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落日再美终要黄昏(2 / 2)

齐佑临一步踏上崖顶,整个人已是大汗淋漓,又好像大热天洗了个凉水澡,浑身舒爽至极,根本没有管仇天的话,举目四眺,一条条大道如同漫天星河,绚烂多彩,这就是显圣境能看到的世界吗?

好个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山巅风景绝好,只是高处不胜寒,齐佑临所能待的时间太少了。

齐佑临转过身躯,郑重其事的抱拳执礼,目光清澈炙热,似要燃烧这片天地。

“落阳拳齐佑临,谢过前辈的指点,有一拳要教前辈侧眼,叫天下武夫一往无前!”

仇天微微点头,没有说话,齐佑临深吸一口气,后撤一步,整个归行崖都好似被这一脚蹬的抖了一抖。

天地间陡然一亮,齐佑临如同一轮红日高悬于天,霞光万丈,又如同大日烹水,临近归行崖的平静海面顿时沸腾起来,可惜了海中的鱼虾,哪里受的了这般情形,纷纷肚皮朝天,各自散发出香味飘散四方。

仇天看着齐佑临像一轮夕阳燃烧自己,只为递出这最后一拳,不由轻轻摇头吟道:“落阳无限美,只是近黄昏,齐兄,一路走好!”

一掌平推,便似他平日推搡海潮一般无二,漫天霞光熄灭,齐佑临所化的那一轮红日便被远远的推进无涯海中,日落月升,海潮汹涌,一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突然手心剧痛无比,仇天将手拿至眼前一看,掌心漆黑一片,好似被烈火灼烧所致,轻轻握拳,再张开手时手心已然完好如初,仇天摇头苦笑,这是何苦来哉?

仇天陡然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大道何其宽广,竟容不得数人并行于上。

黄矛山上,正督促落阳弟子练拳的彭莨似有所悟,朝着祖师堂所在的方向深深一揖,再抬起头时,有一滴泪珠悄然挂在脸上,彭莨急忙拭去,大声招呼着有所停顿的弟子练拳,亲身示范,一板一眼,落阳派的弟子见大师兄亲自演练,一个个好像有了无穷气力,跟着彭莨的一招一式不敢有丝毫懈怠,一时间吼声震天。

一位看着年岁极轻的小沙弥,脖子上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雪白佛珠,想来是他太过矮小,而佛珠细长所以挽了不少圈,背着个比他人还高的青竹经箧,穿街过巷,遇到有卖那馒头的铺子便微笑着上前化缘,不给的也不恼,低头口诵佛号,缓步继续向前。

有个街头无赖见小沙弥独自一人背着个大经箧,看起来满当当的,还挺沉,以为里面装着些值钱的东西,便将小沙弥拦了下来,在发现满经箧除了几件洗的泛白的破旧衣服,一个钵盂外,其外全是些不值钱的经书,翻找一番后,没找寻到值钱物事,一个面相凶恶的无赖忍不住一脚将小沙弥踢到在地,骂骂咧咧的领着一群人走开了。

待那一群无赖走远,小沙弥连忙捡拾起散落在地的经书来,有沾染上尘土的经书,都是用衣袖极其细致的将其擦拭干净,再一本本装进经箧,经书倒是清理干净了,可是满地的衣服就没那么幸运了。

小沙弥不忍沾满尘土的衣服再放进经箧玷污经书,不大的身躯一手环抱起换洗衣裳,尘土敷的批头盖脸到处都是,顿时成了一个小泥人,小沙弥并不介意路人的嘲笑声,依旧咧嘴而笑,一口雪白牙齿熠熠生辉,单手施礼,辨认了下方向,出了城池,向南而行。

清风城,须与门前,天还没亮,一名年轻道士将发髻绾起成团,一根红木簪子穿过发髻,将半边青黑色的道袍扎起,露出雪白的绑腿,帮着出海归来的渔民搬动大网,一边搬一边闭眼口中念念有词:天尊在上,这些鱼不是小道杀的,我只是帮忙搬,请饶恕小道杀生不救之过。”

有渔民打趣道:“小张道长,你这每次来帮我们搬鱼就唠唠叨叨个不停,送你鱼又不要,不让你帮忙还不行,你一个出家人,不好好修你的道,跑来我们这臭鱼烂虾堆里凑什么热闹嘛!”

被称作小张道长的张明棠一本正经的回道:“师父叫我入世修行,我想从这里开始,走遍每一处辛劳之地,入世即出世,搬鱼也是修行。”

一个被风吹日晒的脸色黑红的健壮汉子将一大网鱼啪嗒一声摔在张明棠跟前,大声道:“你还干不干?废话那么多,有那本事你就学别人画符捉妖驱鬼了,还来我这里搬鱼呢?再多废话今天的工钱就没有了!”

张明棠连忙闭紧了嘴,将那一大网鱼拖往另一艘准备去往早市的小船。见张明棠吃瘪,渔民们哄笑起来,笑声远远传开,这是渔民们跟大海搏命之后仅剩的开心了。

张明棠将黏糊糊的手在身上道袍擦干,将道袍放下,拱手深深一揖。

这群可爱的渔民们并不会在意一个小道士的作揖,即便看见了也会一笑而过,他们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祖祖辈辈都在船上渡过,一辈子都很少有脚踏实地的时候,还有更多的人葬身在无边大海中,而他们所求的无非一餐一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