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炯脸sè无血:“我不懂你的意思……”</p>
“家父遗下百万家资,都怪侄儿无能……现在他们不仅夺去侄儿的财产,还逼侄儿跟你老要一样东西。倘办得到,百万家资奉还,并保证两家老少平安!”</p>
丁炯木僵地坐着,许久才断断续续:“它……它……已被、被、被……”</p>
“不,它或者只被你的国家遗忘,但还有一些人并没有遗忘。姑父,为了我们两家,你拿出五毫升J·K氏液晶吧!”</p>
丁炯冷眼望侄儿:“你、你们是什么人?”</p>
“呵,你误会了,姑父!”柯文站起来,走到一张沙发前坐下,用哭一般声音:“和你一样,我也是被逼的!他们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着,从袋里摸出一张相片,抖抖索索,给了丁炯。照片上两男一女,女的是一位美貌的将官,男的也是少将。</p>
十五年前的往事记忆犹新。丁炯记得男的叫汤子亮,眉宇间有一粒粗大的黑痣。女的叫凌蔚茹,过去在北平也曾有过一面之交。</p>
“他们不过想跟你要一J·K氏液晶,就从此遵守昔rì协定并永远对此事保密。”任柯文给他一个火柴盒大的东西,“做实验时,把它放在旁边。”</p>
正着,大门外传来一阵摁铃声。丁炯很不愿见到人,遂把那火柴盒样的东西往袋里塞,摇摇晃晃迈步,进了自己的寝室。他周围死一般岑寂,客厅里不时传来女儿欢乐的笑声,间或有吴峰话的声音。丁炯心如刀剜。他并不怕死,他忧虑的是妻女今后的出路。他又忆起数十年独身的凄苦,好不容易组建了家庭,才得享人间温爱。妻女也本当和别人一样享受幸福和欢乐,可她们得到的是因自己而造成的委屈、伤怀、紧张、不安……如今,才有几天欢颜的家眼见又要因自己而濒于破灭……生前既不能将幸福赐于妻女,难道还要让她们为自己背负债务?倘如柯文所,五毫升J·K氏液晶真能把将要失去的挽回,自己或许应该屈就于豺狼?</p>
第二天一早,丁炯就到了学院。放假了,昔rì热闹的校园显得格外冷清。人去楼空,给人万般惆怅。古sè古香的高分子化学实验大楼孤零零座落在学院的西北角。这是一栋苏式建筑,因年久失修,外壁灰浆层已经剥脱,斑斑,露出青砖石灰。丁炯跟这栋大楼断断续续,打了近三十年交道。大楼前面绿草如茵,荷莲蔓生的水塘边有几株垂柳。大楼东西两侧,尽是一棵棵古柏树,有的有一围粗,枝茂叶密。大楼后面是一垅未开发的土丘,长有东一株西一株的苦楝。丁炯佇立在一棵柳树下面,默默凝视水中自己的孤影。晨风吹过,水波荡漾。凋零的落叶不时掉在肩头上,他也不觉得。他的J·K氏发明不仅未能使他名垂千秋,而今又要陷他于绝境!丁炯不再往下想了,他跟校工要过钥匙,打开实验室的门。熟悉的药品味扑鼻而来,令他感到亲切。三十年,楼上每一只烧杯都能够引发他一次深刻的回忆,往事既清晰又遥远。没有考虑的余地了,他把一应痛苦暂时压住,拿出全部jīng力来重复十六年前那项……未被遗忘的发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