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帷幕深(2 / 2)

“既然你知道韩奕是叶相的人,我这身打扮跟着你进城,必然会引起他的注意,你方才为何不提醒我?你是故意的?”

“不错,你的出现迟早会引起叶相注意,与其让他在背地里做文章。倒不如一开始便让你光明正大的进城,日后有什么事也容易解释。”

律的解释听起来合理,靳妩心里头却突然涌起了一阵难以形容的愤怒和悲伤。律方才的举动,几乎等于是主动把她的存在暴露给了敌人,他的目的,究竟是像他所说的那样,为了保护她,还是推她成为众矢之的?

前一秒还口口声声说着不会伤害她的人,下一秒却主动把她暴露给他的敌人。

把我暴露给了叶相,把叶相的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同时也断了我的后路,让我不得不和你,或者轩王绑在一起。我不敢再往下想,我宁愿相信这一切不过是我多心,可是你让我如何能够相信你?

这就是全天下最宏伟悠久的煜都吗?这里除了背叛和利用还有什么?

靳妩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上上下下,面上却还要极力压制着不让律有所觉察。因为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她都已经和律绑在了一条船上,她需要律的帮助才能查明真相,律也要利用她达到某种目的。

我们真的曾经是朋友吗?你的那些感伤不舍全都是装出来的吗?

为什么如今细数起来,你我之间竟然只剩下了利用和背叛。

律却全然没有察觉到靳妩的想法,只是自顾自的带着靳妩在城里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街上。这条小街上只有疏疏落落的三两个行人,和外面正街上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街两旁林立着一座座挂满了红色缎子和绣球的小楼,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重刺鼻的甜香。靳妩跟着律走在青石路上,偶尔能听到两旁的小楼里飘来模糊的说话声,都是女子的声音,那声音甜腻婉转的仿佛掺了几十斤的蜜糖。

律最后停在了小街上最华丽的一座小楼前,靳妩抬头一瞥,楼上高悬着一块牌匾“乜舞楼”。

律率先走了进去,靳妩紧跟其后,脑海中有些奇特的感觉,好像抓到了一把珠子,却找不到串起这些珠子的线头。靳妩低头想着什么,不知不觉已经跟着律穿过小楼走到了后院之中。

靳妩刚进入后院,便有一股劲风朝着她的面门袭来,她下意识的抽出了腰间的钺心,已经来不及看清究竟是什么,她只能凭着直觉隔空一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一枚暗器笔直的插入了她右手边的一根红漆大柱。

靳妩抬起头,锋利的目光直直望向前方紧闭的房门,原来那枚暗器是透过木门之上镂空的花纹射出,在那远比暗器宽大的花纹两侧留下了极深的划痕。

木门两侧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侍从,双手抱着剑,却对刚才的事情熟视无睹。屋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清越,似乎是个年轻男子,可是他的语调却听不出任何起伏,无悲无喜。

“功夫不错。多日不见,先生此行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只是我与嫣多年未见,律心中抑郁,这才耽误了些时日,请少主见谅。”

律平静的答道,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仿佛刚才什么也不曾发生,靳妩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中更加气愤,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钺心。律察觉到她的目光,却只是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黑衣侍从打开了房门,律径直走了进去。靳妩虽然不忿,可是听律的言下之意,这屋里的人想必就是公子殒。无论怎么看,在公子殒的地盘和他动手,这可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怪不得律方才不让她轻举妄动,靳妩只得闷闷的收起了钺心。靳妩收起钺心的片刻功夫,律已经走进了房间,靳妩却站在原地,一道珠帘隔开了靳妩的视线。

“先生言重了,不过是人之常情,先生不必在意。想来这位姑娘便是嫣娘信中提及的义女。”

殒拿起桌上的茶轻轻啜着,口中说着靳妩却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靳妩,你进来,见过少主。”

靳妩抬脚向屋内走去,却不由自主的在珠帘前停了下来。她终于看清了珠帘后那个一身黑衣静坐饮茶的年轻人,可是她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许多模糊不清的残影。

空寂无人的街道、庄严恢弘的殿宇、铺天盖地的白,都有一抹似曾相识的黑衣身影一闪而过,抓不住,看不清,只剩下心头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悲哀无力。

他是殒。

可是殒又是谁?

靳妩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似乎有些抗拒掀开这珠帘,仿佛一旦掀开珠帘便再也回不去了。

“靳妩,进来!”

律轻咳了一声,沉声唤道。

那黑衣男子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凝视着珠帘外的人,眼神中透着让人看不懂的光。

靳妩皱了皱眉,终于缓缓掀开了珠帘。珠帘后是一个不小的房间,一张木质的软榻,律站在软塌前,榻上铺着一整张雪白的兽皮,那黑衣男子就坐在兽皮之上。他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中,连束发的发冠都是毫无花纹的墨玉,只有腰间一块白玉映衬着他苍白的脸。他眉眼细长,眉峰凌厉如剑意,眼角微微上挑,紧抿的唇薄而平,整个人显得冷硬而收敛。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却好似一把蓄势待发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