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简看着童安，久久没有言语，眼底有深沉的痛。

“遇见你后，我一直在筹划着我们的未来，在云溪的芙蓉湖畔盖一座古典庭院，引水，堆石，植树，种花。我们的孩子可以在院子里恣意奔跑，与蚂蚁，萤火虫，知了交朋友，也可以在下雨的天气里，将双手合拢，伸出游廊外，接住屋檐滴落的雨水。秋天里，在满是金黄落叶的院子里打滚。”

“我喜欢这样的房子，我喜欢这样的生活。”童安惊叹，眼睛变得闪闪发亮。

陆简将手交叉搁在胸前，平静道，“我原想，这是极其平常的事情，只要去做，便会实现。现在，我躺在病床上，感到生命在一点一滴地从身体内剥离。渴望去做的平常事，成了奢望。渴望一生一世守护的人，却只能远远地推开。这种滋味不太好受。你在，更不好受。所以，童安，答应我，让我一个人呆着，以后不要再来。”

人的生命不是直线，可以无限延伸。恰恰相反，人的生命都是有终点的，生命的长度是可以度量的。如果非得要一个结果，便是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那么每一天都会产生一个结果。

“十八岁那年，发生了两件对我影响很大的事。一件是，我在深夜骑重型机车，撞上护栏，当时的情形非常糟糕，离死亡很近。后来好了，便发誓，这一生要痛痛快快地为自己活一场。另一件是，遇见你。很多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却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陆简，你是这样的人吗？显然不是，不要再说这样子伤人伤己的话。我听了，会很难过。而我，我知道，我要和你在一起，哪怕是世界末日，哪怕明天就死去。”

“童安，我们没有未来。何不就此放手？”

“这是你对未来的理解，不是我的，为什么要将你的思维定式强加给我？！我们没有未来什么屁话，比馊掉发霉的隔夜菜还难闻。陆简，你已经丢掉我一次，不，应该是两次，机场那次，你给了我假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也算，难道你还要再而三地丢掉我吗？你怎么忍心？！”

窗外的蓝天，蓝的发紫。童安泪眼朦胧，眨眼间，蓝到发紫的天，从眼前消失忽而又出现，还是那样凝固的蓝，有泪掉落，是蓝到发紫的泪。

陆简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颤抖的嘴唇，仔仔细细地拭脸颊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