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p>
正如周帝先前所言，有时候，真相也不是那么重要。</p>
尤其是人在明白真相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这一点便更为突出。</p>
“微臣明白了。”</p>
胡承修默然领命，最终没有再说什么。</p>
……</p>
徐记暂歇经营的第三日。</p>
当徐记脂粉伤脸的传闻演化成徐记有意以脂粉谋害宫中贵人的荒唐消息之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来自宫中对于这胆大包天的徐记脂粉行的惩处与判决。</p>
但是上都城中的食瓜百姓也好，还是勋贵之家的夫人小姐也罢，所有等着看好戏的人都没有想到，自己当真等来了一场绝大的好戏。</p>
宫中万人之上的圣人终于降下了旨意。</p>
只是这旨意不是抄家问斩，不是惩处判决，而是一纸婚书。</p>
陛下亲书，指婚姬家独子姬修齐与徐记脂粉行大小姐徐芮。</p>
“怎么会这样？谁不知道姬家代表着国库，代表着比陛下的信任，一个小小的脂粉行小姐，何德何能与姬家攀亲，更何德何能让陛下亲自赐婚？更何况，这徐记还卖假脂粉谋害卢贵妃在前！”</p>
“你说这话可得小心着些！你难道没听说先前的事情乃是误会？据说是宫中婢女不小心让贵妃食用了过敏的东西，才导致贵妃面上生疹，跟人家徐记可没有任何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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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再说回来了，你当陛下跟你一样傻么？如果徐记真的有什么问题，陛下还能亲自指婚？圣人赐婚！这是何等荣耀，传出去祖宗八代都有光！”</p>
“况且指婚的可是姬家！姬家在陛下面前荣宠，甚至不输于当朝宰相，如果徐记真的是那种奸商，陛下能这样做？”</p>
一纸婚书，如同凭空一声响雷，破灭了先前在上都流传发酵愈演愈烈的流言。</p>
当初众人对徐记的批驳与讽刺有多难听，如今对徐记的艳羡吹捧之词便有多丰富。</p>
最尴尬的当属这两日趁机在徐记退香敛财的各家夫人小姐，当然，还有先前得意洋洋嘲讽徐记的朱记掌柜。</p>
贵妃的青睐，与陛下的欣赏，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到底哪一个更值得骄傲。</p>
锦安宫中，琴心小心的侍立一旁。</p>
“娘娘，彭亨回来了。”</p>
卢贵妃的手一顿，陡然掐断一株兰花。</p>
琴心见状连忙将帕子递过来。</p>
卢贵妃擦拭着染在手上的汁水，声音淡淡：</p>
“不见。”</p>
“娘娘不听他么？”</p>
琴心有些吃惊，当初派彭亨去临安之后，主子可是多次问起彭亨何时回来，如今人回来了，却又不见了，这……</p>
“都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样了，还有什么好见的呢？”</p>
卢贵妃将帕子丢给琴心，兀自离开窗边。</p>
当初派彭亨去临安，是与徐记家主商量合作之事，如果徐记聪明应下，那么下一个脂粉皇商就是他徐记。</p>
只可惜，不等彭亨回来，徐记便已经将脂粉送入宫中，无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p>
答案都已经知晓，至于过程如何，卢贵妃现在一点也不关心。</p>
“今日陛下赐婚，足见其对徐记的看重，有此一事，只怕过不了多久，朱记那第一脂粉行的名头便会被徐记夺了去，到时候选择徐记，许会比朱记更有用处，更何况如今徐记与国之首富结了姻亲，往后能为娘娘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一些。”</p>
姬家的银子养得起整个大周，徐记随了姬家，水涨船高之后，锦安宫中再做什么事情至少银子再不用愁。</p>
琴心比别人更清楚，纵然贵妃手中有一手扶植的曹家，但曹家每年送来的孝敬，对锦安宫中的花销而言其实只能算勉强。</p>
否则卢贵妃也不会生出再招揽徐记的心思。</p>
很多事情，没有钱，是办不成的。</p>
这些道理卢贵妃何尝不懂？只是比起琴心，她却看得更清楚。</p>
“没有陛下赐婚青睐的时候，徐记都敢这么明晃晃地拒绝本宫，如今有了陛下给他们舔脸，徐记还会答应么？琴心，你还是太天真了啊。”</p>
卢贵妃喟叹一声，拨弄着手上长长的护甲。</p>
“况且，你也说了，姬家背后是皇上，姬徐两家联姻也好，陛下对徐记的提拔也罢，这件事情之后，徐记身上已经打上了陛下的印子。你让本宫去跟陛下抢人，是嫌命太长么？”</p>
听到最后一句话，琴心登时吓得跪在地上：</p>
“娘娘饶命，奴婢不是这个意思！”</p>
“起来吧。”卢贵妃懒懒的看了琴心一眼，“本宫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件事，你若多想一点，也断不会说出这种话来。”</p>
“奴婢愚钝。”琴心说完，又带着几分犹豫问道，“那朱记那边……”</p>
“陛下没有依照先前花怡死前的供词处置苏记，便说明他对本宫给出的解释并不相信。如今以赐婚提拔徐记，便是对本宫的敲打，朱记那边的事情，便先放一步吧。”</p>
琴心听得战战兢兢，讷讷地应了是。</p>
寝宫中一时陷入沉默，卢贵妃面上的伤痕虽好，却反比先前灰拜不少。</p>
这一次陛下没有与她计较，算是她的万幸。</p>
不过经过此事，也该她重新审视陛下的态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