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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强用了一个周的时间,将自己负责的四个县区跑完。回到办事处的时候,其他几个同事也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正在办公室一楼围成一圈说着闲话。
张海强一露头就成了焦点,自从他打架之后,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不是因为他生猛,而是因为他脸上的乌青。张庆首先跑到他跟前,伸脖子看了看他的脸,故作惊奇的问道:“你的脸好了?”
张海强尴尬的笑了一下,唐铁军安排自己出差的时候,这些同事都在外地,他们走的时候自己脸上的乌青还没消散。
“我刚和丁香说,海强同志以后就算有名号的人了。跟水泊梁山的杨志有一拼。”孙正华也跟着打趣。
杨志的绰号是“青面兽”,倒是跟自己前几天的样子挺贴合。张海强想反唇相讥几句,但讷讷的说不出口,只能干笑一下。
助理丁香听了吃吃一笑,跟张海强说道:“青面兽大哥,洛州来个电话找你。是个女的,没说叫啥子,说你肯定晓得。”
旁边立刻有人起哄:“恐怕不晓得吧?不说名字,怎么分得清到底是哪个嘛?”
张庆接腔道:“就是啊,耍了那么多女朋友,谁知道是哪个。”
张海强伸出拳头比划了一下,故作严肃的对丁香说:“什么禽兽大哥?不要乱讲。”重庆话发音极快,青面兽三个字听起来就跟禽兽一样。
丁香故作吃惊,把脑袋往后一缩,说道:“哎哟,晓得你拳头厉害,莫吓我。”
周围几个人哈哈大笑,笑声里带着戏谑。
丁香说的打电话找他的女人,张海强知道肯定是谢亚儿,也只能是谢亚儿。来重庆快一个月了,自己还没给她去过一个电话。前段时间挨打养伤,紧接着出差在外,一直没顾上联系她。
想着临分别前两人的抵死缠绵,张海强的心里温馨一片,恨不能马上就出去联系她。但同事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他只能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装作轻松的跟他们说说笑笑去了。
唐铁军出现在门口,浑身的酒气,进门就把包往桌上一扔,一屁股坐进椅子里,差点把椅子坐塌了。扫了一眼散坐在周围的业务员们,没好气的问道:“你们几个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没等那几个人开口,唐铁军又说:“今天吃饭的时候,机电公司的老于说我们的人出去了就知道吃饭,喝酒,洗头。我今天把话撂这里了啊,以后谁再去这种地方,出事了自己负责,别让公司给他擦屁股。”
洗头房是这几年兴起的带有色情意味的场所,特有的粉色灯光在大街小巷里随处可见。里面多是或坐或站着几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每当单身男人从门口走过,她们或用手做勾引状,或抛来几个媚眼,招引男人们进去。
张海强听别人谈起过,知道这不是正经的洗头的地方。但他想不出在当街的门面里坐着洗头,两人能干出什么越轨的事情,充其量也就是摸几下,难道还能大庭广众的干那事?他手头一直不宽裕,从没闲钱进去消费过。
旁边的几个同事都轻声笑了下,互相瞅了瞅,暗地里做了几个鬼脸,算是对领导告诫的回应。
唐铁军又说:“人家大胜的人到下面,亲自接待客户,介绍参数,横向比较,纵向分析,比经销商那里的人都积极。我们的人下去了只会在办公室坐着喝茶当大爷,所以上个月大胜出的量是我们的两倍还多,人家这才干了几年?我们干了几年?以前我们说当地的牌子有关系,我们竞争不过。现在还找什么借口?大胜也是外地的,我们遇到的,他们也都一样遇到,怎么人家这么短时间就超过我们这么多?”
唐铁军的脸上虽然带着酒意,但很严肃。众人这才知道老大不是一时气话,肯定中午陪机电公司那帮人吃饭的时候受了刺激,借着酒劲要整治一下他们了。
业务员里面曾凡勇的资历最老,一进厂就跟着唐铁军来到重庆,两人的私交也很好,当即笑着说:“老大批评的对,只是咱们的价格比大胜贵,穷乡僻壤的人哪买的起?”大家听他这么说,都觉得这个理由得体,纷纷附和。
唐铁军扭头看着曾凡勇,沉声问道:“金马的价格比铃木的价格贵吗?三四万一台的铃木能卖那么多,金马便宜一半,也没说多卖几台。”
曾凡勇把嘴一咧,辩解道:“铃木的牌子多响,金马怎么也比不了铃木啊,进口品牌嘛。”
唐铁军啪的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冷着脸说道:“那就是说我们没法卖了?价格低的牌子不响,牌子响的价格太贵,横竖都是卖不出去的理由,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吃什么闲饭?都早早的回洛州,守着老婆孩子不更好?”
