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卫萍哼着调来到值班室。一切如故，她推开窗帘，照例把洁净的桌椅掸一遍，再把一应公文取出，把那本备忘录端端正正摆在台面。坐下，掀开一页台历，已是8月15rì了。今天的工作，把图纸给肖国逊送去后，她还要到爸爸的高能中心实验室去，继续观测μ中的微子和电子碰撞的实验过程。她启开保险柜，取出搁在上面的两卷图纸，拿下来一看，却是第1、第2卷。她略一惊讶，又取下两卷，是第3、第4卷！这就是，昨晚放上去的第77和78卷不见了！她轻轻“啊”了一声。“不，决不可能！许是我……弄错了哪里？”她让自己稍微冷静后，就非常心地从首卷开始，依次往下一卷卷查找。当查到第76卷的下面时，终于见到了第77和78卷！卫萍将这两卷图纸心翼翼地摊在桌上查看，不错，图纸上麻麻，密码、编码、数码、符号，横的竖的斜的线条，弧形，各种元件代号，机型名称，纵横交错的箭头……历历在目。她仍放心不下，拿出外间，放到计算机上做了一次机审。屏幕上显示出“准确无误”的信息后，她一直悬着的心才放得下来。轻舒了一口气，取出手绢揩汗。她又继续往下查，卷卷俱在，完好无缺。她才把第77、78卷放在一边，将那一人多高的图纸依顺序放回柜里，jīng心叠放，然后才要插回钥匙关柜，兴到半空的手停住了。“怪！”她想，“记得这两卷昨晚明明是放在上面呢……”她极力回忆，刚舒展的眉头，立刻又竖成一道。一双明眸，罩上了黯淡的yīn影。她望着保险柜和手中的隔电钥匙发懵。当把钥匙再度插入，电流接通，柜门自动关闭，此时抽出钥匙，就千万不能接触保险柜，否则会被强大的电流击倒！与此同时，比神经纤维还灵敏的电子jǐng报器便尖厉地响起来，不出半分钟保安人员就来到。卫萍怀一腔质疑，捧了图纸出来。她仔细查看报jǐng装置，没有发现被触动的迹象。“图纸被移动位置是肯定了。”她想，“图纸按着顺序排列，好象是为了方便做什么事情似的。”卫萍再一次陷入深思，“啊！拍摄，是为了方便按顺序拍摄！分析起来，那是应该有一个……神秘的摄图者！”想着，想着，鬓角沁出了汗，心在砰砰地跳。她知道发生了一件大事，马上取出记事簿，先把这件惊心动魄的事记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工程保卫处长的专线电话。</p>
这个电话几乎把保卫处长彭继东唬死。他火速来到10号楼，然后不露声sè地布置了现场勘察。接着带了卫萍直闯工程“三巨头”的办公室，工程第一书记庞勋、第二书记肖才智都在，工程常务书记兼总指挥长钱正清去W市开会未回。在作了严格保密决定后，庞勋直接找到省委第一书记。一个钟头后，zhōng yāng高层都知道了这件事。</p>
天亮了，朝阳把半个天空染得一片通红。珠河水面波涛翻滚，金光闪烁。古城上空一碧如洗。十时许，东北方向的天空出现一粒耀眼的白，渐渐地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一架银sè飞机。接着，一阵“吭啷！吭啷”巨响，飞机渐次降低高度，在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城市上空兜了一个弯，徐徐降落机场。一辆汽车拖着舷梯而至，稳稳地靠在高大的机身旁。稍倾，舱门打开，乘客们次序整然走下飞机。最后走下舷梯的，是一老一青两位男xìng。老的约莫六十开外，方脸型，齐刷刷的平头装全都白了，但仍jīng神矍铄，稍带一丝旅途的疲倦。他上身穿一件浅蓝sè中山装，左上口袋插一支削得尖尖的绘图铅笔，下穿一条深褐sè的西裤。脚上穿一双棕黄sè中跟皮凉鞋，鞋后跟特别厚。鼻梁上架一副洁白朴素的老花眼镜，腋下持夹一只很大的老式公文包。慈祥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种自信。他就是钱正清。另一个就是吴峰。他也夹了只皮包，迈开军人步伐，紧跟钱老。候机大楼外，停有几辆车。大门里人出人进，忙而不乱。二人去取了自己的行李，每人一只大箱。吴峰把皮包给了钱老，就提着两只皮箱跟钱老出门。门口刚好碰到卫萍和肖才智，还有钱老的司机兼jǐng卫员李，他接过吴峰手中钱老那只箱。卫萍也拿过爸爸手中的皮包，却装作没看见吴峰。吴峰面上掠过一丝淡薄的惊讶，随即又逝去。他主动跟她招呼，她只略微颔首，但脚步却已放慢，吴峰赶上去，跟她并肩而行。肖才智和钱正清在距他们几步的前面，边走边交谈。李提着箱在最后。大家都朝停车场上来接钱老的车走去。一行人来到车边停下，肖才智不认识吴峰，钱老给介绍了。二人握手，从口音中肖才智还听出来吴峰也是W市的，遂又认了老乡。肖才智饱经世故，犀利的目光一眼就看出吴峰和卫萍有过从甚密，也窥出他俩正闹矛盾。吴峰呢，早就从卫萍嘴里听肖才智的大名和为人，所以他怀着崇敬的心情跟肖才智认识。因为肖才智曾兼任过实验工厂厂长，也就不管他如今的职务有多高，人们仍顺口叫他肖厂长。肖才智跟钱正清在车旁叙，吴峰觉得不便听，想了想，遂拉卫萍离他们几步。李的车发动不起，正掀开盖来检修。</p>
“接到电报我就呆不下了，”钱正清，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封信给肖才智。信是国防科委写给工程党委的，肖才智看罢信，钱正清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p>
“到家再吧。在W市，见到郑少岗啦？”</p>
“少岗？没见，他什么时候也去了W市？”</p>
“您前脚走，他后脚跟上，是离了婚去的。”</p>
“怎么，他离了婚？”钱正清惊讶不已。</p>
肖才智头，什么也不。钱正清不便多问。</p>
李把车修好了，钱正清招呼卫萍上车。吴峰过来跟他们握手告别，并从卫萍手中要回皮包。肖才智知道会有车来接吴峰的，于是先一步走了。</p>
“zhōng yāng给我们派来一个高能所副所长，名字排在李灼钺后面。”车上，钱正清对肖才智。</p>
肖才智喜出望外。“嗬，谁呢？”</p>
“刚从国外回，是很有名气的物理学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