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两人虽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和兄弟，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对方会成为自己生命中最亲近、最熟悉和最重要的人。

虽然他们的情谊早已超越血缘，不是亲人胜是亲人，但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这种感情的弥足珍贵。

油麻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村里有一百多户人家，四五百人口，多少年来大伙儿在一起生活，虽然也曾有不愉快发生，甚至因为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打出手，但乡亲们毕竟是有感情的。

与异乡外地的陌生人相比，他们就是彼此的亲朋故旧，是彼此在这世上的感情依存。正是因为有了彼此的存在，大家才不觉得孤单寂寞。

先前他们是村里不起眼的小人物，甚至还时常遭到欺辱，所以并未意识到这种乡邻之情的珍贵与温暖，如今那些熟悉的面孔突然全都消失了，他们成了整个油麻村的孤单存在，才真正体会到失去集体的痛苦与迷惘。

这一刻，孤单、孤独、孤苦无依，像潮水般涌上两个少年的心头，童年的记忆不经意间闪过脑海，那一刻，他们突然原谅了某年某月欺负自己的小伙伴。

此时此刻，萦绕在他们心头的，不再是玩伴之间的睚眦龃龉，而是浓浓的乡情。

这世间最脆弱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但割不断的也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因为有了感情，所以人才称其为人，才与其他生命有了截然不同的区分。

两人在油麻地里躺了半天，大头先开了口：“雷子，咱们怎么办？”

霍雷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儿：“我娘临死前告诉我，爷爷生前给我订了一门亲事，女方是扬州上官家的小姐。”

“你打算去扬州？”

“我娘要我去投奔上官家，我答应了她！”霍雷话锋一转问道，“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们家也没什么亲戚，我娘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她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大头一脸茫然。

霍雷随口提议：“要不咱们一起去扬州吧？”

“你去扬州做姑爷，我跟着你成什么样子！”大头怕耽误霍雷的终身大事。

霍雷坐起身来，郑重地道：“我听我爹说，我爷爷从前是个带兵的将军，上官家也是军人世家，所以才给我订下这么一门亲事，如今爷爷过世了，我家早已今非昔比，对方未必肯再承认这门亲事。此去扬州，倘若上官家不给好脸色，我势必不能委曲求全，爷爷他老人家一世英名，我作为他的孙子，决不能让人家瞧不起！”

“如果对方不承认这门亲事，那你打算怎么办？”大头坐起来问。

霍雷往前凑了凑，胸有成竹地道：“我都想好了，倘若上官家不承认这门亲事，我就留在扬州自己谋生，听人说扬州极是繁华，我要混出个样子，好让爹娘和爷爷在天之灵得到安慰！”

大头顿时来了兴趣，拍着胸脯道：“好！我跟你去扬州，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咱就跟他们干！”

两兄弟将手紧紧握在一起，深情对视，亲密无间。两人心里都明白，从此以后他们握在一起的不仅是手，还有彼此的命运。

昨晚折腾了一夜，两人此时都有些饿了，于是起身去找食物，在村里寻了半天，除了一头烧成黑炭的老母猪，什么也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