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修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几分心绪，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黎钟阳，见他含笑不语，脸色未露出不悦，这才争斥说道：“听这春神的姐姐们都说，你这什么第一风流色而不淫，若姑娘不愿便不强迫。我还以为当真与那些俗人不同，如今看来却是名不副实！”

相如闻言沉下了脸色，折扇“啪”的合上，看着黎修戎不愉的说道：“你这小子不过一个书呆子罢了，什么都不懂便休要胡言乱语！

九九姑娘进来了许久，我都侍礼相待，你何时曾见我有半分逾越？此刻侍酒也是请九九姑娘自己做决定，听从九九姑娘心中所想，我哪句话透出有半分强迫？你倒是给我好好说道清楚！”

黎修戎一声冷哼，出声嘲讽道：“未曾强迫？你只是觉得自己足够优秀，跟了你是莫大的福分，天下女子皆要围着你转罢了！从未想过女子会不愿从你！所以才会觉得自己未曾强迫。

你只给了九九姑娘两个选项，不是陪你便是陪我兄长，定了她的命运，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强迫？你可曾想过九九姑娘心底不愿选任何一个男人？又可曾给过她不选择的权利？”

“你只瞧得生来美貌，又可曾看到九九姑娘眼中的哀伤与绝望？你说遵从姑娘们的选择，但你可知那些姑娘，身处底层，她们早已厌倦挣扎，又怎敢真正的为自己内心做一次选择？

你身份尊贵，就算心中不愿，她们又怎敢表现出来？她们只能认命！”

“你自认第一风流，又何曾真正为她着想过？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养尊处优惯了，根本感受不到寻常人的无奈！在我看来，你不过与那些花花公子一般，却又要用尽心思，去给自己立了一座牌坊罢了！”

黎修戎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所想吐了个精光。

虞九九那般眼神，与他做乞丐时的无助，乞怜，一模一样。

若是当真做出了这个决定，有了今日的第一步，日后她又怎会不似那些姐妹一般，失去所有的信念，彻底沉沦？

若是真的可以，有谁愿意活的浑浑噩噩？谁不想活的像个人？

话说完了，可想象之中的反驳争斥却是未曾到来，席间一片寂静。

抬眼瞧去，只见相如沉默的看着虞九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失了神。

“呵，有趣的小子。”

角落里，那老唐瞧了瞧黎修戎，颇感兴趣的笑了笑，再次拿起酒壶灌了起来。

黎钟阳亦饶有兴趣的看着身边的兄弟，有些错愕。

“九九姑娘……这书呆子所说，可是真的？与你们心里，我当真与那些纨绔一般……”

良久，相如回过神来，看着虞九九，眼里带着一丝希冀，用略带嘶哑的喉咙问道。

黎修戎的话句句如重锤，狠狠的敲在了他的心脏。

虞九九并未说话，只是收回注视在黎修戎身上那恢复了几分神采的目光，低下了头，沉默不言。

相如又是看了片刻，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落寞的说道：“姑娘为难便不必说了，相如也不是傻子，瞧得出。”

端起酒杯饮尽，那般美酒却万般苦涩，相如自嘲道：“枉我自认风流，最懂讨姑娘欢心，没想到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书呆子看的透彻，甚至覆了我的本意。这第一风流的名头，不要也罢。”

“今日的赌约，我相如认输了。”

相如释了一口气，拱手作揖对着黎修戎一礼，说道：“今日小阳公子怒斥，一语惊醒梦中人，否则相如不知还要伤了多少女子。相如受教了，今日这春神阁便让与公子，以感公子之恩！”

黎修戎闻言却是愣住了，他如何能想得到，先前那般桀骜的相如竟如此恭敬，一时之间也是失了方寸，连连摆手说道：“相公子不必如此，我不过随心所言罢了，不敢言教。”

相如又是躬身向那虞九九歉声道：“也请九九姑娘见谅，今日着实是相某鲁莽，惊到了姑娘。日后姑娘随心而为便是，那老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难为你的。也希望姑娘以后能寻得自己的真命天子，心甘情愿与之一醉。”

虞九九连忙躬身还礼，轻声道谢。

“两位阳公子，我便先告辞了。”

一拱手，相如带着那还有些摇晃的老唐踱步走了出去，背影洒然，毫不拖泥带水。

一时间，春神阁便只有黎修戎与阮九九四人。

黎修戎沉吟了一会，有些怅然的说道：“知过能改，心胸豁然，先前却是看错他了，这个相如当是个人物！”

黎钟阳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黎修戎，面露微笑，啧啧赞叹：“十九弟也是不简单，没想到表面上像个未经人事的雏鸡，倒是将这姑娘的心思瞧了个通透。若我是那九九姑娘，怕是要爱上你了，今日初出茅庐便能如此，难不成也是个天生的风流？”

黎修戎坐了下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偷偷瞧了瞧虞九九，见她似乎没在意，苦笑道：“兄长莫要嘲笑我了，我这点道行，哪儿能称的上风流？”

见黎钟阳抚掌而大笑，黎修戎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拱手说道：“我可能求兄长一件事？”

“你是想说这九九姑娘的事吧？”

黎钟阳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挑着眉说道：“今日宴席为你而摆，这花魁姑娘本来也是唤来为你陪酒，自然由你决定……只是，如此娇滴滴的美人，你真能狠的下心肠让她自行选择？”

黎修戎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虽说那般绝色让他倾心，但先前所说也正是他心中所想，此刻扭头看着虞九九，笑容灿烂。

“九九姑娘，可否为我兄弟二人再舞一曲？一曲舞毕，姑娘可自行离去。正如先前所说，遵从你的本心，没有人会为难你。”

看着黎修戎那认真而又可爱的稚嫩脸庞，虞九九忽然绽颜一笑，让他的心又不争气的急促了起来。

“小阳公子又怎知，我当真不愿陪酒呢？”

虞九九红唇微张，靠的近了几分，眼中带着笑意，却是多了几分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