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娇没有再争执了,她眼里滚动着泪花,望着兰嫂那张温和的脸,眼前恍惚是一片盛开的羊角花,一个年轻的母亲敞开自己丰满的胸怀,在那片殷红的花丛里喂着孩子的奶。她的身上洒满了朝霞,她的周围飞舞着无数的彩蝶,她是那片绽放的,永不凋谢的羊角花!</p>
一个年轻母亲用生命保护了她的孩子,另一个母亲将用心血来承担起哺育孩子的责任。</p>
“妹子。怎么了?”兰嫂已经把那孩子背好,见刘玉娇那发呆的样子,就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问。刘玉娇像从梦境里醒过来一样,竟一下扑在她的怀里,激动得泪水奔流。</p>
兰嫂那稍微平静的心又沸腾起来,她懂得这个像同胞姊妹一样的女人心里的苦楚和哀伤。她想安慰她几句,却哽咽着说不出口。两行泪水从她眼角流出来,她急忙伸手揩去了泪水,拍拍刘玉娇的肩膀,就离开她,朝马文兵走去。</p>
“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和我谈。”她极力保持平静地说。马文兵点了点头,他不得不钦佩面前这个像大姐姐一样的女人,她能从你的脸上读懂你的心。</p>
兰嫂观望了一下周围,她要找一块安静又平坦的地方,但周围到处都是紊乱的废墟,只有小公路边的一段路面上还完好无损。那里有几棵树,树尖上悬挂着一轮殷红的太阳,树叶茂盛地投下一片阴凉。“小马。我们到那里去谈。”她看见玲玲也跟着马文兵,又说“妹子。一起过来吧。”</p>
陈宏春和俞会计正好向这里走来,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个汉子。每个人脸上都阴沉沉的,像冬天霜打的树叶。兰嫂认出那几个汉子都是村寨里的党员,“老俞。大家都到这边来一下。”她对他们说,那声音有些激昂,又有些悲怆。</p>
他们看见兰嫂背着一个婴儿,心里都明白那孩子是谁的,“我们,正是来和你商量一下事情的。”陈宏春说。兰嫂注视着这些一脸疲惫和痛苦的羌家汉子,顿了好一阵才说“那就开个支部会吧。”她领头朝那片树荫下走去“有好些紧急事情要安排一下啊!”</p>
大家一走拢那片树荫下面,就都瘫坐在地上了,十几个小时的紧张和恐惧,把他们的身心和肉体都摧残得萎缩了。只有兰嫂还支撑着身体站在大家面前。玲玲和马文兵坐在一块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石头上。</p>
俞会计递给兰嫂几张纸说“这是初步统计的灾情报表。”兰嫂看见她的一双手在簌簌发抖,看见那个报表是用学生的作业本写的,那上面详细地写清楚了死亡人数和他们的名字。写清楚了还活着的人员名单和他们的家庭情况。还写清楚了村寨里房屋倒塌的具体数量。</p>
邱凤兰读完手里的那份报表,全身的血液像波涛般地翻滚着,她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注视着远处的雪山,注视着雪山脚下那已经消失了的寨子。她沉侵在极度的震撼和悲痛之中。</p>
“我和老俞,已经把情况向上面汇报清楚了。”陈宏春说。兰嫂听了,好一阵才问“上面,有什么指示?”“要我们马上转移,全部转移到镇上去。”陈宏春回答。他在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香烟,他是靠吸烟来支撑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和精神。</p>
马文兵也说“指挥部派我们赶来,也是让我们把大家安全地带出去。”“马上转移?”邱凤兰很激动“我们现在能走吗?几百个亲人和同胞的遗体还露在那里,还有些人埋在石头下面。我们怎能丢下他们不管,丢下他们逃命去吗?”</p>
兰嫂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大家心里,没有人再提走的事。沉默了一阵,兰嫂才问马文兵“小马。你谈谈你的想法吧。”</p>
马文兵本来已经想好了现在要做的几件紧急事情,但他突然感觉自己全身像瘫软了一样,头脑里昏昏沉沉的,眼前是一片闪动的金花。他极力抑制着自己,隔了好一阵,他才开口说“目前,最关紧要的是,做好这里的防疫工作。”</p>
好些人都不懂什么叫防疫,更不知道这个工作该怎么做。玲玲见兰嫂和其他的人都沉默不语,就补充说“就是要进行消毒,采取卫生防疫措施。”兰嫂也听说过,大灾之后必定有大疫。但具体要怎么做她也不懂“小马。你就给我们安排吧。”</p>
“首先,要对遗体进行消毒。”马文兵觉得自己的神智清醒了些“接下来要对我们大家,包括那些伤病员,包括寨子里所有的牲口,还有那些倒塌的房屋,都要进行消毒处理。”</p>
大家听了都没有吭声,邱凤兰也知道这件事必须做。否则。一旦染上疾病,恐怕活下来的这三百多人都有生命危险。但一个难题摆在大家面前,就是用什么来消毒呀?寨子里根本没有大量的消毒药品“大家稍等一下。我去诊所那里问一下刘医生,看看有没有消毒药。”兰嫂说完,就朝诊所那里走去。(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