先”酒楼生意也格外不错，出手阔绰的商人或者旅人总能让店老板赚到丰厚的利润。

食为先地理位置很好，门前就是川流不息的青石商道，门后呢则是一条窄窄的仅容一条乌棚小船通行的窄窄河道，一般酒店所用的蔬果，鸡鸭牛羊都是被附近的菜农，屠户撑着小船送到门口。然后被围着脏兮兮围裙的大厨们各展神通做成可口的菜肴送到食客的嘴中。

那些残羹剩饭则都被装在桶中晚上一股脑倾倒于河道中。

但这种情况偶尔也有例外，食为先后门常年蜷缩着一个脏兮兮的老乞丐，那些残羹剩饭偶尔会被好心的年轻店小二施舍给将行就木的老乞丐。

老乞丐不知多大年纪。但镇中的中年人都记得自己的爷爷奶奶谈起过老乞丐这个老不死的事迹。孩子们呢，也都觉得镇中有这个存在感很低的老头子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很多中年人都会和孩子讲述自己小时候给老乞丐送饭的事情。他们的爸爸妈妈对老乞丐的态度是漠视之中透露出一丝丝的怜悯和一丝丝的敬意，这些父母对自己的孩子只字不提乞丐的来历。等他们长大后就只剩下漠视。他们的孩子呢，可能更多的是好奇吧。

总之，老乞丐就像小安镇房顶的那些黑绿色的仙人掌，自顾自得长在那里，没人管，没人问，但没有人可以否认老乞丐就是在那里，也会一直在那里。

老乞丐邋里邋遢，也瘦骨嶙峋，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袍子，或者这身衣服本来不是黑色，只是太久没洗而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因为人们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发馊的味道。这个老头子似乎一辈子都没洗过澡，身上沾满了烂菜叶以及臭掉的饭米粒。一头勉强可以辨认出为灰绿色的乱蓬蓬长发和满嘴角的胡须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一双灰暗的眼珠偶尔会从毛发的间隙中盯住地上的半块馒头或者鸡骨。

除了饿了，这个老得像是要老死的乞丐永远都是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下低不可闻得喃喃自语着一些破碎的完全没有逻辑的句子。他似乎对酒格外的在行，店小二很早就发现这个老头子能精准得辨认出哪个空酒坛子里曾经装着好酒，这个老乞丐只有在店小二端着混浊的酒底时才会恢复短时间的清明，他一般都会在稍后尝到酒糟的味道。

这天又是普通的而又不那么普通的一天，店小二照例在傍晚的余晖中扔给老乞丐一盘子盛馒头和菜汤然后急匆匆得关门回家。

饿了一天的老乞丐则慢悠悠得爬起去拿地上的残羹剩饭。但另一只同样瘦骨嶙峋且同样黑漆漆的脏手比他快了一步抢到了盘子里浸了菜汤的馒头。老乞丐看到食物被抢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这个丝毫不尊敬老人家的小乞丐，而是低着头慢悠悠得缩回了墙角继续开始瑟瑟发抖。

小乞丐蓬头垢面，长得鬼鬼祟祟，尖嘴猴腮。看上去有些发育不良，大概只有十几岁的样子。而他的左眼上蒙着一块与老人袍子脏得不相上下的布条。看样子正是那个翠云峰下那个吃了未知眼珠的男孩。

商吞虎咽得吃着抢来的战利品，得意洋洋得打量着自己的竞争者，然后渐渐减慢了咀嚼的速度呆看了老乞丐一阵子。最后从地上捡起一块他都不稀罕要的被人踩过的馒头扔了过去，老乞丐呆了半饷然后才伸手将馒头悄无声息得塞进嘴里继续装死。

商就蹲坐在老乞丐面前贪婪得舔干净了手中盘子里的菜汁然后眯缝着眼打量起了眼前这个没种的老乞丐。他分辨不出色彩，看着面前的老头子只感觉看到了一团会呼吸的毛发与衣料混合物。

但好在他的听力最近有所提升，可以勉强分辨出“不要”“血”“死掉”“红色”以及重复率最高的“跑”字。他不禁对着这个奇奇怪怪的老不死摇了摇头然后心满意足的起身想要找个温暖的垃圾站睡一觉然后上路。

但商刚准备转身离开之际便觉得左眼一疼，脑海中一个嗓子像是浸过硫酸的声音响起：“那个乞丐，他一直在承受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我们来看看。”

商撇了撇嘴：“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你听我的，不如我们。。。”

话还没说完他便感到眼眶之中一股无法言说的剧痛，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似乎紧紧扼住了他的大脑：“一个容器没有任何发言权！你所要做的只是无条件得听从我，臣服我！然后，你将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