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辈子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人,偶尔也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疑问: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部分人会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忘记这个问题,因为他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工作、生活、这样和那样的事。
但总有一小部分人会停下脚步去认真地思考,他们直觉这个问题会非常重要,也许会对自己的人生产生重大改变。
陈王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但他此刻却异常的清醒。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出现昨天晚上的一幕幕景象,就像是照片一样,咔哒,咔哒,一张接一张的出现。
闹钟打断了它,铃声响起,陈王的身体下意识的掀开被子起床,准备去往卫生间洗漱。
话说回来,自从三年前开始,陈王就总是在闹钟响起的前几分钟醒来,但他依然每天在睡觉之前重新打开闹钟。
人有时候很相信自己的感觉,而在另一个时候又对它十分怀疑。
然后又是重复无数遍的动作,穿衣、上厕所、刷牙、洗脸。大多数时候你会习惯,但总有这么一刻,你对这一切极度厌烦。
穿好衣服,陈王走出了自己的小楼。
在下十区,房子是十分容易获得的,今天这个房间里面住着人,等到明天或许又会重新空置出来。
陈王沿着街边往前走,他穿着一套大部分都是黑色,只有领口和袖口镶着白边的的工作服,就像街上的其他人一样。
从第三区到第十三区,数字越往后,这区里面生活的居民就越贫困,所进行的工作也就越是艰苦。
贫困使一部分人麻木,使另一部分人极端。在第十区,混乱几乎就是这里的基调,但尽管如此,仍然有几条规矩是不能够违背的,其中一条就是工作的时间必须穿工作服,以及每天三次的祈祷。
陈王走到了他平时工作的汽车工厂,罗老大此刻已经到了,他懒散的站在门口,等着每一个小弟向他问好。
陈王知道,罗老大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做,但是没有办法,他需要制定规矩,有规矩的队伍总是更加的团结和容易领导。
“老大,”陈王隔着一段距离便向罗老大招手。
罗老大点了点头,他一个人站在那里,陈王走到了他的左后方站好。
在以往的早晨,罗老大的右后方也同样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但现在这个位置空无一人。
罗老大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陈王也同样如此。
又过了几分钟,一道钟声响起,所有人闭上双眼,手握在胸前,开始祈祷:
“伟大的存在
至高的信仰
我们献上我们的骨
我们的血
我们的肉
我们恳请得到您的垂怜
我们恳请得到您的注视”
………………
所有人齐声高呼,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符号,就像是两根交叠在一起的木棍。
三遍祈祷词结束,天空中的巨大符号消失不见,大家睁开眼,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陈王拿起一个机械扳手,走向一辆汽车的前方。
周围的大部分人都懒洋洋的,手上的工作也是进行的漫不经心,但是没有人停下来。
这就是下十区的工作状况,每个人在工作的时间必须不停的工作——也仅仅是不停——哪怕你走来走去,也同样算是工作的一部分。
陈王今年二十六岁,已经在这家汽车制造厂待了六年。这六年里,这家制造厂出产了成千上万的汽车,但是陈王从来没有在下十区的街道上看见过一辆汽车,这是属于上三区的专属用品。
上三区的街道一定每天都堵得很厉害,陈王心想。
“来根烟,”罗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手上同样拿着一个机械扳手,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点燃的香烟正在递向陈王。
陈王拿着扳手的那个手不停,另一只手顺手接过。
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放在嘴边就美滋滋的拔了几口。
“那小子最后有没有什么话要对老子说的?”
两个人吸了几口烟,罗老大突然问道。
陈王沉默了几十秒,然后朝罗老大笑了笑。
“妈的,真是带种啊!”
罗老大忍不住骂骂咧咧。
陈王知道罗老大并没有真正的生气,他是一个真正的老大。
其实也从来没有人规定老大应该是什么样子,所以也很难说一个老大要做到什么样才能算是“真正的”老大。
但陈王认为老大就应该是罗老大这样的。
罗老大已经年过四十,为了达到今天的身份,所付出的代价自然不仅仅是身上的十几条伤疤,还有一桩桩听起来堪称残忍的事迹。
但是他放走了韩城。
因为这是他的兄弟。
他还会为这位兄弟挡住剩下来的麻烦。
“准备一下,中午陪我去一趟西城区。”
“去见那个老家伙?”
“是啊,那个老家伙找人带信给我,说是想要找我聊一聊。这他妈的天天聊,老子又不好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