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穆安今日这样说,摆明了就是不会放她出宫,要断了这条路。
夜晚的御花园寂静无声,没有出来散步的嫔妃,只有寥寥几个宫女太监,有熟识的,略停下问候一句。
秋芜打起精神应对,待回到毓芳殿时,已然恢复如常。
只是,毓芳殿里的情形却有些不一样。
一个小太监守在外面观望,一见到她回来,连忙跳起来大喊一声:“姑姑回来了!”
秋芜吓了一跳,走到台阶边还没站稳,就看见敞开的殿门中,元烨撇开身边的福庆等人,径直跨过门槛,冲她飞奔而来。
“秋芜姐姐!”他一把抓住她两边的胳膊肘,急急道,“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福庆跑得快,先过来将秋芜手里的东西接过,竹韵则说了句“殿下当心”。
“奴婢不过去了一趟东宫,殿下这是怎么了?”秋芜不明所以,一面看着元烨的脸色,一面又问身边的小宫女们,“你们可有好好伺候殿下?”
小宫女们纷纷愧疚地低下头。竹韵三言两语地将方才发生的事说清楚,又道:“都怪奴婢们口无遮拦,这才惹了殿下忧心。”
秋芜正要将胳膊从元烨的掌心中抽出,可才一动,又被他顺势握住才空出来的手。
少年的掌心滚烫,握得虽不紧,却极具存在感。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隔了不过几寸的距离,日益长成的高大身影挡住了廊下的大半烛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黑影中。
“秋姐姐,她们说你明年会出宫,这是真的吗?”
秋芜一听这话,便又想起方才在东宫时元穆安说的话,心里又气又闷,脸上也不由自主闪过一丝勉强。
这一丝勉强,被双眼一眨不眨的元烨捕捉到。
他心中一凉,顿时手上用劲,将她拉得更近,低着头凑到她面前,直到呼吸也能从她脸颊上拂过:“秋姐姐真的要离开我吗?”
秋芜不动声色地朝后仰了仰,放柔声音,道:“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并未说过明年要出宫。”
元烨听了这话,满心的紧张得到些许缓解。
秋芜趁机带着他进屋,扶着他在榻上坐下,刚想收回被他握着的手,他却忽然加大力道,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不肯放开:“明年不走,后年呢?大后年呢?”
他坐着,忽然就比站着的她矮下了许多,仰头看她时,仿佛年纪变小了许多。
秋芜有点不忍心骗他,想了想,尽力思索着措辞,道:“将来的事,奴婢也说不定。”
元烨得不到满意的回答,干脆伸手抱住她的腰,将脸颊贴在她的腹部,抗拒道:“我不想让秋芜姐姐离开我。”
秋芜被他抱得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
从前只当他还小,偶尔有些亲昵的动作,并不会见怪。可现在已不一样了,抱在一处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臂膀之间的力量与热度。
那是在北苑的马场上练出来的强壮的少年郎的体魄。
幸好,他只是那样抱着,没有别的动作,和小时候依恋她时一样。
秋芜有些心软,摸摸他的发顶,任他抱了一会儿,待他那阵执拗的情绪过去,才试探着将他的双臂拉开,从他怀里退出来些,用姐姐的语气同他说话。
“殿下如今已大了,方才在清晖殿时,太子还说,很快就要给殿下赐一座王府了,建了王府,殿下便是真的长大了,将来娶妻生子,过自己的日子,奴婢哪能一辈子陪在殿下身边呢?兴许,到那时候,殿下还要嫌弃奴婢呢。”
元烨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将来如何,他几乎没有想过,他只知道,秋芜姐姐是世上除了母亲以外,与他最亲近的人。
“我不会嫌弃秋芜姐姐的。”他低着头,喃喃地说。
秋芜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元烨却不再说了。
好容易将人哄好,又亲自服侍着梳洗歇下,秋芜终于空下来。
守夜的宫女已进了殿中,其他人则都回了自己的住处,只有竹韵还等在外面,一见秋芜出来,连忙迎上来,歉疚道:“姑姑,今日是我错了,不该在殿下面前说那些话的。”
秋芜摇头:“不怪你,你也未说什么逾矩的话。不过,殿下今日的样子,你也看见了,那天在宫外,我同你说过要出宫的话,往后便不要再说了,同谁也别说。”
“我明白,一定不会对第三个人提起。”竹韵一心站在秋芜这一边,今日本也没说漏嘴,只是不愿见其他人那样揣测秋芜罢了。
“好了,快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起来呢。”
看着竹韵离开后,秋芜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回自己的屋中。
这样看来,按规矩离开这座四方城恐怕没有可能了。
她得想想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