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伍沐风样子有些不安，柳方正知他无心，便挥手宽慰，道：“罢了，过去的事再提它做甚，想我一生收徒严谨，门下亲传弟子也就你们师兄弟区区六人，不想你们资质心性不一，本非继承我衣钵最佳人选，但、除却你五师兄外，六人中就数你资质、品性最佳，要不然为师也不会放心将偌大的邙山门庭交付给你，所以，在有些大是大非面前，你自可决断、不必妄自菲薄。”

“是！”心下一动，伍沐风了然会意，便遵从柳方正教导，起身站在一边。

火桑树下，柳方正一身血气消散，修为早在因当年受创便留下暗疾，这次闭关百年，他也无法阻止自身寿元所剩无几的局面，修士求道、本就是纳灵精之气强壮己身，纵然通晓阴阳变化之道，能强身健体、可惜肉身再强，也自会有气血衰败的那天。

咚！

轻轻用手指弹射面前的一方石块，激射下落进前方沟渠中，岩浆翻腾，森然地火扑腾燃起。

“这刀！”

轻轻来回走开几步，伍沐风很是吃惊地看着自那火焰中出现的那把血色大刀，静立的三尺刀身于熊熊火焰中被炙烤地有些妖艳如血，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那把刀有一股浓郁地血煞之气。

好似知道自己徒儿在想什么，柳方正对云隐道：“这刀是为师当年在修罗族中的血海所寻到的，传闻乃是历代修罗族最强者——阿修罗王的佩刀，征战诸天时它沾染了无数百族强者精血，是以此刀威力越甚，从杀戮中汲取的血煞之气就越深。当年，那昆仑曹玄奇号令正道诸雄横扫修罗一族，为师本不想插手，但听闻血海中孕育出此等凶刀，便有心前去查看。后来，在那一战结束后，为师回到邙山闭关数月，苦心研究此刀，奈何始终无法祭炼，最终我来到此地，苦坐这火桑树下，借以这阳刚、霸道的地火来压制它，希望能慢慢锤炼、消磨掉刀身上那股血煞气息。

可惜，如今的我寿元无几，一身道行随着气血衰败，所剩修为已不复当年，只怕是来不及了！偏偏你等六人大多心性木讷、执拗，不听为师劝告，修为无寸进不说，清风和苏华两人又在当年负气下，出走邙山，如今只怕不定在万丈红尘中随性游历，对此，为师这些年也曾迟疑过，是否当年真的做错了，偌大的邙山，焉能全压在你一人身上。“

眨眼数百年，气血衰败的柳方正不复当年豪情壮志，而今，迟暮下的他在自己徒儿面前也俨然只是个心有牵挂的严师。

伍沐风道：“师父，徒儿不才，虽没有五师兄资质聪慧，也没有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遇事老练，但请您放心，邙山于我手中纵然中兴无望、也绝不会因此衰败；而且徒儿早就想说的是，几位师兄和苏师姐绝非不敬恩师，像这往常岁月，邙山大小事务都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劳心在帮忙处理，我虽身兼掌门，却也难免落得清闲、懈怠。”

说起自己这两位师兄，伍沐风也是打心眼里感激，因为当年恩师柳方正突然宣布来此闭关，并将邙山掌门传给了无论是修为还是资历都最浅的他，诸位师兄和师姐不禁没有因此对他心生芥蒂，反倒是这些年帮着他这个只顾闭关修炼的掌门处理邙山大小事务。

“严华和青松两人虽说资质有些不足，但本性、品德为师还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是这数百年来格局时态有些风雨飘摇，他们也是执掌门庭的合适人选，说起他们，倒是不知清风二人，这些年间可曾上山？”柳方正边说边点头，想起两位高徒还算知晓时事，能帮衬着同门师弟执掌邙山，便自觉有些欣慰。

见恩师问起，伍沐风笑着答道：“清风师兄和苏师姐自打当年下山，便因为顾及师父盛怒下会责罚，倒是没有再上山，不过这些年里时常和我们师兄弟有书信往来，对于他们两的踪迹，徒儿还是知道些的，刚好，日前眼见太虚六合镜颤动，又无法第一时间回禀师父您，所以徒儿已经按照师父当年的吩咐，请清风师兄和苏师姐他们去天水域内的衡山郡，将当年刻上三生石的那人接引上邙山，以求能早些时日完成师父的吩咐。”

“他真的出现了么……看来，那夜老怪也定然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于他了。只是以他那以往的臭脾气，清风他们恐怕要吃点苦头啊。”

一时，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接着，柳方正气定合神，眼观天目，借以自身气运感受冥冥中的那朵“三生道花”已经清晰可见。不过，他依旧有些不放心的道：“时间日子都差不多，只是太虚六合镜显化一事也不能大意，为避免当年事纠葛不断，此事你必须告诫清风二人需多上些心才是！”

“是！”

伍沐风正色，只是对此中曲折还有些疑问，道：“师父，既然有此顾虑，何故当年你们要留手容情，若能一举断绝，那么，我们现下行事不是万无一失么。”

对于当年发生的大事，伍沐风很清楚当年邙山更是差点因为一个个弱女子遭逢巨变，对此，深知其中厉害关系，而今，风雨飘摇中邙山虽是依旧，但他知晓这是恩师柳方正花费难以想象的代价完成的，毕竟诸天之下，任何人强行逆转轮回会耗损自身气运、伤了道果。

“留手？”

柳方正重重哼了一声，然后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徒儿，道：“凡事都有因有果，有些事未必是你看到的那样，前事因，便是今时果，难道你当真以为为师当时真的不曾考虑过出手抹杀她么，然因果循环让我不得不思衬这最后的局面和结果真的会因为她的生死而改变么？”

伍沐风闻言，心弦忽震，一瞬间被柳方正这话说得有些触动了。

“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他这样暗自想着，却无法想清楚个所以然，毕竟这因果之说，牵扯的层次太广了。

“好了，你去吧！若再有要事，可自去翠云主峰那凌天阁内的南墙暗阁里取出玉龙角，待下次前来，可事急从权，将玉龙角放至断龙石案上的凹槽重合，那时，断龙石可开！”

对云隐最后吩咐完这些，柳方正让他就此离去。

片刻后，火桑树下，被玄铁之链锁住己身的他转眼看着火岩中的那把刀，而后，他缓缓抬手挥发出一道真气压下，将那把隐隐颤动的血色大刀重新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