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一汉军的军校高声吼道,霎时帐幕里没了声音,这里到底是军营,并非那两位主帅驻跸的辽阳府官衙,军营中自有一番法度,触了霉头的人轻则吃上一顿军棍,重则是要掉脑袋的。
中军的军校冲进了军帐,然后是一群文武间杂的人物迈步进来,这些人就是两位主帅从中都带来的幕僚了,听说光是为挑选这些亲信,两位相爷主帅就花了大半月光阴,一个个都是有门子有背景的人物,不是阿合这班会宁府猛安长能得罪的。
幕僚之后,又是几名中军官引领,这才肩并肩走进两个人,左边一个年约四十多岁,正是平章政事,主帅完颜宗尹,右边那个二十几岁的人,就是参知政事,副帅完颜乌禄了。
两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生受了所有猛安长的参拜大礼,而后竟是连句客套话都不说,就由一名军官宣读军规军法,然后是皇帝下的赏钱。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皇帝不差饿兵,要大家出去玩命,不给足了银钱怎么可以?
可是,下面完颜宗尹的一句话,就将阿合等一班猛安长弄懵了:第二天休息一日,第三日,也就是腊月二十八开拔,直接转向鸭绿江边的婆速路的婆速城,三日内抵达,然后再三日,渡过鸭绿江,进攻高丽!
什么?连个年都不让人过,就直接进攻高丽?
阿合他们先是以呆后立时嗡嗡议论开,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出声叫了几句:“要不要人活了,怎么能连年关都不过?”
听到有人叫唤,立时有人跟着嚷嚷起来,霎时间整个军帐内好似个菜市场般,就听见这些猛安长七嘴八舌的直嚷嚷,将个完颜宗尹气得脸都白了。
嚷了几句,看到主将并未做声,这时阿合现宗尹相爷脸色不对,连忙停了声音手拉拉身边几个猛安长,对着上面努努嘴,几个猛安长看着两个主将脸色不对,也急忙紧紧闭嘴。
军帐里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直到这时颜乌禄才向前跨出一步,冷的扫视一圈,随手点出几名猛安长,;立时有如狼似虎的汉军的军校冲上来,将这几人拖到两位主将面前,乌禄寒着脸道:“妄论军议,拖出去打一百军棍。”
几个倒霉的猛安长被一路拖出了军帐会外面就传来他们杀猪一样的惨叫声,还有就是中军官冷漠的计数声。在这种伴奏下,乌禄又将所有猛安长扫视一圈,这下子,再没人敢回视他个个都心惊胆战的低下了头。
满意的收回视线,乌禄沉声道:“此次念及他们初犯且打个对折,只打五十下的五十记在账上,如若日后军前不力并打回来。你等再有妄论军议,一律严惩不贷,尔等可明了?”
阿合他们心中凉,立即恭敬的抱拳行礼,心中收起了对两位主将的轻视,然后战战兢兢的从大帐倒退而出。
看着这般猛安长退出去,完颜宗尹这才脸色极度难看的道:“混账混账,一群混账,这些会宁的猛安,桀骜太过,今日之事,他们眼中可还有我们两个主帅?参政大人打得还太轻,刚刚这些行子都应狠狠杖责才是。”
乌禄苦笑下,心道一句:这法不责众的道理,你宗尹不会不明白吧,若是一见面,恩义未施的时候,就每人赏一顿军棍,日后这些大兵可还怎么带?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恭敬的道:“平章大人说的有道理,今次是下官专断了,下次这些兵头如若再这样桀骜,就依照
人所教训的办,今次还请平章大人恕罪。”
完颜宗尹刚才被那些猛安长吓住了,整个人都不敢出声,这时哪里会真个处置完颜乌禄,于是捋着胡须笑道:“参政大人处置明快,慑服这些军汉,真是我大金的栋梁,等到得胜回朝,我自是要向陛下保举参政大人才是。”
看着完颜乌禄急忙低头拜谢,宗尹心中得意,话头一转,又皱眉道:“这些个军汉真是,真是,唉,没曾想到,当年我大金女真勇士,令行禁止,怎个到了今日,却变得如此桀骜不逊目无法纪?日后这行军打仗还真是个难事。”
乌禄愣了下,才迟疑着道:“平章大人既然忧烦,不如一并交给下官,这些烦心的事就由下官处断……”
不等乌禄说完,完颜宗尹就立即扶起了他,握着他的手,眼中满是诚挚的目光,笑着道:“参政大人年轻有为,最难得是如此勤劳国事,我回到城中立即具表,向皇帝表奏此事,一定要皇帝下旨褒奖参政大人才是。”
