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朔元三十年。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一场雨后,城西永宁坊的一座宅子里,走出一位身穿青灰长袍、玉冠束发的青年男子。
男子名叫杨敢,生得高鼻凤眼,长身玉立,手里摇着把白折扇。
眼下是金秋九月,申时,天光长日,街市人烟辏集,车马骈驰。
这时节,秋雁南飞,山枫艳红,暑气渐消。
杨敢走在街上,相熟的、或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不免打趣,“这天儿也不热呀,先生为何到哪儿都拎着把扇子。难不成,这扇子其实不是扇子,是件绝世神兵?”
就像初出茅庐的江湖小虾,没什么名气,但总背着一把兵器,这把兵器也有讲究,若是神兵谱上的自然最好,往那儿一放,什么都不用说,别人对你自然是尊敬有加,当你是祖爷爷一般供着。
但神兵谱的兵器,哪里是那么好弄的,天下有名气的高手都紧紧拽着呢。
他们弄不来,因此挑选兵器时,专挑些又大又长的。
百步之外,瞧不清你的样子不打紧,但你必须得让他们瞧见你威风飒飒的兵器,好让众人知晓,你不好惹,是个会功夫且厉害的高手。
若是江湖中真正的高手,那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兵器奇奇怪怪,看起来不显眼,用起来的时候,眨眼就能挫骨剃肉,别提多厉害。
这扇子,莫非也是这样的?
不过,先生是个文人,好像不会武功呀。
“门面”。杨敢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智者的门面嘛。
有人回以礼貌一笑,有人背地里吐槽——“呸,什么门面,不就是个说书的,猪鼻子插大葱。”
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里,杨敢淡定地踏上玉阶,进了那道挂红绸结银丝的月牙门。
这是一间三进院子,外看雕梁画栋,朱瓦碧薨,内里是地道的江南精致,小桥流水,曲径回廊,春秋各自成景。
名“玉巷”,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青楼,八苑十六厅,姑娘约有四、五十,皆是琴艺双修,姿容艳丽。
青天白日,杨敢当然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杨先生来了。”不肖守门的小仆传话,楼里的姑娘娇娇一边喊着,一边提着衣裙,欢快地跑下楼。
杨敢进了“春水厅”,就有人上来倒茶,递单子问他要吃些什么。
青楼嘛,还是数一数二的,不管做出来的东西好不好吃,首先价格上就得眼压群楼。
毕竟,哪个男人来玉巷,是冲着吃饭来的,但你既然来了,不点上一桌,就显得你抠搜寒酸,姑娘们自然也就不搭理你,伺候得也不尽心。
杨敢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暗暗将它与京城最好的酒楼“丰庆楼”对比一番,结果令他感慨了很久,食物比不上丰庆楼的十分之一,价格却是它的二至三倍。
能到这儿来吃饭的,都不是正经人。
当然,他是个例外,因为——他不花钱。
“上回吃的冰糖肘子还不错,再来个糖醋鱼,鱼要新鲜的,不新鲜闻着有味儿,我受不了。板栗烧鸡,葱烧海参……差不多了,太多我也吃不下。”
娇娇捂着嘴噗嗤一笑,“先生,吃太饱要犯困的,您可别待会儿又唬弄我们呀。”
“就是就是。”又有姑娘笑嘻嘻地跑过来,附和道,模样娇且俏,一开口便是吴侬软语,身子酥了一半。
桌边很快围满了人。
“先生,快开始吧,上回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是呀是呀,我这一颗心吊着好几天啦,做什么都不得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