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是红着眼睛回到梦境鹊仙村的。

外曾祖母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一般的事情不可能在她的心中激起波澜，包括外曾孙身怀绝艺这种“小事”。

叶依嫁到梦境鹊仙村这么多年，小山坳村与鹊仙村只隔着一座牛头山，以前来往也很密切，她在梦中已经造访过梦境鹊仙村无数次，当林间的幻梦身进来她梦境的时候，外曾孙想要做什么，她已经有所预料。

老人看得很开，后辈们对她的祝福，她最多留一两天，过两天之后虚妄就会散去，不需要林间亲自动手，免了他选择的难题。

这两天里，林间可以随时将外曾祖母的虚妄梦境拔除，用后辈们对她的祝福形成的寿桃，去延续林岳十年寿命。

如果就这么散去，这份祝福形成的虚妄，的确很可惜，但林间却没有打算从外曾祖母梦境里抢去这份子孙们的心意，而是让它继续给外曾祖母构建出一场美好的梦境，哪怕只有两天，哪怕这两天能给爷爷换来十年寿命。

孝心不是等价物，不能用可以计量的时间去换算，两天换十年看似很赚，但这么做的结果只是让林间丢掉一份孝心，所以这次的虚妄，林间选择顺其自然。

外曾祖母其实可以随时将虚妄散去，但如今大家都没有办法在现实里多陪她两天，除了时间上年假越来越短以外，人丁兴旺也是一个原因。

以前外婆家的宅子能够住下所有客人，实在住不下，就在二楼打通铺也能应付两个晚上，但那是出于以前道路不方便的原因，虽说人情如水，外曾祖母还是心领大家的好意，并没有因此觉得被大家怠慢，只是将那一点点私心放在梦里，林间又怎么好意思去给她抹消掉？

“看完了？”梦境鹊仙村里的林梦痕见他回来，淡淡的问了一句，好像没有感情一样。

“你想让我怎么做？”林间反问道。

林梦痕依旧是一脸平静：“今天让你去看看，只是想要你做好准备，以后你面临的两难局面还会更多，有些时候需要作出的选择更加残酷，拿捏不住，将来吃亏更大。”

“理性上说，你应该解决这次的虚妄，然后用虚妄遗留的灵药给你爷爷延寿…”

“我才不会这么做！”林间回头吼了一声林梦痕，将这种抉择放在他面前，已经十分为难他了，在他做出选择之后，林梦痕还要冷嘲热讽。

他经历了千年时光生活在梦中，对亲情过于冷漠，林间在这方面早就对他颇有微词，只是碍于祖先的面子，没有当面说破，结果林梦痕还想要将这种冷漠灌输进他的想法里？

那就别怪做后辈的不尊重祖先了！

谁知林梦痕不恼不怒，反而笑道：“所以你今晚这一关过去了。”

“都说了…”林间正要反驳，却突然反应林梦痕的话是对他的行为表示赞同，“先祖也觉得我做对了？”

“我觉得你是个傻瓜！”林梦痕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脸上却是赞同的笑意，“你知道你的外曾祖母还能活多久吗？”

这种事林间可不敢问，生怕答案他无法接受。

“我只能说最少还有十年，并且是无病无灾的十年，她会在某个年初二，子孙都在身边的时候，下午还可以自己走着出去晒太阳，然后把所有人叫到床前，就像睡个觉一样，安稳离世。”

生离死别无法避免，从先祖口中得到的回答，让林间难过同时又有一丝欣慰。

这个结局对于老人而言，已经是最圆满的了。

寿过百岁，无病无灾，儿孙绕膝。

如果自己赶快些，还能让她看到成家立业的那一刻。

十年，还有十年时间，才会迎来那个任何手段都不能避免的结局。

林间心里有了底，也不再纠结这件事，相比起来，爷爷剩下的一年半才是当前最主要的问题。

“先祖，我已经有能力在你的庇护之外行走了吧？”幻梦仙躯碎了之后，他还有幻梦身，就算遇上了神魔，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哪怕幻梦仙躯破碎，他可以继续以幻梦身来制服神魔，到时候头疼的人可不是他！就算两具梦中身都破碎了，也不过是休息两天的事情而已，相比起找到能够救治爷爷的灵药，这点损失完全不算什么。

林梦痕摇头：“至少要解决了牛头山神魔之后，我提醒你一句，这神魔最终遗物，对你外出有很大帮助，如果你拿到了，找到灵药的成功率起码会翻倍。”

听先祖这么一说，林间顿时来了劲：“今晚可以跟它决一死战吗？”

“开玩笑呢，现在你们才将它的力量清理掉七层，剩下三层还想一次性处理干净？别说你了，那些还活着的后辈，有本事单独干掉这头神魔，我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不敢轮回！”

话题还是转到后辈无能这个问题上了吗？

林间只能沉默，谁让他也是无能的后辈其中之一？

今天总算是可以接着回牛头山幻境里继续“压迫”神魔了，林间在与林梦痕一番交流之后，得到神魔遗物会对将来外出有很大帮助，再加上爷爷的原因，又对自己新的实力信心暴涨，有些迫不及待地冲进了牛头山幻境中。

刚进入荆岩城，他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