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这人正是“青松剑侠”王一鸣,月初在狄道赶往京城的途中,正巧遇见太阴山中巨蛇为患,有四户人家被惨遭灭门,连尸首都找寻不见,不禁动了侠义胸怀,追踪巨蛇三日,一番剧斗,终将其斩于剑下。
然那蛇百岁修为,也着实非同小可,王一鸣被蛇口喷毒雾而伤,更兼那物濒死一击,蛇尾一扫,如同钢鞭一般打中了王一鸣左臂,王一鸣虽具上乘武功,也是痛彻心肺。受伤后本应立时静养,然王一鸣记挂着杨继盛,千里奔驰,勉力探监,导致身上伤势更是沉重。
从监牢回来的路上,王一鸣的左手少阳三焦经已经麻痹,胸中“檀中穴”、腹部“神阙穴”隐隐作痛。他深通医道,心知蛇毒已入到肺腑之中,若不立刻拔毒,不仅功力会有损伤,只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于是王一鸣寻了一家较为偏僻的客店,把青蛇胆和酒吞服,运起师门心法,抽丝剥茧般驱毒疗伤,他功力深厚,七日之后,内脏中的蛇毒已清除干净,伤势也好了十之七八。体内的蛇毒刚刚驱尽,他担心起张贞母子,一大清早便匆忙赶到杨继盛的家中,总算是千钧一发,从“五尺阎罗”的刀下,救下了杨应尾的性命,未遗终身之恨。
王一鸣朝书生二人扫了一眼,目光毫不停留,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张贞,对杨应尾道:“尾儿,快把你娘扶起来。”杨应尾将母亲扶起,以食指按压她的人中,片刻后,张贞悠悠醒转,睁眼看着杨应尾,起初尚以为人在阴间,待至杨应尾附在她耳边,小声告知王一鸣已经来到,张贞方转忧为喜,撑起身子,轻声唤道:“王大哥。”
“嫂夫人不要担心,尾儿,照顾好你娘。”王一鸣说罢,将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盯着中年书生。
那书生心念电转,听张贞叫他“王大哥。”又看了看他腰中长剑,猛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得心中暗叫苦也!硬了头皮上前问道:“敢问尊驾可是‘青松剑侠’王大侠?文千广这厢有礼了。”
王一鸣冷冷的道:“我是王一鸣,你就是‘辣手秀才’?那这位应该是‘多臂郎君’了?”那虬髯汉子听到“王一鸣”三个字也是浑身一哆嗦,想了想还是走上前三步,与中年书生并排站立,瓮声瓮气点头答道:“我就是关朗俊。”
“听闻巴蜀三枭以杀人为业,也算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今日一见,原来是欺凌妇孺之辈。你们是青城派的弟子,甄稼奇不对你们好生管教,大家门派不同,本来不干我的事情,可你们今天竟然对王某朋友的孤儿寡母痛下杀手,你们就不要再回四川了,一起上吧。”王一鸣话音一顿,袍袖无风自动。
文千广叫道:“王大侠,看在我们青城派甄掌门的面上,大家都是武林一脉,手底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如有冒犯之处,文千广给你赔罪了。”文千广躬身一揖,突然间身子一跃而起,左手虚点,右手折扇一立,直点王一鸣前胸的“云门穴”,同时王一鸣听得右面嗖嗖连声,自是那多臂郎君在旁发射暗器了。
巴蜀三枭的武功,在武林中只算得上二流角色,青城派的掌门甄稼奇痴迷武功,对门下弟子疏于管教,任由他们为恶。这文千广三人为人阴鸷狠辣,且三人之间配合十分默契,文千广一作揖就是讯号,他与关郎俊两人同时发难,下手就是杀招,有好些个武功高过他们的成名人物,就是这样不加提防便丧生在他们的手上。
王一鸣心道:“好不要脸!”唰的一声,长剑在手,剑尖一抖,便击落了关朗俊的三枚飞刀,同时剑柄直点文千广的手腕。文千广一看来势劲急,情知若不缩手,右腕必被敲碎,不得已只得沉肩避开,紧跟着觉得寒风扑面,慌忙懒驴打滚倒地闪避,背上还是一凉,后背的衣服已被割开长长的一条口子。待到文千广跳起身来一看,已离王一鸣六尺开外,王一鸣站在原地,两脚却未移动分毫,不由得心中大骇。
关朗俊大叫一声,扑上前来,掏出两把五寸来长的匕首,刀锋泛蓝,一看就知是抹有剧毒,一取脖颈,一插小腹,文千广也转至王一鸣背后,铁扇扬起,疾点王一鸣背上的“大椎穴”。王一鸣本意是废了二人的武功,留下他们的性命,可一见两人偷袭、兵器蘸毒的下作行径,不由得心中怒气勃发。
此时王一鸣前后受敌,低喝了一个好字,突然跃起一式“风舞青松”,伸左脚在身后折扇一点,右手长剑如电,直取关朗俊的咽喉,文千广感觉手上折扇上一股大力沛然而至,站立不定,噔、噔、噔连退三步,方才拿桩站稳。关朗俊两刀齐出,招式已经用老,却失了对手踪迹,正仓皇间,忽觉喉头一痛,半声都不得哼出,扑地而殁。
八尺外,文千广嘶声怒吼道:“你杀了我两个义弟,我与你拼了。”将手中折扇掷出,呼呼风响,折扇径直向杨应尾飞去,身子猛然一纵,却非向前与王一鸣拼命,而是往后跳上了院墙。
原来文千广眼见王一鸣如此功夫,自知远非其敌,哪里还敢放对?一心想着就是如何逃得性命,知道如果将折扇掷向王一鸣,可起不了阻敌之效,故而他将折扇射向杨应尾,自己倒纵逃避,这是攻敌之所必救,正是围魏救赵之策,此人阴狠狡诈,确实不负辣手之名,果然,王一鸣只得掷出长剑,将铁扇撞入花圃之内。
文千广暗喜得计,正要跃出围墙,听得身后王一鸣一声冷喝:“留下罢!”文千广但觉背上微微一麻,如同是被蚂蚁咬了一口,跟着有一物从前胸飞出。
文千广看得真真切切,那是一枚铜钱,至于铜钱为什么会从自己身上飞出,他脑筋似乎有些迷糊了,却想不清楚,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前有一大滩血,恍惚中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然而天地间蓦然漆黑,文千广跌落在院墙内,两脚一抽,便去会合他的二第、三第去了,倒是应了当年结拜之时同生共死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