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周帝之命送姬老爷子出宫的周恒满脸堆笑地开口逢迎：</p>
“怪道陛下常说老爷子您心系天下，眼见着这风雪将至，凛冬到来，也亏得有您，才能让咱们大周百姓免于饥寒。老奴先代百姓们谢过您了。”</p>
方才陛下一开口，姬老爷子变应下了从今日到元月初十的所有赈灾花销。</p>
周帝龙颜大悦，就连周恒也忍不住对姬老爷子这财大气粗的豪气心生艳羡。</p>
怪不得姬家在陛下面前如此受宠，这么大一座会生银子的活国库，谁能不宠着？</p>
然而姬老爷子却是一脸谦卑：</p>
“周大人言重了，让百姓们免于饥寒的是英明决断的陛下，还有那些劳碌奔波的父母官，老头子不过出些阿堵物罢了，当不得这般盛赞。”</p>
这话说得极其诚恳，倒让周恒有些看不清到底是真心还是装腔。</p>
不过这并不重要。</p>
重要的是，这位需要他好好巴着。</p>
出宫这一路，周恒极尽奉承之能，姬老爷子却总是一脸淡然谦和。</p>
若非最后临出宫门的时候，姬老爷子着身边人借着话别的功夫暗中递送了一块足金的金锭过来，周恒都要觉得自己面上落不住了。</p>
可金子一到手，他却又觉得这姬老爷子性子淡是淡了点，但至少还是尊重他的。</p>
毕竟不少朝中官员见了他都喊周公公，却只有姬老爷子承受恩宠，却依旧唤他周大人。</p>
这小小的细节，终归是做不了假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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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周恒离开，姬老爷子在随从的侍奉下上了马车。</p>
一上马车，姬老爷子原本谦和淡然的眸子霎时暗了几分，就连面色也黑沉不少。</p>
当初归附周帝，是大势所趋之下的无奈之举，事实证明，当初他的这个选择并没有错。</p>
否则姬家早就和当初的那些富商一般，被湮没在时光的洪流中。</p>
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周帝依旧将姬家看做皇室私产，使得他不得不多为子孙考量。</p>
尤其一想到往后姬家子子孙孙都要变成魏氏赚取银子的机器，姬老爷子心中有些不甘。</p>
他自己给皇帝当劳工就算了，要是后世子孙也这样，跟皇家的奴才有什么区别？</p>
先前他不是没有想过，从自己这里出的因，便从自己这里结上果，有始有终，祸不及子孙。</p>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不让儿子插手姬家的生意，便是从小喜欢做生意的孙子，他也故意将人以受罚的名义丢去临安参加州试。</p>
好在姬修齐争气，最终榜上有名。</p>
届时国试他在着人疏通打点一番，最终混个官身应当不成问题。</p>
但这些日子看来，他这孙儿却是在经商之事上颇有天分，尤其是和林家小子碰到一起，生财的路子更是一出接一出，倒让他有些迟疑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否合适了。</p>
没有人比来自现代的他更清楚，打着为子孙好的名义去轻易干涉他们的喜好和梦想，实则是多么的武断和自私。</p>
一想到天歌，姬老爷子的目光闪了闪。</p>
那个孩子……若是自己要找的人该多好。</p>
只可惜，世上从没有这样的好运气。</p>
姬老爷子叹了口气，摇着头，再次想起今日之事。</p>
他必须得寻个时机问问孙儿的打算了。</p>
若是他不愿再像如今这般做皇家的白工，那他也是时候借着这次雪灾，让姬家一点一点剥离开现在这个身份了。</p>
尽管这个过程可能会狠狠掉一层皮。</p>
可惟其如此，才能真正自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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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姬家的银子到位，防灾赈灾的事情已然运转起来。</p>
而这些进度，都有专人及时送到醉仙楼中。</p>
翻看着不断递送过来的消息，天歌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旁边的寒山：</p>
“慕叔，我先前要的东西都准备够了吗？”</p>
寒山闻言点了点头：</p>
“公子放心，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备齐。”</p>
说到这里，寒山又带着几分迟疑开口：</p>
“不过，这样当真能行么？”</p>
天歌拍了拍寒山的肩膀，起身：“慕叔放心，最晚明日便可有结果。”</p>
看着少年胸有成竹的样子，寒山还有些担忧的心忽然安定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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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御书房内。</p>
户部代侍郎李迎勤正跪在御前，身边是被周帝丢下来的茶杯。</p>
“粮食涨价！木炭涨价！棉被涨价！现在连木料也涨价！这些奸商就准备趁着这功夫大发国难财么！”</p>
咆哮声在御书房内响起。</p>
周帝没有想到，上都城中的其他商户却会平白来坐地起价这么一出。</p>
需要赈济的不仅仅是上都百姓，更主要的还是那受灾的十府，那么多人，又是这物价，便是姬家是座金山，也免不了被掏空！</p>
当然，他最气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李迎勤：</p>
“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啊？他们敢那么要，你就敢那么给？真当姬家的银子是流水？”</p>
姬老爷子好说话，可他一国之君的脸面却经不起李迎勤这样踩。</p>
“五十万两银子，这是元月十日之前，朕能争取到的最多的数额，一旦超出这个数额，剩下缺的银子你自己补！”</p>
一听这话，李迎勤霎时头上冒气冷汗。</p>
在方才陛下传他入宫之前的两个时辰里，他就已经花掉了八万两银子，若是按这个算下去，剩下的四十二万两，哪里能够……</p>
就在李迎勤想着要不抠唆着点花的时候，却听周帝继续开口：</p>
“当初江南水灾，七府赈灾银三十五万两还有盈余，所以这次的五十万两，别告诉朕不够，朕只让你撑够十天。若是中途被朕发现你所备物资不齐，到时候便提着脑袋来见朕！”</p>
李迎勤心口一凉。</p>
这是非得逼着他去和那些商人们谈价压价啊……</p>
“还有一事你也别忘了。初十之后的所有花销，都由征收的赋税补足。这些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万两，加起来此次赈灾统共至少七十万两，若是出了任何纰漏，朕唯你是问！”</p>
税银……</p>
李迎勤瘫坐在地，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嘴欠！</p>
比压价更难的，是那些商户的虎口夺食……尤其当周帝还清楚的算出了这些税额，他就是想从中动动手脚，都全然没有机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