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慎，明天大考，你帮我想想有没有漏洞？”

“黎黎，你安排得很好，不用太紧张。”

“恩可我总心神不宁的阿慎，师叔真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恩，师叔说他还有事要办。”

“办完再来找我们吗？”

“恩，会吧。”

天慎握住黎洛颤抖的手，发现自己也不过如此。

灵山四年一次的大校是为了选拔门内最有实力的年轻弟子，这些精英会成为修道界未来的领袖候选，担负发展门派和正义历史重任的中流砥柱。对个人而言，包含的意义则太多太复杂。

无论师兄弟们多么紧张兴奋，还是摩拳擦掌，对默而言就像看别人演出的戏剧，自己只是个台下鼓掌都没兴致的观众。

东龙观几乎从大考头一天夜里就没消停过，玄玄子和准备参加比试的弟子们忙着登冊、清点人数、搬运物品、和其他支脉协调事宜，整个灵山都像等待交配的巨蟒躁动喧闹，只有他仿佛供在庙里的菩萨般清闲。

不想被嘲笑露出孤狼的眼神，他踱步走向洪祖山。

“嚯——嚯——”

【哎？璧？】

半山腰的凉亭，默靠着栏杆四处张望。

“嘿咻！默，你脚程挺快。”璧从天而降，翻身落在亭外。

默抱起双臂懒洋洋的问：“你不能自己走到我面前对我说想说的话吗？”

“你你乱想什么啊！土猪！去死！”她脸红了。

“你变态啊！你知道你已经给我取了多少个绰号了吗！”默简直不想和这个被猴子养大的女人说话：“到底什么事？”

璧羞愤交加飞快的默念《正气歌》。

“收拾好东西今晚庆宴过三刻到万年殿来。黎黎和阿慎在那里等我们。”

“我不走。”

“哈！你师傅的话终于不管用了。”

“除非师傅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不会走。”

璧冷哼一声：“随便。不过我可告诉你，你师傅会恨你一辈子。”

白天精彩的竞技默根本没心思看。脑袋只想着让师傅告诉亲口他，他可以留下陪他，哪怕永远做个没出息的废物。可后山不知为何封了路，还有两个御剑脉的师兄看守。

【我一定要见师傅！】

夜幕很快降临，白天获得优胜的选手和辛苦筹备的人们都纷纷聚在拢天广场大摆筵席，犒劳邀功。

乘着人流纷乱嘈杂，默离开东龙脉的宴席悄悄摸黑上了后山。

幽暗陡峭的山路对怀有修为的人来说并不难走，默小心避开值守的弟子，一鼓作气往自己心驰神往的那栋小楼奔跑。

“师傅！”他气喘吁吁的推开殿门。

长生殿今夜意外的没有点灯，连长明灯都熄了。

“师傅！您在吗？”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双眼，环视大殿。

“你过来。”道人淡漠的声音响起。

默拼命抑制自己擂鼓的心跳，顺着楼梯来到最高的三楼。

道人依旧是来时那身粗布麻衣，只是瘦得不成人形。

“师傅你怎么瘦成这样”眼泪不争气的涌出眼眶。

啜泣声断断续续的在没有光亮的小楼上回荡，直到道人打破寂静。

“你过来，我有话说。”

默擦掉眼泪，走向道人。这是他六年里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师傅的面容。可是太黑，他勉强能看清道人脸的轮廓。

“师傅，我看不清楚，点个灯吧。”

“无妨。你今夜与阿慎他们离开灵山，为师便送你一件法宝，从此你我再无师徒之缘。”

默浑身冰冷，脸色惨白：“您您说什么？“嘴唇不受控制的上下磕碰。

“转过身来。”道人并不回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用默看不到的殷切眼神看着手里的东西。

“师傅你真的有人心吗我做错了什么！！”默声嘶力竭的吼道。

毫不理会对方的声讨，道人鬼魅般快速点了他的定穴，让默盘腿背对他坐下。揭开布包，一股无法掩盖的庞大能量冲天而起。这金黄中夹着银白色的波浪四散开来，轻易而举把小楼的屋顶和四壁化雪般消融。

【‘吞阳珠’】

道人撕开默的上衣，默背、手都爬满破裂堵塞的暗红经脉，蛛网般狰狞。

“开脉！”道人运起灵力灌入默的身体，原本镇压在默小丹田的天生灵力仿佛吃下兴奋剂，几秒时间就冲破了默苦心经营六年的防洪大坝，浩浩荡荡的在他狭窄脆弱的经脉里横冲直撞。

默猛喷出一大口鲜血。

“入体！”一颗手心大的珠子在道人强硬压迫下堪堪沉入默的背心。

道人推动法宝一路逆流而下停在了默漏斗似的丹田府中心。但法宝并不甘做他人嫁衣，它开始往外放出足以让默爆体的大量异种灵力。

【任你仙家法器也逆不过我决然一念！】

神来一笔的强大力量生生封闭玉珠，给它留下一道潺潺小溪的微弱小口泄出极小部分的灵力。正是这极小的灵力不但抵消住默体内那股大肆破坏的天生灵力，使其变得温顺中正，不再冲击他体内的器官经脉，还开始默默滋润修复受损的部位。

输力的道人此时已然力竭，被默体内融合完毕自行护主的真力一反弹，顿时血洒三尺。

【这样便好这样便】

他摊开手掌，失去血气的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僵硬。山下吵闹的争斗声接近了，他艰难的扒着身边的残木起身观望，那条灰白的黑龙来惩罚他了。

冷冷一笑，他回头看一眼默绝望的脸，向天空大吼：“阿慎！”

天空传来白头雕回应的鸣叫，两片乌云掠过小楼，赫然是骑在大雕身上的阿慎和黎黎，还有另一只的璧。

“师傅！你看！那是什么？”本该在山下享受美食佳酿的弟子们不知何时和真人们涌到了这后山顶。各门掌事看到道人和小楼被破坏的模样后恍然大悟。

“‘吞阳珠’原来是你偷的！！”

“是‘吞阳珠’！”

“快去禀告师祖！！”

“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交出‘吞阳珠’！”

听到下面群情激奋的谩骂，道人哈哈大笑：“天地诞生之物我早已替你们还于天地之间！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假道修要，就自己去挖山吧！”

他托起默抛向飞过楼顶边缘的大雕：“小子们！风紧扯呼哪！！”

“别让那些可疑的人跑了！”

见默被一掠而过的璧捞上雕背，因惧怕传说中仙家法器的神秘威力，聚集在楼下却不敢上前的人群一阵慌乱。

道人点起一盏小灯，将它推倒，残存的灵力卷起火焰，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机，这座门派历史的丰碑立刻被熊熊火焰吞噬，像指路的灯塔，又像是温柔的挥手

“救火啊！！里面有先人的牌位！快快！”

不堪一击的人群再次乱作一团。

注视着已经飞远的两个黑点，道人朝着默离开的方向宽心微笑。

【儿子，活下去。】

油尽灯枯的道人取出一直贴身不离的锦囊，抚摸着上面熟悉的绣花，以为早就枯竭的泪水滴滴滚落，打湿了缎面。

【馥儿你走的那天我才明白，我心里唯一的牵挂只有你和儿子什么正道大业、师恩祖训都敌不过你献给我的如玉年华馥儿我错了原谅我】

烈火中传来道人的嚎啕大哭。

遥远的夜传来另一种毫不逊色的凄凉。

“爹啊！！！！！！！！！！！！！！”

作者备注：这章肥肥的5000+，因为上班党，选择性健忘比较严重，为了提前预防断更，草稿箱会提前备一章，或者像这样上供较多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