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十分老实的回答了那人的话,奚昊低下头,轻声道:“因为白炎与无瑕的事情,娘亲伤透了心,我怕自己此来未曾给她惊喜,反而添了她心头不快。”
缠绵笑着回握着奚昊的双手,然后俯身看着他道:“不会的,世间情感最幸福的莫若于爱己之所爱,只要咱们自己无愧于心便好,能看到你开心,夫人定也是开心的。”
“真的吗?”奚昊眼中闪过了惊喜,因那人一句安慰的话语而开了笑颜,看他这般毫无心机,缠绵不禁愈发疼惜,将他的双手握住轻轻一搓,道:“手有些凉了,咱们快走吧,到了侯爷府再歇息。”
“好。”
他二人本是要北行,却在经过上一处城镇时,因看到了一家三口团聚的画面,竟勾起了奚昊思念父母之情。奚昊自幼便失去双亲,虽与义父义母相处时间不长,然心底里一直便当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今看到了别人天伦团聚其乐融融之貌,心中未免惆怅,于是,缠绵便与他绕行了五日路程,特地取道成乐,来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行至侯府大门,见朱门紧闭,门外并无守卫,缠绵伸手扣住门环轻轻一敲,片刻之后,门一声轻响打开了。
“两位公子,请问何事敲门。”一个下人伸出头看了看,然后将门整个推开,对着他二人拱手一揖行了个礼,问道。
缠绵不禁感慨了一下,这可是侯爷府,竟一点排场都没有,可见主人性情如何,其实他哪知道,这成乐的百姓谁人不知小侯爷孟白炎是个什么样的顽劣性子,平日里躲都来不及,还有谁敢无事登门,自投罗网,久而久之,竟让侯爷府连大门守卫都免去了。
“我们——”回头看了奚昊一眼,见他竟因紧张而将自己的手臂抓得紧紧,缠绵不禁无可奈何的一笑,道:“我们前来拜访侯爷夫人,还请小哥代为通报。”
奚昊抓着缠绵的手臂没有说话,却一个劲儿的直点头,前来开门的小庆元见奚昊模样俊俏,此刻神情更是可爱之极,不禁“扑哧——”一笑,道:“我们家夫人出门了,两位可以留下姓名,待夫人回来之后小的好有个交代。”
“出门了?去哪了?何时才能回来?”待话语出口,奚昊才觉自己失礼,他虽在东都与娘亲生活了一段日子,又随爹爹辗转燕山度,然这成乐却是头一回到,下人们根本不认识他,如今这么贸然跑来,当真是难以说明身份,现在又听娘亲不在府中,当下有些怏怏。缠绵见他不开心,回头对小庆元道:“待夫人回来后,便说小侯爷的好友奚昊公子来访,夫人听了便知,却不知这里的客栈哪儿的最好。”
“两位公子要投宿,尽管去西街的同福客栈,那的掌柜的跟咱们小侯爷是旧识,夫人回来了我也好回话。”
“如此有劳小哥了。”
“小的一定将话带到,公子请了。”小庆元恭敬的一揖,然后将门关上,缠绵回头一看奚昊的模样,不禁笑道:“或许夫人只是暂时出门,过会便回,咱们先去投栈,吃点东西。”
“好。”奚昊应着,又回头看了看威武侯府四个大字,才慢慢的跟着缠绵离去。
嫏嬛阁中已经乱成了一片,稳婆们用尽了办法,那孩子却如何都下不来,安然开的催生药也喝了,依然不管用,羊水破了多时,宫口却未开,佰茶已经气力衰竭,额头冷汗涔涔,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夫人,夫人——”一个稳婆满手鲜血的从屋内冲出,急急对着等候在外的白歌月道:“里面那姑娘情形不太妙,夫人赶紧的请大夫过来,怕是有血崩之症!”
白歌月听罢踉跄一退,返身便抓住了安然的手臂,急声道:“安太医马上进去瞧瞧,无论要什么药,我都令人找了来,务必要抱住他们母子性命!”
