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郁闷搓脸:“我也不是要控诉什么,或者觉得自己很对,我就是不明白。最近好多人跟我说,要和张雪齐保持适当距离,我不明白什么距离才是适当,这么多年了,十几二十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没牵手,没接吻,没滚床,就是吃饭聊天遛狗而已,我觉得我和覃力也可以这样,只不过覃力家住得远,而且他家也没狗。”
云晓月“啊”了声,意味深长地感叹:“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恋爱白痴哎。”
蒋星神色古怪,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是不是搞笑女,不适合谈恋爱?”
云晓月怔了怔,随即笑意渐浓,肩膀不断抖动:“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话?”
“短视频看到的。”蒋星垂头丧气,云晓月的笑好似坐实这一点。
云晓月凝视着眼前陷入苦恼情绪的女孩。
谈不上多漂亮的面庞,可从见她第一眼起,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松散。纯然、灵动、充满生命力的灵魂,正因蒋星这样的性格,才能和张雪齐保持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走过漫长岁月。
纯友谊?很难存在。
要么故意装傻,要么无法认知。
所以说,张雪齐才是最无奈且悲催的那个人。
不过也怪不了他。
要想捅破这层纸,最快的办法就是张雪齐下手。毕竟蒋星懵懵懂懂,对爱情和友情都辨不清楚。但张雪齐不肯去做,亦或是害怕去做。
蒋星可以毫无压力地说出告白的话,但张雪齐不行。
她说可能是玩笑,他说就是真的。
如果蒋星拒绝他,他们之间,无法再退回原来的。
形同陌路的朋友。
还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好友。
那一天,云晓月终于知晓张雪齐的选择。
她拜托覃力,几番周折,顺利约到张雪齐,再腾出一个只有两人的环境,把藏在心里多年的想法一一道出:“如果没有蒋星这个朋友,你会只选择我吗?”
一句话,把自己和蒋星的地位置于天平上,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张雪齐眼睫微垂,依旧是那副寡言少语的模样。让她着迷深陷的,就是这份独属于他的神秘。沉默时的宁静深远,交流时的侃侃而谈,反差剧烈,撞得她心神摇晃,迷失方向。
张雪齐给出一个让她惆怅却无憾的答案。
他说:“就算你没有说分手,我也会找合适的时机跟你道歉,再正式提出。我以为跨出这一步,僵局会有所改变,实则没有改变,却让我得到疑惑多年的结果。”
“谈恋爱,和谁都一样,谈或不谈都可以。现在和以前不同,如果谈了,我和她的关系注定要变化,可能会影响她。不谈也没什么,那就这样吧。”
张雪齐最后道:“我认了。”
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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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渐渐暗沉,头顶上方洒下灯光。
云晓月忽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蒋星,你认识张雪齐更久,肯定知道,他是个很认真的人。”
云晓月并不打算将他们最后的对话告诉蒋星,毕竟好事多磨,恋爱哪能靠别人。
她说:“如果有一天,张雪齐遇上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他一定会和你保持安全距离。这个距离,可能会让你难受,无法适应。随叫随到,是不可能了。”
蒋星心口忽地一揪。
……
漫无目的走在城市街头,蒋星坠入一个无解的矛盾旋涡里。
以前从未认真思考过她和张雪齐的关系,她甚至还想过,两家人不是亲戚却胜过亲戚的关系,还可以在他们这辈延续,以她和张雪齐的友谊,他们的另一半和孩子们也能成为肝胆相照的好友。
如果张雪齐有了女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改变吗?
一定会。
那会变成什么样?
——他会不要我吗?
这个想法像一颗摔在脚边的响炮,炸得她浑身一颤,背脊发麻,只能呆在原地。
几乎是大脑驱使下的条件反射,待她回过神来时,眼前是熟悉的微信对话框,她的那句话已经发送出去。
蒋星:张雪齐,你在哪?我有话想跟你说。
下一秒。
没有显示间隔时间,在她反应过来时,他的微信像是独立一条,又像在回复她话。
信息嗖地弹出来——
张雪齐:准备直播了吗?我刚好在外面,要不要给你带夜宵?
……
蒋星举着手机,神色匆匆穿行人海。等待中的每一声,都敲打在她心上。无人接听的提示音传来时,她像失去方向指引的羊群,路到半途,不知往何处去。也许是某种感应,也许是命中注定,她在无望中掀眼的一瞬,视野里凭空出现那个“失而复得”的人影。
蒋星的大脑嗡了下。
是的,失而复得。上一秒还出现在微信中,下一秒就消失在电话里。
挺拔个高的年轻男人在人堆里身姿凸显,他们站在一家装潢别致的餐馆前,含笑作最后交谈道别。这一幕很像慢镜头聚焦,四周色彩褪去,他浅笑淡然,存在画面中心。
张雪齐余光慢了一秒,低头时,已经被一个人冲过来紧紧抱住。
年轻娇小的女孩。
霎时间,所有的交谈声荡然无存,大伙震惊无言,目睹这一刻。
覃力张了张唇,濒临失控的小表情可谓丰富多彩。他战术性咳嗽几声,率先打破震撼:“让各位见笑了,这俩一家人,正常操作,不用管他们。”
众人哄笑调侃,三言两语推断出一段暧昧故事。台阶砌好,面子给足,在覃力的招呼下照常离开。
却都不忘回头再瞧上两眼,笑意不减。
张雪齐被这猝不及防的街头强抱拴在原地。
从诧异,到怔愣,又缓缓蹙眉,侧头俯身去瞧贴在他胸前的那张小脸。
侧脸贴着胸口,眼睛睁得大大的,无焦距出神地落在某一处。
张雪齐拧眉盯着她:“女流氓?”
她像失了魂,一动不动。
他微向后仰,想拉开二人的距离。那两只细条条的手臂倏地收紧,不经意间往前撞上两步,他惯性小挪半步撑住,垂眸看她的神情更加无解。
“说不说话?”
蒋星还是不吭声。
张雪齐眼神钻研:“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下午趁我不在家,把我家烧了?”
她这才闷闷地哼了声。
能吱声就好。
朝夕相处这些年,他已经能从她的音调中,判断出事件大小,遇难程度。
看来不是大事,可能是情绪纠结的烦心事。
她神经单一且大条,想不通的事多得去,何苦为难自己的小脑瓜子。
但从没像今天这般,做出过这种直白而浮想的动作。
张雪齐琢磨片刻,俯视着她的头顶开口:“蒋星,你赔我钱。”
“我没烧。”弱似猫叫,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反驳他。
他很浅地扯唇。
“这单子黄了,你赔我两百万。”
“不会黄。”
“你怎么知道。”张雪齐故意吓她,“你突然冲过来,也许客户会以为我私生活混乱,始乱终弃,被人拦截上门讨说法。”
蒋星意外的很平静,轻声回应:“那就不要弃。”
没等他接话,她又道:“我陪你。”
张雪齐嗤地一笑,不信她真会赔。路人眼光扫视流连,他视若无睹,却没有再推开她。
张雪齐身上的味道是安定剂吗?
清冽如风,温暖似阳。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抱着他,会有使人平心静气,舒适叹息的魔力。
“我陪你,你也陪我。”蒋星说,“张雪齐,一起吃夜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