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铁哥们儿(1 / 2)

 等到阴仁贵、张承奉、浑鹞子三人带着队伍返回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府邸中已经是一片肃穆,侍卫们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三人通报了一声,来到了院子里,向张淮鼎行礼,张承奉看着父亲的伤势已经稳定,神智也恢复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将节度使一家人的遭遇以及自己等人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浑鹞子更是卖弄口舌,讲起张承奉在刺史府后院指挥若定,奇谋迭出,如何三合斩多措,又在墨池边率众当头冲锋,快箭犹如流星,马槊一击挑飞回鹘大将梅勒的经过。

便如同讲经变文一样绘声绘色,当真是惊险刺激,犹如身临其境一般。就连母亲阴氏也是一脸的惊讶,不时掩口惊呼。

这浑鹞子虽是鉄勒浑部胡人后裔,但是其家族在敦煌居住已近百年,早已与汉人无异。

他本人也是骁勇豪放,不拘小节,又有语言天赋,善言谈,通晓蕃汉狄羌各族语言,讲起来自然比张承奉来得精彩。

阴仁贵为人稳重纳言,又年长了几岁,虽然不像浑鹞子那样夸赞着张承奉,但作为张承奉从小在一起的玩伴,也仿佛第一次认识张承奉一样,神色平静中透出来的也是只有不解和疑惑了。

张淮鼎半坐在床榻上,倚着被子,听完儿子和儿子玩伴们的禀报,一时无语,眼神中布满对归义军团体未来的忧虑,但是更多的是对儿子能力的惊讶与赞许。

张淮鼎作为光复河西的大英雄张议潮张太保的嫡子,今年已才四十许,一直随张议潮在长安为人质十余年,耳濡目染之下,虽不善武略,但在政务上的造诣还是很高的,8年(文德元年)被当时的昭宗皇帝敕授沙州刺史后,这些年来辅佐堂兄张淮深治理沙州也算得上成效斐然,至少百姓安居,军粮丰赡、贮积盈仓的考评是不为过的。

对官场规矩的全面理解,让张淮鼎深刻认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堂兄全家惨死,自己一系受嫌疑最重,这一点倒还是其次,自信自己还可以撇清干系。

最坏的后果是归义军群龙无首,势力平衡被破坏,敦煌最大的几个世家如张索李曹阴等必有一番动作,能重新建立平衡便罢了,不然怕是归义军必有一场腥风血雨,到那时周围的羌人和狄戎就会趁虚而入,归义军覆灭就在眼前啊!尤其是甘州的回鹘可是一直在蚕食肃州东界,虎视眈眈欲灭归义军而后快呢。

“此事处理不好,归义军恐有萧墙之患啊,该如何是好?”张淮鼎一时间陷入沉思。

思忖了片刻,张淮鼎抚胸轻咳一声,然后对张承奉等人说道:“情形我已清楚,尔等今夜苦战建功,护佑龙沙,某家定会为尔等参战的将士们请赏。奉儿,你带阴浑二子也先下去洗漱一番,再吃些朝食,换身衣服,歇息片刻。其他事待为父和众位归义军将佐商议后再说不迟。”

折腾了一夜的三人已是满身血污,一脸疲惫,肚皮早就咕咕叫了。于是也不矫情,出门入了后院,脱了甲胄袍服,打了赤膊,叫人提了水,也不去屋内,直接浇在头上,再搓洗头面身体,血污伴着清水在脚边流淌,最后汇了一条殷红色的小溪,甚是惊人。没有看过这些可怖情景的婢女拿着毛巾的手都哆嗦起来,小脸都吓白了。

洗去血污腥臊,换上干净的圆领袍服、六合靴和幞头,三人精神为之一振,又一边大嚼着胡饼、羊奶、肉粥、酱菜,如席卷残云般吃掉了眼前的早餐。

喝完最后一口羊奶,张承奉只觉得浑身酸软,便是有些困乏了,毕竟折腾了一夜,这一世的身板虽好,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打了个哈欠,看了还在胡吃海塞的二人一眼,沉声说道:“仁贵大哥,鹞子兄弟,一夜辛苦,一会吃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俺不回!张家如今出此等大事,大郎必是有一番后事计较,俺在此好助你一臂之力。”嘴里还嚼着胡饼的浑子盈大大咧咧地说着,混不管渍水流到了嘴角刚刚长出的如针似刺一样的短髭上。

“是啊,浑兄弟说得不错,我想了一下,如今张节度及六子蒙此劫难,你们南阳张家太保公一脉如今子弟太过稀少,宗族可借之力不多,大郎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仁贵必不稍退。”

“感谢二位兄弟了”张承奉起身一揖到地,起身说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父亲大人会继任归义军节度使之位,名义上节制大唐瓜沙肃伊西等州诸军事,但是父亲体弱多病,不善武事,张氏一脉人才凋零,索李外戚又过于强势,曹安等粟特大族不但有钱财,之后也会逐渐将手伸向归义军军队之中。

想到两年后父亲去世后归义军连续六年的内乱,张承奉就绝不会让归义军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想那索勋辜负托孤重恩,自己坐了归义军节度使之位,这倒也罢了,毕竟索氏也算是有功于河西唐民,但是问题是索家的威望还是不足以使各大家族信服。

于是,李氏不服,在两年后又推翻索氏,虽然推举了张承奉自己上位,却把持了归义军的实际大权。

直到又过了两年,李氏被不满的归义军其他各族联合推翻,归义军才算是结束了内斗,重新归权于张氏嫡孙张承奉。

这宝贵的六年时间可是错过的可不仅仅是归义军自身发展壮大,还失去了压制甘州回鹘崛起的最佳时机。

想到这些,穿越而来的张承奉当然不能让归义军再次陷入长达六年的内耗之中去,便也就不再矫情,走到门口,看看四周卫士仆役离得尚远,就低声说道:“有些话本来不该与外人道,只是两位兄弟也与我亲如骨肉,承奉有些私下想法,跟二位兄长说上一说,觉得有理我们接下来就去做,不行,就当我没说便是。”

“大郎说了便是,还信不过我俩吗?”二人异口同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