安然浑身哆嗦着便往了屋内去,女子生产作为男人本是要避讳的,可是现在已经顾不上许多,他到了床边一看佰茶的脸色,当下吓得面如死灰,颤抖着伸出手去把了脉,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细细诊断着脉象。
此脉象竟如此凶险,当真是凶多吉少了,安然心底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下,然后放开佰茶的手腕,奔去桌旁快速写下了药方。
“拿来我瞧。”白歌月接过安然递来的药方,浏览了一遍,发觉其中两味药物在这嫏嬛阁中并未备齐,遂回身便将药方往诗语手中一塞,道:“去保和堂,抓了熬好之后半分都不得耽搁送来这里。”
“是!”诗语拿过药方便往外跑,白歌月又回身对小蝶儿道:“去瞧瞧鸡汤熬好了没,就算是灌,也要灌点鸡汤给佰茶喝了,否则她怎有力气继续。”
“奴婢这就去——”
听屋内突然又传来了佰茶痛苦的叫声,白歌月狠狠的一紧双手,难过的闭上了双眼。
老天,不要再折磨这孩子了,让她顺利的生下那个小生命,她受的苦已经太多,你当真忍心要她们母子俩的性命吗?
想到此刻不知在何处的弓,又听到佰茶如此悲切的叫声,白歌月的心被揪在一处。无法不怨恨那不知归期的男子,因为当一个女子为他的孩子在以命相搏之时,他却未能陪在身边,这种疼痛若非他切身体会,又怎会知晓。
“姨娘——姨娘——救我——救孩子——”佰茶的哭声将白歌月的眼泪打得盈眶而下,她努力的挺直了身子,抹去眼中泪水,然后返身踏入了房间。
“姨娘在这里,孩子,咱们一定能够撑下去!姨娘一直陪着你,别怕……别怕……”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种痛自己感同身受,特别是自己的孩儿早年夭折,想到当年生他时的如此种种,愈发让人心扉痛彻。
“姨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姨娘……我想见弓……我想他……他在哪,他为何还不回来……”
“嘘,姨娘在这里。”伸手抚着佰茶那汗水浸透的发,白歌月轻声道:“弓定会回来的,他会回到你身边的,孩子,撑下去,撑下去……”
“驾——”飞驰的马儿从街道穿过,踏得雪花四下飞溅,诗语口中大喝着,打马向着保和堂狂奔,一个半大的孩子突然从街道旁冲出,眼见便要被踏入马蹄之下,旁人皆惊呼出声,有甚者更是吓得捂住了双眼。
“呆着别动。”缠绵低呼一声松开了奚昊的手,一个闪身从马前掠过,那孩子便稳稳的被他抱在怀中闪在了一旁。
孩子是从巷口突然冲出的,诗语此刻也吓得一跳,勒住缰绳回转了一下,见孩子无恙,长长吐了口气,道:“谢阁下出手。”说完便要转身离去,一抓缰绳才发觉那药方竟已不在手中。
“糟!”诗语大叫不妙,跳下马儿便往回找,奚昊站在原地,见她手中的纸页掉落,当下俯身捡起,只一看,眉头便皱起了。
“在这里,太好了!”诗语说着伸手从奚昊手中抽回药方,朝他微微一点头,然后飞身上马,疾驰而去,缠绵将孩子放下后见奚昊深锁眉头望着那姑娘离去的方向发呆,不禁伸手将他一拉,道:“可不许瞧了别人姑娘家傻了眼,我会吃醋的。”
“想来那姑娘家中有人生产,看来颇为凶险,这方子倒是不错,却只怕功效不大。”
缠绵笑着拉住缰绳,道:“一说到瞧病,你便痴了傻了,赶紧走吧,天太冷,别冻着了。”
“嗯。”奚昊应着,与缠绵朝着西街而去,却因想着方才那药方,走得磨磨蹭蹭,缠绵见状微微一叹,道:“想来今日你若不弄个明白是不会安心的,咱们便顺着那姑娘离去的方向瞧瞧,若碰到了,便去问问,若找不到,便作罢,可好?”
奚昊听完眉目一舒,冲着缠绵狠狠一点头,缠绵却身子一俯,带着一丝坏笑道:“本娘子如此善解人意,小夫君是否应当奖励。”
奚昊心头高兴,想也不想抬头便在缠绵颊边一吻,待回过神,才想到两人竟是在大街上,顿时满脸通红,伸手将缠绵死命一拉,朝着诗语离去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