乌禄脸色一变,忙推辞,笑话,他这是独揽军务啊,以完颜亮多疑的性子,还有对宗室王爷们的防备,完颜宗尹这个奏章一旦送上去,就不是夸奖他完颜乌禄,而是要害乌禄的性命了。
宗尹似乎也只是随便一,见到乌禄推辞,又表示了几句,而后才对着一众幕僚和中军的军官正色道:“你等今日听到了,日后如有军务上的琐事,向参政大人禀报就等同对本相奏禀,参政大人的命令也就是本相的军令,如果让本相听到,说你们之中有人敢阳奉阴违的,休怪本相行军法取了尔等项上人头。”
看着大帐一众幕僚和中军官躬身应是,又对着自己参拜,乌禄心里苦笑,这回算是被宗尹这头老狐狸坑进去了,什么尊奉自己命令一如宗尹的命令,又明明白白告诉了这里所有人,等下怕是整支大军中就会传遍,所有的军令都是他完颜乌禄布的,日后有了军功,自然是宗尹拿总策划居中指挥的功劳果出了问题或是遇到挫败,那可是他完颜乌禄军令有误的过错。
完颜乌禄在心中暗骂一句:他娘,老狐狸,你等着,我们两个日后过招的机会多着呢指望躲在老子背后平白拿功劳。
下这边两位主帅生出间隙且不提,既然主将下了严令,整支大军自然不敢怠慢,猛安长们不敢对着主将抱怨,就将所有怨气到部属身上,阿合一日之间就打了十来个多嘴抱怨的兵士。
狠狠的丢下了中的鞭子合对着围成一群的兵士凶巴巴的道:“给老子听明白了,明天就出征,三天必须到达婆速路,等下在高丽打仗,谁他娘的敢不给老子出力气子劈了他。滚滚滚,给老子滚去收拾东西。”
看着被着不断哀嚎的兵士,阿合微微有些遗憾,自打上次被自己抽了一顿鞭子后,那个按答海就老实下来,再不多嘴说话,让他找不到由头狠狠揍那个小子一顿。一想起自己抽按答海时候小子眼中的怒色,阿合就想把这小子的眼珠子挖出来,可惜了,这里是大军,抽一顿鞭子打一顿军棍都可以眼珠这种事如果干出来,怕是自己也要吃挂落。
按下了心中的怒气合忿忿的蹬蹬地,他娘的面冻得这叫一个结实,就这么个天气还要出征不是要人命么?
虽说冬季出兵有诸多不便,但也不全是没有好处,就比如说,冬季的辽东,所有江河都封冻上,踩上去比夯土的城墙还结实,随便铺上一层稻草,就足以让几万大军,还有数不清的牛马车辆顺顺当当走过去。
似乎是看到了江面不足以作为依持,守着鸭绿江入海口的保州城,早早就四门紧闭,那些个胆小的高丽士兵躲在城里,冷眼看着女真军队在城下安营扎寨,打造攻守兵器,准备围攻城池。
这一路上乌禄可是没少下心思,虽然是仓促出征,好在金国毕竟是大国,人力物力比之高丽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位葛王狠狠下了心思整治军纪,同时又居中筹措,当大军达到婆速路时候,已经有不少攻战的器械运到婆速城,守城的五千兵士还击败了几次高丽人小规模骚扰,总算是大军初战开了利市,没弄个灰头土脸。
看着保州城,完颜乌禄的恨意就不打一处来,这座城池本来就是契丹人和高丽人争执所在,当初说好了城池归高丽,人口归金国,结果高丽人囫囵个的一口吃下去,到现在都没吐出来,而且凭借这座小城,高丽人招降纳叛,着实从金国境内招募了不少契丹人和渤海人,现在终于能报复高丽人,是以乌禄心中也有些许的快意。
休息了一个晚上,大军就驱使着民夫开始准备攻城的兵器,木驴撞车投石器吕公车等等一应俱全,都是金国工部打造的精良兵器,这次出征的军中,除了三万五千的正兵,还有一两万的阿里喜,以及四五万的民壮,黑压压的一片将个保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起先自然是劝降的桥段,了无新意却往往能出奇效。
不过,今次的劝降没有效用,保州派出个官到军营中回话,这个八品小官不卑不亢,告诉了完颜宗尹:杀人的凶手已经找到,乃是当初驻守保州的两名高丽武臣,杀人一事也是他们私自下令,现在这两人已经出海逃亡,至于两人的家眷,所有能找到的都在保州城里,只要金国肯接受,他立即将将这些人交出来。
接受了人犯,岂不是等于认可了高丽的解释。完颜宗尹和乌禄是带着攻打高丽灭人国家的命令来的,怎么可能丢了这么好的借口,于是完颜宗尹傲慢的道:“人犯就不必交了,我们自会进城去捉拿,而且,我们还会到你们的开京城下,请你们高丽王去中都,对我朝陛下解释一切。”
交涉不成,余下就是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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