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多情应笑我(1 / 2)

余楚 林殊归 0 字 2022-01-03

 原本打算直奔北境陵安的叶如晦,其实在走过一半路程,见识过那位困于陵安大抵十数年的天军侯之后便好似心有所感,要往东北方向而去,可走过一半路程,却又偏偏好似琢磨不清那边动静,最后也就没有成行,返身再折返身形,往陵安而去。只不过一路行来,北境现如今的状况倒是不容乐观,宰辅大人的新政之中的废除蒙荫制一项推行之后,由陵安牵头,之后很快便波及整个大楚,疏谏阁开始清点那一顶顶早在许多年前便送出去的官帽子,这等世袭官职,虽无实权,但每一个在册官员,每月都能在国库里领到一份属于自己的俸禄,几十位倒是没什么,可这些官帽子一来便是成百上千顶,每个月从陵安户部拨出去的银子更是多达几十万两,平日里说起银钱,感觉不过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可真等你眼睁睁看着这些银钱从国库里拿出,莫名其妙失去了踪迹,便真知道心疼,依着宰辅大人的说法,那便是宁愿这些银钱为镇北边军多增添几匹战马,为大楚百姓多兴修几处水利,也不能用来喂这些大楚官场上的蛀虫,历来帝王对于改革一事向来处理的小心谨慎,大楚立国已於百年,期间不是没有身怀雄心壮志的帝王想着革除此顽疾,好增强国力,之后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都可,可改革一事,除去帝王之外,能臣也是极为重要,大楚历代帝王之中雄才大略者多矣,可就是偏偏没有一位在位期间能碰到一位能臣的,就拿当年神龙年间之前的那位文皇帝,虽说是一辈子都兢兢业业,可就是没碰到任何一位有名臣之相的臣子,等到他驾崩之后,后面的孝宗皇帝又被评为守成有余,扩土不足。就算是正好赶上神龙年间的的那批名臣,这位皇帝纠结了二十年也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当历史的车轮滚到了今朝,立志要做雄主的皇帝陛下碰到了一辈子致力于让大楚更繁荣的宰辅大人,这一对君臣碰面之后,才能碰撞出如此火花。

十余年之前,大楚的镇北边军与北匈蛮子在北丈原有过一战,当时的那场大仗虽然是号称若无最后天军侯的那一个抉择,或许现如今的镇北边军已经马踏北匈,一统草原,但其实真正的兵法大家都看得出来,就算在北丈原的那场大仗打胜了,北上之时也不会这么容易,世代居于草原的北匈人,悍勇异常,号称上马可战,况且骑术战马都要优于大楚,当年国势达到鼎盛,已经一统中原的大汉朝面对这条北匈狼,也是没有能赶尽杀绝,甚至未能攻破上京城,等到国势衰弱之后,更是有北匈人马蹄南下,掳掠了不少中原女子的事情。现如今的大楚虽说在中原三国之中实力最为雄厚,镇北边军更是被认为是世间战力无双的军伍,可中原尚未一统,说是国势其实还真比不上当年的大汉,如此情况下,其实就算是没有天军侯那一次抉择,也不一定能一统草原,皇帝陛下在那场大仗之后其实便早有打算,当时已经好似有计划要改变整个大楚的宰辅大人适时提出想法,两人一拍即合,十年之间,宰辅大人新政条例越发完善,两人之间的君臣情谊也越发牢固,因此才有了这宰辅大人在提出新政之后就算是被满朝大臣都竭力反对的情况下皇帝陛下都无动于衷的情况,满朝庙堂重臣或许是不知道,现如今的大楚皇帝和大楚宰辅大人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两者之间早已经是不可割裂。

前面数条新政不伤筋不动骨,才虽说让旧派官员担忧也还都不至于彻底撕破脸皮,只不过当新政推行到废除蒙荫制之后,彻底触及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因此现在的大楚,倒也不算是多意外,只是现如今那些世家大族虽说对于那些丢了的官帽子没有多说什么,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些盘根错节,存世时间大多比这王朝都还要久远的家族,是暂时的平静,便是为了积蓄之后的爆发,加上前些日子已经离京的天军侯白难,大楚局势已经开始渐渐明朗。

