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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女人们的日子大多过得清闲,闲得无事,便多往衣裳首饰,吃食玩乐上下功夫琢磨。这不,春装前些日子才上身,春都还没收尽呢，又张罗起夏裳来了。</p>
罗纱、薄绸、织锦、细葛……提花、夹缬、刺绣、销金……丁香紫、湖水绿、樱草黄、石榴红……</p>
一匹匹五光十色的料子,满满当当堆在桌子上,叫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从何下手的好。</p>
亏得沈家做衣裳也是差不多的阵仗,沈明嫣才没叫这情状迷了眼。目不斜视的请了安,往顾氏跟前乖巧立着，听她说话。</p>
“都是今年新出的样子,我瞧着比往年的都好些，这不急慌慌叫你来挑了。”顾氏从如意祥云纹的美人靠上直起身子，携了沈明嫣的手握着，笑得和气，“你嫁过来的时候晚了些，没赶上裁春装，这回可要多挑点，新媳妇漂漂亮亮的才是好呢。”</p>
沈明嫣闻言低了头羞涩的笑，“我衣裳够，母亲上次给的料子都还没裁剪呢。”</p>
“那哪一样？上次的是春绸，入了夏穿不住了。夏天衣料子讲究的是轻薄透气，这些才好呢。”顾氏指了一匹鹅黄细葛给她看。</p>
琉璃是个知机的，忙两三步上前，取了过来，抖开了晾出来。见一抹轻黄，薄烟似的舒展了，果然轻盈得可。</p>
“你瞧瞧，这鲜嫩的颜色多叫人眼馋，最适合你这个年纪穿。你看看可有中意的，赶紧挑了做衣裳去。”顾氏挥挥手，催她道。</p>
“那也该是母亲先挑了，剩下的再叫我来拿。反正我看哪个都好，母亲挑过了，我随意选几匹好啦。”沈明嫣乖巧地扶着顾氏，歪着着头看她，笑着说到。</p>
沈明嫣今日穿了一件淡粉绣白海棠的窄袖春衫，柳黄、桃花、菖蒲、胡粉、丁香，五色花间裙，挽着夹缬印染的海棠披帛，头发绾了堕马髻，只簪着长长一只金镶玉并蒂莲结条钗。这样的清爽装扮，越发显得她娇美灵动，不知情的人见了，定只当她是个待字少女，哪想得到她已嫁作人妇。</p>
随着沈明嫣歪头的动作，她头上结条钗坠着的珠玉也跟着摇晃了。那水色珠玉于耳畔微微摆动，与她耳上的翠玉葫芦耳坠交相辉映，更衬得她耳珠莹润，肌肤似雪。她笑意盈盈的望过来，杏眼为弯，一脉水光滟潋。</p>
顾氏瞳孔微微一缩，暗道难怪那贱种非要娶了来，她还当有什么谋算，原来也不过是个被美色所迷的男人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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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面上却越发和软了，拍拍沈明嫣的手叹道：“我年纪大了，还有什么可挑的，左右不过捡着松花、石青、紫绀，这几样不打眼的马马虎虎裁几件衣裳罢了。”</p>
她这话说得虚假，沈明嫣默默往顾氏身上飞快掠过一眼，那藤紫色金丝宝相花的抹胸儿掩着颤颤巍巍一抹**，几风流，几婉转。</p>
说着话，顾氏离了座位，携了沈明嫣走几步到得桌前，点着匹杏黄的单丝罗，言道：“趁着年轻时候多打扮，等到我这年纪了鲜亮颜色都穿不住喽。我看这个不错，做了花笼裙再配条蓝色裙子，定然好看。”</p>
顾氏左右打量一眼，指了匹宝蓝联珠团花织锦道，“配这个好，绣几双金鹧鸪更好了。”</p>
沈明嫣笑，“还是母亲眼光好，我是看着哪个都好看，素来是胡乱搭配一气，到叫人笑话了。这回好了，只管向母亲学是了，还望母亲不嫌弃我蠢钝，教教我呢。”</p>
顾氏心头撇嘴，你这身儿还叫胡乱搭配，让那些从来不敢穿超过三色的人可怎么活哟。</p>
“这是什么话，你跟我亲近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哪会嫌弃？”顾氏故作不悦，而后谦虚道，“只怕你不喜欢我的搭配呢。”</p>
“母亲的衣裳都是极好好看的，我看着眼热，早想同母亲请教了，您可不能嫌我烦。”沈明嫣甜蜜蜜的奉承话往外倒。</p>
顾氏谦虚，沈明嫣奉承，如此再三，两人都笑意盈盈的挑选衣料来。</p>
这婆媳两个虚情假意的你来我往，有说有笑，一时看着倒是亲亲热热，情如母女了。幸好顾氏怕李婉儿来了搅局，没有使人唤了她来，否则，李婉儿见了又要吃一壶干醋了。</p>
女人天性/美，虽然这两人面和心不合，挑起衣料来却难得的和谐。挑挑拣拣，一个下午过去了。</p>
衣料分派好，两人相视一笑，难得的心有灵犀，均对此次应酬感到满意。</p>
“瞧我高兴过了头，浑忘了你们新婚夫妻正是该多处处，我一高兴留了你这许多时候。唉，索性料子也挑好了，我不留你了。”顾氏眉眼带笑，额头见汗，选料子可是个力气活。</p>
“母亲可别再取笑我了，”挑料子挑得累了，不用装娇羞，脸是红的，“还是让媳妇伺候您用了饭再回去罢。”</p>
“我知道你孝顺，不过再留你云齐要来我这找人了。”顾氏正拿帕子揩汗，说完挥了挥帕子。</p>
“母亲，”沈明嫣撒娇的唤道，最后还是娇羞的在顾氏的笑容里告了辞。</p>
沈明嫣领着人从顾氏的院子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满载而归。丫鬟们手上抱着各色衣料招摇而过，不知羡煞了几多人。</p>
穿过月洞门，隔着花园的山石花树，隐隐见到松雪院的院墙。</p>
朱槿眼见将到了自家地头，活络开了，捧着一摞缎子也不嫌累得慌，压低了声音同沈明嫣说话，“那位今儿可真是大方，这么多衣料子怕是花费不少。”</p>
“这有什么，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沈明嫣跟着吴氏学过管家，也曾管过四季衣裳的发放，自然知道其中的道道。</p>
是以她听了朱槿的话笑道，“每年做衣裳都是有定例的，这些都是按例送来的东西。反正不是自掏的腰包，何不做个人情。不过，她这番做法，倒是叫我白得了便宜。”这么多衣料，定然是逾了份例的。</p>
“往年咱家做衣裳，夫人不也都是紧着姑娘选的，如今你到眼皮子浅了。”紫苏斜睨朱槿一眼，便不管她了，对沈明嫣道，“我看姑娘挑了几匹石青、深紫，之类的暗纹料子，想是给姑爷做衣裳用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