众人不再出声了,看来今天唐铁军受的刺激不轻,不然不会这么大动肝火的回来就给他们上眼药。既不是业务会议,又不是年底总结,搞这么大动静,只能说明他心里窝着火。
看大家都不说话,唐铁军开始挨个点名,让每个人都总结一下,跑了近一个月,都有什么收获。张庆,孙正华,曾凡勇,何正义,刘彦虎等同事都相继汇报了各自的情况,大家的情况其实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代理反应价格高,活动少,促销力度不够。
张海强是新人,而且是第一次出差,唐铁军对他没报任何希望,所以一直也没点他的名字,听完每个人的发言,感觉都是陈词滥调毫无新意。酒劲这时下去了不少,窝着的火也发泄的差不多了,看了看周围的人,平时都是跟自己称兄道弟的哥们,也就不再好说他们什么了。绷着的脸稍微松了一些,对他们说:“马上就要到年底了,今年的指标我们完成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涉及到大家每个人的切身利益,重要性不用我说。希望每个人都抓把劲,争取期末考个及格,别弄的到时灰头土脸的跟谁都不好交代。”
众人心里都舒了一口气,知道这是训话结束前的套话,脸上的神情都不似刚才那么严肃了。这么多年了,唐铁军的路子大家都熟悉了,这人面善心软,总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甚至都不落下。
果然,唐铁军说了一句“谁还有什么建议意见,可以单独跟我交流。”大手一挥,低头喝茶,大家就开始各玩各的了。
领导发了一顿邪火,但众人并没觉得灰头土脸。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平时听的多,早就有了免疫力。但张海强这是第一次见识,心里不免惴惴。在冲压车间一年多,不管手下员工犯了什么样的错误,李红旗从不声严厉色的批评,最多就是呲着大门牙慢条斯理的说那么几句。
不过尽管惴惴,但内心还是颇为平静。唐铁军说的都是以前的人和事,自己刚来,没什么关系。头一回出去跑业务,其实还是有点感触的,如果唐铁军不是一身酒气带着怒气,他真想立刻过去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心得。
现在不是时候,还是等他气消了再说吧。
跑到街上的公用电话亭,张海强拨通了谢亚儿的手机:“找我了?”
谢亚儿慵懒的声音从千里之外传了过来:“你也不知道主动给我打个电话。”听语气就知道她还是一个人在家里。来之前两人约定,晚上7点到9点通电话最方便。胡波肯定在外面跟着领导应酬,孩子在爷爷或者外公家里,谢亚儿就像单身一样的自由。
“跟代理的人出去跑市场,白天晚上都在一块儿,不太方便。”张海强如实回答。
“那你说,想不想我?”谢亚儿腻声问。
“想。”张海强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两人在一起时的亲热画面,嗓子不由得有些发干,身体感觉燥热,小声说道:“有个地方特别想。”
谢亚儿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激动,不过她比起张海强理智很多,笑了一下,掩饰了内心的波动,柔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海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去,不好回答,只好说道:“得听领导的安排啊,我自己说了不算。”
说起了领导,谢亚儿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怎么听说你在重庆跟人打架了?还是酒后调戏女孩,被人家的男朋友打了一顿。”
张海强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事竟然传到了洛州,还是这样的版本,连忙辩解:“哪是这样啊,只是喝了酒,走路撞了一下,就打起来了。”简单的把过程说了一下。
谢亚儿哦了一声,说道:“那天李红旗来孙哥家串门,我听他这么说的。你一个人在外面,可得小心点,做事别冲动。”
听谢亚儿关心自己,张海强心里一暖,笑着说道:“我只跟你冲动,跟别人我会小心的。”
谢亚儿无声的笑了一下,更加温柔的问道:“跑了一圈,感觉怎么样?我怎么觉得你已经学坏了呢?”
张海强假装嘿嘿的坏笑了一下,说道:“可不是吗,等回去了你就知道我坏不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