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蛋!!”
两人嗷的掀翻桌子扭打到一起,杯盏纷飞,桌凳倾倒,楼下的客人听到楼上仿佛两只巨兽在翻腾。
“哎!?这就打起来了?”杜腾把喷到嘴里的酒吐干净,加入到两人赤手空拳的混战中。
聘雍阁的管事听到消息慌忙赶来劝架直接被踹了出来。连城卫都被打出来后,京城巡捕们缩头缩脑的在门口看了几下,驱散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让聘雍阁的老板暂时闭阁,等这几个惹不起的祖宗闹完了再说。
良久听到里面没有响动了,巡捕们轻轻推开门,避开满地狼藉,破碎的盘杯碗筷和散落一地断裂的家具残骸,看到三个衣衫凌乱,面部均带着血迹和淤肿的少年公子或躺或倚在墙边地上喘气。
瞟到那些畏畏缩缩靠近的公差,三个少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傅飞钰挂着鼻血,眼眶乌黑一遍,嘴角也破了,他竭力朝窗外吼道:“皇爷爷!我喜欢的是宝儿姑娘!!”
船舱中的卓宝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孙权脚步沉稳轻盈的穿过走廊,在噶扎礼的房门外停下,伸手敲了敲。
噶扎礼含糊的应了一声。他推门进去,转身把门关好,走到盘坐在榻上的噶扎礼面前,跪下。
“师傅。”
噶扎礼依旧闭着眼。
“师傅。”孙权不急不躁的又唤了一声。
“塔巴石,你是下任金刚门的门主,做任何事都要以门中为重,懂吗?”
噶扎礼睁开眼睛,细密的黄色眼瞳死死盯着低下头的塔巴石。
“我知道的,师傅。”
随后塔巴石胸口被大力击中,翻滚着一头撞破身后的案几。他咬牙爬起来,重新跪到噶扎礼脚下。
“知道为师为什么要打你吗。”
孙权轻声回答:“知道。”
“你到中原不过三月就为儿女私情违背师门,视为师之命如无物,你忘记自己和塔塔尔还身负那群黄口小儿的奇毒未解吗?”噶扎礼厉声喝道。
“徒儿没忘。”
“你忘记金刚门被那些中原武林赶到荒漠所经历的诸多痛苦了吗?”
“徒儿没忘。”
“你忘记你逝去的父母、族人和为师失去的这条手臂的仇恨了吗?”
“徒儿徒儿没忘!”
“那就放弃你的自由和私心!你此生唯一的目标就是带领金刚门重返中原武林,为屈死的族人复仇!”
那年他只有六岁。部族原本是追逐丰草肥水的游牧民,过着漂泊无依自由自在的生活。父亲孔武有力,作为族长受到整个部落的尊敬和爱戴。他的生活充满晴朗的蓝天,广阔无垠的大草原,肥美可口的羊肉奶茶,单纯善良的族人和充斥胸怀的豪迈热情。年底,他们居住的大金国和中原爆发了持久而大规模的战争,无数房屋被焚毁,平民和士兵被杀死,人民流离失所,盗匪横行,饥荒遍野。父亲怕不善武力的部落卷入这两个大国的争斗,便带领部族迁移到西北方。寒冷冬季的某天,外出办事的父亲救回一个光头和尚,说是不忍心满身血迹伤痕的和尚冻死路边。塔巴石从没见过中原人,对几乎和族人一般高大的和尚满是好奇,在照顾和尚的那段时间他和和尚渐渐熟悉亲近,为感谢父亲的救命之恩和尚凭着一身好武艺收下塔巴石做徒弟,说人生在世没个武艺傍身会不方便。塔巴石很喜欢这个说话大大咧咧的粗鲁和尚,他虽然大字不识,却正直憨厚,教导塔巴石武艺亦是尽心尽力,倾囊相授。
半年后千里迢迢追踪而来的中原人袭击部族,他们是为了和尚而来,最后却杀死了整个部落的人。年幼的塔巴石目睹父亲战死,母亲和弟弟被杀害,族人们的惨叫和鲜血渗透黑夜,在他心里刻下梦魔般的阴影。和尚拼死带他突出重围,逃到了更西方的佛国,两人颠沛流离,吃尽苦楚,为逃避追杀只好扮作喇嘛躲入藏佛寺庙,直到塔巴石的师傅建立金刚门,杀尽最后一个追杀他们的中原人。
他十岁生日那天,师傅带来中原人的人头作为礼物,塔巴石对着那个黑灰色的肉坨吃完饭,出门就吐了个干净。
十二岁师傅让他亲手杀死一个中原来的杀手。塔巴石看着刀身流淌的鲜血,前一刻还杀气凛凛的陌生人扑倒在地,身体凉得比冰还硬。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噩梦。
于是他又吐了,师傅打了他,罚他在戈壁滩跪了三天。
金刚门起初不过是三流,要想在藏国无数宗教武术门派中生存下去,除了实力更需要铁腕。
光凭外表没人相信文质彬彬的塔巴石是游牧民,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十二岁就杀了人,金刚门崛起的那些日子他杀了更多。师傅要他做门主不仅是信任和实力,还因为过去肮脏的勾当只有他才清楚,也希望能在他这里画上句号。
即使占领藏国武术界的顶峰,也无法摆脱异乡人的孤独和耻辱感。这是噶扎礼活下去的动力,他要返回中原,证明当初逐他出师门的长辈是错误的。
可惜他远远预料不到在离开的这段时间中原已在有心人的策划下事实真相被掩埋得极深,他这个卑微的心愿不值一提。
塔巴石被同化影响的速度让他感到心惊。这个徒弟极有天赋,心思缜密也很有耐心,如能正确引导定会大放异彩。他收他为徒,何尝没有利用的因素在里面。
真相,究竟掌握在谁的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