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小雨晰晰沥沥地下着,灰蒙蒙的,似一张网过气来。
静心堂里,重重地帘幕密密地遮住了所有的窗户,花满城神色淡漠地坐在床头,老夫人斜倚在他的怀中,神色迷茫,目光似穿透了帘幕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嘴里絮絮地低语着什么。
这是他从皇宫回来的第五天,老夫人迅速地憔悴,昔日的绝代佳人,如今已形同枯树,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全身已无二两肉。
“爷~”一狼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探进来半颗头:“该用膳了。”
“~~”开门声惊动了老夫人,她目光闪了闪,眼里流露出惊惧:“把樱桃给我~”
花满城没有吭,默默把目光投向放在枕边的一个老旧的妆盒里,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枝簪子。
那是一枝翡翠制的簪子,金丝嵌了边,簪顶上垂下一枝细细的流苏,缀着两颗灿亮的红色宝石,造型别致,玲珑剔透,酷似鲜艳欲滴的樱桃。
不容质疑,这一枝价值不菲的簪子。可,老夫人一生荣宠尊贵,什么宝贝没有见过?这样一枝老旧的簪子,于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为什么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念念不忘呢?
“给你。”花满城簪子放到她手心。
老夫人眼睛一亮,脸上出一抹近似于少女的纯真而羞涩的微笑。
她抖抖簌簌地伸:手。可惜手指无力却已连簪子地重量都承受不起。簪子自她手心落。叮地一声掉到地上。
“擎苍。樱桃在树下等你……”老夫人闭目。阖然长逝。
“娘~”花满城哑声低唤。神色茫然。
“小姐~”秀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老夫人~”
“爷。老夫人已然去了~”一狼泪流满面。沉声低语:“你就放开她。让她安心地走吧~”
花满城不动,依旧抱着她,嘴唇翕动。
“爷,你说什么?”
一狼走近了些,这才听清他在低喃:“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蕉……”
“爷?”一狼一脸惊吓。
爷,靥住了?
瑜亲王妃仙逝,满朝皆惊,皇上亲下圣旨追寄哀思,一时间王府素绸高挽,白幡飘飘,文武百官俱来吊,穿梭往来,处处弥漫着悲伤。
府里一切事务由一狼打点,花满城一身素服,神色漠然地端坐在书房里,闭门不出。
好在他向来倨傲无礼,别人然腹诽,面上却不敢说什么。
停灵七日过后,择吉地下葬。
瑜亲王妃一生传奇,毕生荣宠;其子贵为金刀狼王,军功赫赫,圣眷正隆,出殡当日,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绵亘数里说,百官中稍有身份者俱都在路上设案路祭,以表哀思,沁玛城万人空巷。
康亲王府,书房。
康亲王花文冲在房内来回踱步,北静王花玉城忽地拍案而起:“不行,我等不了了!花满城那厮诡计多端,若让他逃了,下回想再捉住他可就难了!”
“不可鲁莽!”花文冲急忙喝止:“皇上有明令,不得惊扰王妃的葬礼,一切事宜,需得王妃入土为安之后再进行!咱们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花玉城怒容满面:“这老妖婆,生前祸乱皇族,死后也不让人省心!真不知皇上看上她哪一点?要我……”
“嘘!”花文冲急忙竖指,气急败坏地低吼:“这话可是你说得的?万一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怕什么?”花玉城面上一红,嘴里虽说不怕,到底还是压低了音量:“这里就只咱们父子二人,难道父王还会去告发我不成?”
“你啊,”花文冲没好气地一指点上他地额头:“果然是猪脑子!怎样,我让你办的事,安排得怎样了?”
“放心,”花玉城微眯起眼睛,目光中满是怨毒:“我让二百人的弓弩手全都乔装改扮,混进了送葬的队伍里,另有二百刀斧手扮成道士,吹鼓手跟随前进,只等一声令下,万弩齐发,管它是金刀狼王还是哭地十三狼通通一网打尽,半个不留!”
“嗯,”花文冲神色不定:“千万看好了,别露出马脚!那牲畜地眼睛比鹰还锐利,鼻子比狗还灵敏,万一让他瞧出异状,半途开溜,就是放虎归山,惹来无穷后患,圣上面前可没法交待!”
“他跑不了!早防着这一招,我让夜鹰盯着他呢!”花玉城颇为自得:“再说了,今天是他娘亲下葬,怎么敢开溜?何况,他
也防不到咱们会选在今天下手!”
“但愿一切顺利吧。”花文冲轻叹一声,转了话题:“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花玉城看一眼墙角的沙漏,神情激动:“差不多到吉时,该下葬了,马上就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