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的货船扬帆起舵,气势磅礴、浩浩荡荡的随长江而下。船有几层楼高,向司徒义这种地位最低的劳工,只能和船工一起缩在最底层的船舱里,蒙头大睡。被褥下垫了层厚厚的稻草,身上盖了张薄薄的棉被,虽只有几成新,但还算暖和。</p>
迷糊中,大腿上一阵剧痛,使他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厨娘模样的胖大婶骂咧咧道:“午时都过了,还在挺尸,吃饭还要人来叫,这个刘管事越来越不像话,什么样的人都敢往潘家招,当我们潘家是善堂。”</p>
说完转动他那肥大的身躯,仿如鸭鸭般摇摆着躯体走了,临走时又在他的左腿上补了一脚。</p>
见司徒义一脸茫然,临铺的吴久道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有些歉意道:“她和我是同村,是来叫我吃饭的,却把脾气发在你的身上。”</p>
吴久道是一个健谈的人,虽与司徒义不熟,但却如老朋友般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他“哎”了一声,“其实,吴大嫂是个苦命的人,人倒没什么,只是xing子太急。她年轻时家里穷,被他的父亲卖给当地的一个乡绅当小妾,生下一女,不受待见,那乡绅就把她两母女赶到九江府的乡间的老宅中,任其自生自灭,不闻不问。谁曾想确因祸得福,那乡绅牵涉到南山集一案中,满门抄斩,皇上仁慈,见她和那乡绅,已无甚瓜葛,留下了她们两母女的命。”</p>
对于发生于十年前的南山集一案。司徒义曾听父亲提起过,戴名世所著的《南山集》案牵连人数达三百人之多,是皇上在位时期的第二大**案。而戴名世、方孝标的所有著作及书板被清查以烧毁,列为**。</p>
在顺治爷入关后,对汉人采取的是拉拢的态度,但对汉人的知识分子的思想进行钳制。对汉人立书著作时,提到的前明问题,一直非常敏感。</p>
《南山集》一案,究其原委,只是因为戴名世《与余生书》中叙弘光帝南京一段,并于文中书“永历”年号等;至于《孑遗录》,虽然记述了明季桐城被兵乱始末,有弘光年号,但也并无特别直接触犯清廷权威的言论。</p>
皇上龙颜大怒,那可是一个心狠手辣。令刑部穷究猛治,以“大逆”定狱,提出了株连九族的惩办意见,拟将戴名世凌迟处死,其“弟平世斩决,其祖、父、子孙、兄弟、伯叔父兄弟之子,俱解部立暂,其母女妻妾姊妹、子之妻妾、十五岁以下子孙、伯叔父兄弟之子,给功臣为奴”。</p>
康熙五十二年二月又下诏“法外施仁”,把戴名世凌迟改为斩首,其家人等皆加恩宽免。</p>
与此事有瓜葛被株连者甚;为刻《南山集》出资的尤云鹗、刻《南山集·孑遗录》的方正玉、为《南山集》作序的方苞等人以绞刑论处。后来皇上又出于收买人心的需要,将原定处死的近百人改为流徒黑龙江宁古塔,罚入汉军旗籍。这时受此牵连的余湛已先死于狱中。后来皇上得知方苞擅长古文,是个难得的人才,遂又下令将其召回,赦免其罪,加以任用。又因《南山集》多采用方孝标《滇黔纪闻》中所载南明桂王明史事,遂牵连至方氏宗族,一并治罪。当时方孝标已经去世,亦因《滇黔纪闻》文字案被剖棺戳尸,妻儿等人被发配流放于黑龙江(后亦被宽免),财产尽没入官。</p>
对于朝廷如此大屠杀式的做法,心中有些不屑,但也非常之理解,无非朝廷想加强zhong yāng集权统治,使清廷的统治能持续长久。</p>
**犹如紧箍咒般的套牢了官员的言行举止,搞得人人自危,也限制了官员的一些政治主张,对社会进步有一定的阻碍。但对百姓却是利大于弊,只要政局稳定,就能安居乐业,至于,谁上台当官,谁有失宠,与他们又何关?</p>
正愣神间,吴久道又叹了一口气道:“潘老爷在世时见其可怜,就收留在潘府当了厨娘。含辛茹苦的养大了女儿,可是两个多月前,女儿和同乡好伙伴一同回乡看外婆,两个女孩一同失踪,至今未归。也报了官,大当家的也非常仗义,派了不少人去寻找,一直未果。这不,把吴大嫂愁的都瘦了一圈,可生活还是要继续。”</p>
司徒义有所同感,自己的姐姐司徒惠,五岁时走失,一直都未找到,时至今ri,额娘一提到姐姐,依然是泪流满面。</p>
司徒义和吴久道从饭堂里出来。吴久道就先回了底仓,司徒义两耳充满了胖大婶的唠叨声,心中有点烦,信步上了船尾的甲板,便见和韩修站在一起的那女孩在舞剑,剑法虽不十分纯熟,但也虎虎有声,英气十足,看来韩修对这女孩没少花工夫。</p>
再一次见这女孩,司徒义总有一种熟悉而又亲却的感觉,不觉多看了几眼。那女孩的剑锋一转,直冲着他的面门而来,司徒义本能的往后一退,那女孩一个急刹车,收起手中剑,大嗓门响起,“看什么看!窑子的姑娘,你想看就看,想玩就怎么玩。等船靠了岸,花两个钱,去逛逛。不要在这里一副猴急的样子,在这里瞎瞄,看的人家怪不好意思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