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十年九月十一。</p>

刘摩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一天。</p>

上午刘摩还在府衙中查阅宣抚司的公文，守在网门港的刘松龄派人回来报信，王闿运已经下船，快到琼州府，让刘摩速速回府迎候。</p>

关于王闿运的故事，刘摩已经被刘松龄灌满了耳朵。</p>

王闿运，湖南湘潭人，自幼资质驽钝但勤奋好学，二十六岁便中举，曾做过协办大学士肃顺的西席先生，后被肃顺收入帐下，成为同治年间大清智囊的智囊。但咸丰死后，肃顺被斩，王闿运则从此被打上了“肃党”的烙印，不得超生。在中国就是这样，跟错人与站错队，对于文人来，都是政治生涯中最致命的失着，王闿运站错了队，没有搭上命已经属于皇恩浩荡了，要想出头已是很难。王闿运只得另辟蹊径，走名士路线，著书立传，勤于教诲，门生遍布天下，有“当代孔孟”之称。</p>

而刘松龄最为推崇的，是王闿运的帝王之术，看着老爹神神秘秘满脸景仰的样子，刘摩亦是无可奈何。</p>

刘府门前已被打扫了数遍，府中亦是一尘不染，所有家人皆是身着新袍，满脸严肃，刘摩与邢大勇等人守在门前。</p>

终于等来了两轿子落在刘府门前，刘松龄跨出轿外，亲自走到后面的轿门前掀起轿帘，恭敬地道：“王师傅，寒舍已到，请王师傅移步。”</p>

“唔！”轿中传出一声闷响，从里面出来一位身着青衫、圆脸阔目的中年人，看年纪不过五十刚过，满面红光，身体健硕。</p>

刘松龄对着站在门口走神的刘摩道：“摩儿，快来拜见王师傅！”</p>

刘摩不情愿地走到王闿运面前：“刘摩拜见王师傅。”</p>

王闿运丝毫不为刘摩带着敷衍的话语气恼，捻须笑道：“唔，此子傲与常人，吾可教也。”</p>

刘松龄暗暗瞪了刘摩一眼，客气地道：“王师傅，请里面坐。”</p>

“好！”王闿运大步走在前面，刘松龄低头哈腰地陪在一旁，刘摩暗暗道，这老家伙还真不客气，拿这当自己家了，到底有啥大本事，自己在后世怎么没听过呢？</p>

刘松龄将王闿运引入书房，原本打算午饭后再授课，王闿运称已在船上用过，还要速回广州，课程当即开始。</p>

其他人都离开书房，只剩下王闿运与刘摩二人。</p>

书房内起了上等的龙涎香，满屋清滋，沁人心肺。二人坐定后，王闿运轻摇手中白纸扇，让刘摩坐到自己身边，笑道：“你无须紧张，听你父所言，你曾到海外求学，此番回国做官，想了解些当官的学问，不知道你最想做何等官职？是一方父母还是一镇军门？”</p>

刘摩思索道：“晚辈想二者兼得。”</p>

“二者兼得？”王闿运朗笑一声，“雄心不哇！有志气，不过你可曾了解当官如何去当才能稳妥？”</p>

乖乖，我花一千两银子是请你来给我授课的，你快倒些竹筒子滚蛋，真以为自己鼻子上挂了两颗葱就是大象了？刘摩道：“还请先生为我解惑。”</p>

“古人兵者，国之利器也，而我，官者，利器之柄也。你在海外数年，国文可曾落下？”</p>

“子听得明白。”</p>

“那就好，让老夫与你，若有不明白之处，尽管问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