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劲吹,彤云密布,天气一日冷似一日,看这阴晦的天色随时都可能下雪,可雪就是迟迟落不下来。
天气虽然寒冷,毓庆堂教学照常进行,仆人多设了几个大火盆,木炭全由寄畅园那边供应,堂上暖意融融,书声琅琅,曾渔目光偶与少女婴姿的目光相触,少女婴姿总是赶紧含羞低下头去,这女孩儿这半年来身量长高了不少,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与陆妙想有三、四分相似,尤其是嘴唇,都是嘴角微微有些上翘,看似含笑的样子,陆妙想和婴姿虽然身世凄苦,但面相不苦——
冬月十二日上午,严世芳收拾行装,准备去临江府参加录科考试,正在瑞竹堂交待曾渔一些事情,严世芳委婉表示已经为曾渔和婴姿之事写信去京中,曾渔唯唯感谢,正说话间,听得村口有车马声,渐驶渐近,就在堂门外停下了,严绍庭的侍仆严二虎叫了起来:“少爷,少爷,南京柳府来人了”
曾渔听严绍庆说过,严绍庭九月底就已写信给其舅舅柳震要求去南京,现在南京柳府终于派人来接了——
严世芳起身迎至堂门,就见一个武弁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走过来,严世芳认得这个管事,是柳震的心腹家人,便招呼道:“张管事,何事到此?”
张管事唱喏道:“严二爷,小人奉我家太夫人之命接绍庭公子去南京,太夫人年事已高,想与儿孙辈多多相聚。”
严绍庭已经闻讯赶来,恭立一旁,严世芳看看这个侄儿,说道:“绍庭,你先到我书房候着,等下叔父有话叮嘱你。”
严绍庭看了张管事一眼,去叔父的书房了。
严世芳请张管事和那名武弁坐下,上茶,然后询问柳府近况、太夫人安否等等,张管事一一作答,严世芳道:“绍庭娇生惯养,颇有纨绔习气,此番要去南京,还请柳侯爷多多教导。”
张管事唯唯称是。
严世芳又去书房训丨示了严绍庭一番,留柳府来人用了午饭,午饭后又领着严绍庭去钤山那边的严氏墓园向欧阳老夫人坟前告别,未时末才起程,柳府来人和严绍庭要去南昌,严世芳去清江城,这一程水路可同行近四百里——
曾渔和严绍庆还有严氏宗族的长辈送到村口小石桥畔,严绍庭向众人一一道别,到了曾渔面前,一躬到地,语气无比诚恳:“曾先生教导之德,绍庭铭记,日后若有机缘,当报答曾先生之恩。”抬起头时,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官三代严绍庭不知大厦将倾,还在说反话要“报答”曾渔,若严绍庭已成人,那曾渔或许还要忌惮他几分,毕竟赶在他父祖倒台前整一下曾渔还是有机会的,可严绍庭今年才十四岁,居丧守孝都要到后年开春,曾渔根本不在意严绍庭的恨意,含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望绍庭公子多多保重。”
严绍庭躬身道:“谨记曾先生良言。”
严世芳对严绍庭的表现颇为满意,认为侄子知错能改、孺子可教。
送走了严世芳和严绍庭还有柳府一行,曾渔觉得松了一口气,他与严绍庭怨隙已深,每日见面彼此看着也不舒服,现在严绍庭走了,等于去了一个眼中钉、一根肉中刺——
严绍庆显然也与曾渔一样的感觉,两个人并肩立在小石桥畔看潺潺的溪水,严绍庆道:“曾先生有一段时日没去枫树湾那边了,今日天气不错,我陪曾先生走走?”
严世芳走了,没人管了;严绍庭走了,没人盯了,似乎可以为所欲为,曾渔觉得有些惭愧,不过也的确很想那枫林木屋,也就不伪情了,说道:“那好,去走走吧。”
前面这一段情节有点闷,以后徐渭、戚继光、胡宗宪一些大人物将会登场,大幕徐徐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