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榕树下有一座高不过两米的建筑,通体都是石材,或者是看起来像石材的材料所制。
日不留影,冬不落雪的材料怎么可能是凡石。
它除了屋檐,身上还有十多层腰檐。无门无窗,无烟无尘。
因为猎祖每次都是从这里走出,猎人们称这里为祖屋。但屋子名不副实,倒更像圆寂高僧的浮屠。
此时,从塔里走出一位须发灰白,将他的面庞完全遮掩,只露出一双混浊眼睛的老人。
他以前叫多宝道人,几千年未被人提起,他几乎忘了这个称呼。而今,只记得被猎人们尊为猎祖。
这些日子他一直有种不详之感,似乎是自己大限将尽。
当年被紫帝困在塔中,犹如置身在一个黑暗的盒子中,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没有灵气,没有食物。
这还不算,最苦的是终日还要承受各种莫名其妙的痛苦。比如舌头被扯出老长,然后被一截一截割断。比如置身油锅,在灼热中身体被一层层烤焦。比如身体突然长出脓疮一天天腐烂。
不一而足。
如果当时寿元已尽,他会感谢上天。
但痛苦的感受虽然无比真切,但身体却完好无损。而且每过几天,头顶上方都会落下许多水滴,滋润他的身体。
他不但身体如初,以前修炼的练体法门——九转玄功,竟在不知不觉间到达了第九重最高境界。
到了第九重境界,已无物可伤。虽日复一日痛苦,但他连自杀都不可能了。
多宝道人不但是个狠角色,也更是机智多谋之人。他推测,上方有水滴落下,那就必定有条生路。
在足足五百年的不断探索寻找之下,他终于还是…那个…失败了。
一日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自己将这方天地的每一个地方都寻遍了,之所以找不到生门,只可能是它在不断游走,躲开自己。
于是,他又尝试寂灭心念,无意而动。
又过了五百年,他终于还是…那个…失败了。
又一日脑中再次闪现灵光,这方天地虽然不大,也足可以装下一座大山,这样去碰运气,或许十万年才可能撞上它。
既然生门躲着自己,那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他不愧是一代大师,立刻自创了一套身心相悖的功法,可以心向左身却向右。
正如某歌手唱的,我的脚步想要去流浪,我的心却想靠港…
结果,第二天就撞进了生门。不是运气超好,而是生门就在他的左右,而且只是躲避他的神念。如果运气好,可能十分钟就哦克了。
通过生门,他来到了一片穷山恶水的所在,就如火星的地表一般。但他终于见到了光明,也不用每日受那些各式各样无尽的痛苦。
而且,经过一次生门之后,他对这里的各种门都有了感应。想去哪里都可以用身心相悖之法到达。
尝试了向上的门,结果哪里都是仙人的战场,若不是逃的快,几乎丧命于此。平行的门,所到之处都与这里类似,不过是秃山与戈壁之别。
只有一个门,闪着五彩之光。看着绚烂夺目,但每道光芒都如实质,就如无数的无影神针在疾射。
他能感受到光芒的恐怖的能量。
有一天,他实在压抑不住好奇之心,强行进入。结果,他回到了真真切切的人间。
只是,这里在大山之中,虽然林木茂盛,野兽成群,却几无人烟。而且,离开宝塔,身体神识都如被弹簧拖拽,一里之地已是极限。
而且,每次穿行,他的寿元就会在光芒的穿刺下减少几分。
但他抑制不住对有生世界的向往。尤其在某日偶然救治了一个受伤的猎人,然后大山中所有的猎人都慕名聚居到这里之后,他就更喜欢出来溜达。
猎人们都像是他的子孙,陪着他们生生不息,狩猎繁衍,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安度晚年的平凡老头。
岁月静好,生如夏花又何妨。
可惜,寿元终将耗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对!”他混浊的眼中忽然泛出精光,心有所感。“哇哈哈,也许并不是寿元将尽,而是老朋友来了!”
因为此刻,他感受到了紫帝神识的气息。
将朱三龙悬在空中,凝神观看。“还是不对,”他喃喃自语,“此人只是神识上烙印了他的信息。这应该叫做摄魂术吧,当年紫帝有无数死心塌地的拥泵,都是被施了此术。”
“还是不对啊!”他又打起精神,“当年那些拥泵,早都陨落殆尽。此人不过元婴修为,年龄也仅仅几百岁而已。紫帝一定又回来了!”
将朱三龙丢在一边,再把陈新悬在半空。“此子没有修行,竟是元道基。我明白了,老家伙在茫茫人海中,选中了和自己道基相同的他准备夺舍,但不知什么原因,却被困在灵台之中。”
多宝道人当年虽是个谨慎多谋之人,但更是有仇必报的狠角色。拜紫帝所赐,虽有化神修为,却困在塔中饱受千年痛苦煎熬,直至寿元一空。怨念累积已如山高海深。
也不管紫帝目前是什么状况,大喝一声,“紫帝老儿!”。神识义无反顾地飞出,杀气腾腾地钻进陈新的灵台。
陈新随即眼前一黑,也坠入了潜意识之中。
黑暗漫无边际。
好一会之后,陈新才看到一个黄色亮点,正拼了命一般,一次又一次冲撞着比它略暗却是一大片的白色小亮点。
“混蛋!老王八!直娘贼!娘希匹!”谩骂声不绝于耳。
还有紫帝的声音,“伙计,有话好好说!”“聊聊天再动手不香吗?”
多宝道人的骂声却是不停,冲撞之势更是越发猛烈。
陈新大喜过望,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能收拾紫帝的高人。
“加油!加油!”如果能给他鼓劲,就算让他跳肚皮舞,也会毫不犹豫。
不用他助威,两个多年宿敌都已用尽全身解数。他只能看到亮点的冲撞,其实,各种撕咬挠拽,各种扣眼踢裆,正在他们之间无所不用其极地上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