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都知道,赵祯撑不久,也就是说,新君很快要登基,到时候大赦有罪之人,周峰和吕岩都能活了,也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事缓则圆,司马光算是深得其中三味。贾昌朝给予了赞许的目光,没看出来,王宁安的这个学生,还是深藏不露。
以往他是藏拙,这回师父入主政事堂,就急着表现了,好小子!心机够深的!
不管怎么说,案子可以先放一边了,真正的主菜到了。
欧阳修沉声道:“以去年的情况来看,京畿、河北、巴蜀、尤其是江南,一共有近200个州县面临预算困难,其中情况糟糕的有80几个之多,老夫曾经和介甫商量过,看看是不是能拿出一笔钱,贴补财政困窘的州县?”
王宁安点头道:“这事情我拜会过王相公,他也跟我讲过,我的意思是尽量不要补贴,就算补贴,也不能全补,更不能把所有亏空,都让户部承担。”
司马光立刻道:“我赞同,首先财政困难怎么界定,给哪些,不给哪些?有什么标准,该怎么执行?都来讨要又怎么办?这都是麻烦,而且眼下户部岁入增加不少,但是开支更多,西域要治理,各项工程要出钱,那么多的士兵官吏,砍哪一块合适?”
司马光是财政的权威,包括户部,兵部,工部,三位尚书纷纷出言附和,赞同司马光的意见,他们认为财权好不容易收上来,大宋能集中财力,办一些是事情,绝不能轻易浪费了,事有轻重缓急,地方财政的问题,应该地方想办法。
吏部尚书吕公著沉着脸道:“户部虽然有道理,但是你们可别忘了,地方财政不足,那些官差衙役就要盘剥百姓,就要勒索商人,他们是不会安贫乐道,甘心饿肚子的!周峰的案子不是教训吗?如果不贴补,我怕还会有更可怕的案子出来!到时候,如何收场?”
吕公著出身名门,又是吏部天官,还是很有威风的,有几位官员跟着点头,就连张方平也开口了。
“既然大家都说了,我也讲讲,这几年,御史台接到的各种案子,增加了何止十倍!多数是状告地方官吏,说贪官污吏,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我看固然有不肖的官吏,但是根子还是在财政上,他们没有钱,不去抢老百姓,还能干什么?如果不加以遏制,我看早晚会有民变。”
王宁安听完了两方的意见,心中有数了。
“地方的财政困难要解决,户部每年应该编出一笔钱,至少200万贯,作为应急之用。”
此话一出,司马光这边的人都长出了口气,区区200万贯,说起来,也就是打发叫花子,没想真正解决问题,表示一下态度而已,户部完全能接受。
可是其他人却受不了了,他们纷纷盯着王宁安。
“是这样的,除了户部出钱补贴之外,各地的衙门,还可以向银行借贷吗!”
“啊!”
好几位官员都叫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衙门向银行借钱,这能行吗?
司马光却跟着笑道:“这倒是个主意,当年兵部就借过钱,用来购买战马,后来分批还了。另外西北发生水灾,地方衙门也借了好多钱,以工代赈,效果还不错。”
“君实相公!”吕公著道:“这两个都是应急之策,不是长久之计!地方衙门,归根到底,还是要看税收!不能走旁门左道!”
显然,借钱过日子,普通人家尚且不愿意,更何况是衙门。
王宁安笑道:“吕天官所言有理,但是银行也不能白白借钱。就拿这次梁县的情况为例。假如银行介入,或许就会好很多。知县吕岩拉来了水泥作坊的投资,却遇到了征地的难题,如果银行提供贷款,县衙拿出相对合理的价格,征收周峰的土地,我相信周峰不会不通情理的。至于衙门欠的钱,等水泥作坊运作起来,靠着税收偿还就是了,具体的条件,让衙门和银行谈吗!”
王宁安的话一出口,大家伙低着头揣摩,还真别说,很有些道理,王宁安的脑袋就是灵活,比起拗相公,强多了。
大家耳目一新,讨论也更热烈了。
张方平又道:“王爷,地方官吏之中,如吕岩一般的,还是少数,许多人根本拉不来投资,自然产生不了收益,又该如何解决?”
“嗯!张中丞说得对,上述两策,也仅能解决皮毛问题而已。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重要的是让地方有财源,让百姓有收入。”王宁安笑呵呵道:“这一次出问题的州县,普遍在大城市的周围,破解问题的钥匙也在城市当中,我们要想办法,让城市和乡村结合起来,让城市的利益回补乡村。”
欧阳修眼前一亮,“王爷,计将安出?”
“城市有庞大的消费力,而农村有物产。连结二者的正是一个字:吃!”
“吃?”
“没错!要让大家敞开肚皮,多吃多喝,吃出花样!”王宁安笑道:“吃货越多,购买的农产品就越多,乡村的百姓有收入,地方上也能征收税赋,甚至还能吸引一批年轻人,回到乡村,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