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这种压力的存在,使得张景胜每来一次难受一次。在公众和下属面前或许他很强势,但在这座小院儿里面,他个人自尊什么的在这种看不见,摸不到,来自于精神层面的压力下,早就崩溃,消散,没了。</p>
如果不是因为情势已然严重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他这个军人出身,转业后,进入警界,在社会大熔炉里淬炼了多年。即便是变得有些世故、有些圆滑,但根子里仍旧很爷们很汉子的中年男人绝对不想踏入这里半步。即便是这里面的国安所属个顶个都是权力通天的神通广大之辈。</p>
身为基层的老刑警,他心里有杆秤。一面是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和社会安定,一面是他自己。作为男人,他也想揽权,也想向上爬,更想成为人上之人,只有掌握足够的权势地位,才有话语权,才能伸正义、鸣不平,更进一步为社会为老百姓做些实事。不负自己当年从军后来从警的梦想。</p>
说他市侩,利欲,没错。现代社会里,笃重私利,物欲横流,纸醉金迷。妄想着单凭满腔正义就能还天下一个朗朗清平,那绝对是傻得不能再傻愚蠢到家的傻逼行径。同样的,身不沾尘,清濯如水的正义使者也绝对活不长远。举世混浊,唯我独清更是找死行为。只有在大潮流中,顺势而为,秉持良心所行所事才是聪明人的做法。因而他为人做事方面,还是存在着一条最基本道德底线的。权利欲/望存于心,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绝对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做一些蝇营狗苟的小人行径。</p>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求到国安的人身上,人家也未见得能搭理他。求人办事得找对人,摸到根子才能奏效,这东西就跟拍马屁一个道理,地方弄岔了,往往会适得其反。</p>
张景胜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让国安的这些人认识到他的能力,为日后上位积攒工作佳绩和基础。</p>
这个地方他不想来,但不得不来。</p>
而且,唐宁所说的情况,更让他陡然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认识到刻不容缓,同时也清楚,这是个机会。如果案子办好了,以这件案子的严重性和影响,解决之后再宣传到位,让上上下下熟知,了解。那么挟此功绩在近期内想再上一步也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他没有在此过程中被打压、排挤,甚至被剔除出局。在中国混体制的人,都明白,很多人做事能力或许一般,但内部倾轧都是把好手。</p>
机会大,同样伴随着风险也大,他能看得到,别人也不瞎。在还没有大面积铺开,动手之前,必须得找到能遮风挡雨,能扛得住一切内外压力,够坚够硬的乌龟壳。那么,国安无疑是最最恰当,最最有利的选择。而且也是最最锋利的武器。</p>
这件案子涉及到日本人。在当下这种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主导思想的大环境下,几乎挂着点身份,有点背景地外国人脑袋瓜子都顶着外商投资的那种金光四射的圆环,想要往细了查处他们,必须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除了国安,地方的警务人员职责与能动用的权限不对等。也就是说,他们在办案的过程中,将会在敏感的地方只能干瞪眼,却使不上力。即便明知是错的,但上峰的命令只能遵从,不得违背。火气再大,心里再怎么不忿、不服也没用。警察跟军人一样,命令大于一切。</p>
拽上国安,就等于手上握着天子剑。关键时刻,如果谁敢出头阻挡办案,除非他不想要自己的脑袋。</p>
国安所拥有的权势要大大地超过他们的能力。</p>
正因为有着这样那样不得已的理由。让张景胜呆在这屋子里很小心,再小心,严格管束自己的一言一行,可谓是如履薄冰。唐宁的冲动,吓得他心提到嗓子眼。可屋子里也没人,这倒是大出他所料,因为前两次跟着市局领导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间屋子里谈的案情。当时接待他们的是国安郑州分局一位副局长。很严肃,身材魁梧壮硕的三十来岁男人。当时陪同的还有一位二十来岁,长得很文气的青年。可现在,那两位都不在这里。</p>
他忽然想起,刚刚在前面旅店的时候,那个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曾经说过,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可能不能找得到,就不一定了。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在躲着他们俩?可没理由啊?怪了!</p>
“人呢?”</p>
他百思不得其解,在喃喃自问,唐宁在问他。</p>
张景胜眉头紧蹙,摇头道:“不清楚,奇怪,上次来的时候,就是在这屋谈的呀!怎么没人呢?”</p>
“怎么样,警官大叔?瞧见没?这屋里屋外都没人,你刚才还想在外面傻等呢!哼哼,够矬吧?”唐宁的话打击得张景胜脸色难看,唐宁没管这个。转头紧走两步,伸手推开了里间那扇关闭着的门。边推边大声嚷嚷。里外都听得见他那刻意地大嗓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