在这两年的各种尝试阻止新政未果之后,只怕之后的世家大族,要是再想阻止新政,只有一条路了,这一条路,想来是陵安那边不愿看见的。

一路走来的叶如晦其实也开始渐渐明了,因此当他看到几乎算是有不少州军成队巡查官道之时,也并未说些什么,

在这个年轻人看来,那位宰辅大人既然是敢做出这些抉择,哪能没有应付的法子,这位堪比神龙年间名臣的师叔,早便用十年时光证明了他有多大的决心要做好这件事。

只不过独自一人前行的年轻人还是想起了自家先生,那个屈姓老人,那个注定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读书人,要是没有离开陵安,会怎么样。

叶如晦黯然摇头,他想不清楚,只是深吸一口气,在前方一队州军的惊骇神色之中一掠而过,气态风流像极了先生口中的青衫侠客。

——

一场新政会让许多人丢了原本就看不见的官帽子,可陵安官场上的官帽子其实丢的更快,那日朝会之后,便已经有不少旧派官员辞官还乡,虽说丢出来的官帽子很快便有后来者捡起来戴上,可那些官帽子的前任主人在丢下官帽子之后更有许多人当即便变卖了陵安的宅子,好似是立志要和新政抗衡到底,苏妄言这个新科状元,现如今的御书台少府大人没那么多时间去揣摩这些原本的庙堂重臣的想法,只是趁着这些大人变卖宅子的光景,捡了个漏,在城东拿下了一栋不大不小的宅子,在办完交割手续之后,苏妄言便招呼着那女子搬进了那栋宅子,来到那处院里有一颗老槐树的宅子之处,苏妄言便将那纸房契交于那女子,只说了一句收好,便再无多说,他之举倒也简单,不过是想让这女子安心而已,毕竟现如今的陵安,风云变幻,今日的朝堂重臣明日或许便成了一介布衣,他既然立誓要成为大楚宰辅,便不管如何也不能离开陵安。

这日黄昏,难得在院里那颗老槐树下捧了一本书的苏妄言看着那女子借着夕阳在屋檐下缝补衣物,便不由得笑道:“从江南来了陵安,还安上了家,夫君更是已经踏足官场,还这么节俭为何,要是衣物破了再买一件新的便是,我之前说了陵安居不易,其实半真不假,看不清局势的陵安人当然居不易,可这种人哪能是你夫君我?”

女子耐心听他讲完,之后这才抬起头柔声道:“我也偶尔读书,书里也有许多骤然富贵便得意忘形的,那种人一向成不了大事,虽说你现如今是天子面前的新贵,可既然是立志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不小心一些,毕竟我可不愿意等你以后碰壁了,拿我撒气。再说了……”

她扬了扬手里衣物,轻声道:“这是我的,你的衣物我可不愿意缝补,破了就换新的就是,这入朝为官怎么能穿破衣服?”

苏妄言听到这句话便实在有些不开心,他看着这个女子,沉声道:“做官要讲道理,可做人就不许了?为何非要你穿破衣服,我便不能穿,圣贤书上说的什么不忘糟糠之妻难能可贵,可为啥要把自己媳妇儿变成糟糠之妻,我苏妄言虽然是立志要成为这大楚朝堂上的重臣,可也没任何一个理由说是要成重臣就要让你受委屈的,听我讲一句,就算是以后真的站在庙堂最高处了,一样是这样,咱们不欺负人,别人若是欺负你,咱就欺负回去。这个道理就算是陛下来了,我也这样讲。”

女子眼中有泪花,苏妄言笑了笑,走过几步,替她擦去,就陪她一起坐在屋檐下,看着远方,苏妄言笑道:“现如今的陵安春来了,咱们那位宰辅大人的冬天才来了,新政无论多得民心也铁定会伤害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这也是历来帝王不敢轻易变法改革的原因,可现如今宰辅大人一只手就将那些先祖送出去的官帽子全部捞回来了,你说说,就算是兔子也要急的咬人了,更何况是那些一直以来都不算是如何听话的狗,怎么不急得咬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