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人并肩而立,低眉敛目,尽量避免引人注意。
武飞云从远处走来,双眼凌厉的扫过人群,然后回身对带兵的副将马程远道:“入了长野先去汇合赫博多的狄戈尔将军,文正会将行程透露给你们,放聪明点,别办砸了事情!”
“是!”马程远低头一揖,然后回头望了一眼队伍,喝道:“各队清点人数,上报到各营,不许有任何纰漏!”
万人的队伍过于庞大,以队为小计数量,清点之后再汇合上报便一目了然。
当那此起彼伏的报数与点名声响起,奚昊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因事出突然,他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出营帐时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舌根引起的水肿早就已经消散,却不知为何声音一直未曾恢复,那种沙哑在这嘹亮的报数声中当真是想要掩盖都是不能。
垂在身边的指尖想要去握住身旁那人的手,可是,却因知道这动作不妥而生生顿住了。奚昊微微一侧头,看了缠绵一眼,而当那点名声越来越近之时,缠绵也终于发觉了问题所在。
“张小石——”
“到!”
“王冲——”
“到!”
“杜宇海——”
“到!”当缠绵的声音响在耳侧,奚昊骤然间闭上了眼睛。
他们所冒充的那三人此刻正五花八绑的被塞在一处营帐之中,而每个人所要回应的名字也已经被牢牢记住,可是,却忽略了这最直观的问题。
武飞云从队伍旁边经过,左隆德正低声与他说着什么,当那恰巧不远的人群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回应了点名声时,他的脚步突然一顿,伸手拨开了左隆德的阻挡,警惕的扫向了人影憧憧的队列。
方才是谁在回应那个名字?那种沙哑在这人声叠加的沸腾之中竟如此明晰,便若是……
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武飞云几步踏上前去,推开了阻挡面前的士兵,向着人群中冲去。
在哪?那人在哪?
他在哪?!
奚昊低着头,深深呼吸着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那突然混乱的场面令他的心跌入了深谷。自己竟被发现了吗?缠绵在这里,自己绝不能让他受到伤害!绝不能!
发觉奚昊反常的动作,缠绵突然一伸手将他的手腕扣住了。
不允许,不允许他再次回到那人身边去!就算是死,自己也绝不答应!
低垂的眼眸抬起,透出了一丝杀气,明威慢慢将手探向了腰间。
若果真出不去,自己便与那人拼了!
因骚动而被打乱的队伍渐渐散乱,眼见那人的身影越来越近,明威与缠绵于无形间形成了攻势,蓄势待发!
“飞云——飞云——”左隆德挤进人群将武飞云一拉,回身指了指身后的侍卫,道:“侍卫们说奚昊公子突然出了营帐,此刻正往了西面河流处而去!”
武飞云闻言霍然转身,以探寻的目光望了那侍卫一眼,见他伸手指向西方,顿时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然后一返身,往了西面狂奔而去。
那情形出现得如此突然,又结束得这般让人捉摸不透,马程远看着武飞云离去的背影,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示意了一下众人,飞身上马,大喝道:“整好队伍,出发——”
那浩荡的队伍以疾行的方式出了巨鹿军营,踏上了征途,当军营的大门被远远甩在身后,那混迹其中的三人终于松了口气。
头不由自主的回转,然只一眼,奚昊便又回过了身去,强令自己不再停留。
小福琐,我们走了,你记得答应过我的话,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若能有机会再见,我跟缠绵定会带你一同回相思谷去,保重!保重!
雪花在停歇片刻之后再次落下,远远的河堤之上站着一人,正低头想着什么。
好暖和的衣服,自小到大,自己便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服。这领口的绒毛是用什么做的?如此柔软,便如公子的双手一般,柔柔的,滑滑的。自小到大,也只有公子待自己如此好,将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指尖慢慢抚上脸颊,然后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意。
他们定已经离去了吧,那么,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奚昊,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雪大湿滑,别不小心掉入河中!过来!”武飞云慢慢将手伸出,轻声唤着那人,当发觉自己脚步一动,远处那人便向后一退之时,他的心骤然间跳到了喉间。
头一转,透着怒火的双眼狠狠一瞪,武飞云咬牙切齿的低吼道:“让你们看着公子,竟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到!”
罗云哭丧着脸低头不语,武飞云深吸了一口气,继而抬头道:“奚昊,你过来,若是因为这里闷得慌,我们便离开军营去别处,只要你说,我定陪你,你先过来好不好。”话语透着恳求,此刻的那人竟低声下气得令人无法相信,小福琐抬眼望了望远方,然后收回目光,看向了武飞云。
公子,让我来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那便是,让这人彻底的……
死了这份心!
那素洁的身影便那般毫无预警的向后一仰,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双眼依然望着漫天卷舞的雪花,当那冰冷刺骨的水将一切淹没,小福琐发觉整个天地都成了一片清澈的绿波。
身子在湍急的水流中沉浮,只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啊——”
那爆发而出的叫喊随着那人的身影一同扑向水面,却在空中便被身后的侍卫们抓住了,武飞云的喉间爆发出竭斯底里的咆哮,身子被摁住,却死命的挣扎着。
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所有的……一切……
“宗奚昊——啊——”那疯了般的喊叫久久的在河面回荡,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