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机从来都是24小时开机不离身的,她给他电话,他鲜少有接不到的时候。
也就是说,他不是没接到这个人的电话,而是不想接。
女人?
这是她脑海中涌现出的第一个猜测,但随即就被自己否定了。
如果是女人,他就算不眉飞色舞开开心心,也不可能让自己心情阴沉成这个样子,顶多摆出个面无表情的死样子来。
一一排除后,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亲生爸妈了。
这个电话号码,不是南慕青的,就是楼潇潇的。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圈,眨巴眨巴眼睛:“那什么……我听说,这次对付苏祭司的营救人员,南氏那边也出了不少力?”
这件事情他没有跟她提起过,还是后来妈去医院看她的时候说起来的,南慕青那边暗中帮了不少忙,省去了他们很多不必要的人员伤亡跟麻烦。
这算是一种无声的示好吧?
季子川表情寡淡:“自作多情而已,没有他们,我们一样处理的干净利落。”
季枝枝觑着他的脸色,斟字酌句:“我还听说,南慕青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这么算起来,他其实也是受害者吧?你恨楼潇潇我可以理解,但连他一起恨着……未免有点不大讲道理了吧……”
话音刚落,男人一个冷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她吓的小脸一白,忙不迭的低头喝果汁。
这么凶……
她说的又没错,那南慕青本来就不知道他的存在,人家没做错什么好吗?!
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缓解一下这会儿的冷冰冰的气氛,对面的男人忽然开口,声音凉彻冰寒:“在这件事情里,没有谁是无辜的,我对他们而言,本来就是多余的。”
季枝枝冷不防的被饮料呛了下,睁大眼睛抬头看他:“你……知道了?”
他嘲弄的睨她一眼:“你不是也知道了?”
“……”
季枝枝被他过分凌厉的视线盯的一阵心虚,缩了缩脖子。
好吧,她实在是太好奇楼潇潇为什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就去问了问爸爸,但从爸爸那里什么都没问出来,后来跟南莫商一起喝酒的时候,无意中提起来这件事情,他居然也知道了,她就从他那里探听了过来。
当年南慕青在国外留学,作风比北三少还要开放一些,到处都是风流债,多少被他甩了的女人提起他的名字都要恨的咬牙切齿,不对他的下半身诅咒上个十遍八遍的那都不算跟他谈过恋爱的。
有因爱生恨,对他避如蛇蝎的,自然也有念念不忘,一头扎进他这个无底洞里死不回头的,楼潇潇的姐姐楼瑜就是其中一个。
楼家家境并不好,父母年迈,将积攒多年的积蓄全部用来供养大女儿上学了,而楼瑜也很争气,不但考上了数一数二的名校,还获得了全额奖学金的保障,后来又作为交换生去了美国。
那段时间里,年幼的楼潇潇再接到楼瑜寄来的信,拿着让邻居家的姐姐念给自己听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出现越来越频繁的名字。
南慕青。
从相遇,到爱慕,到南慕青的主动追求,到她的欣然答应,到他们融为一体,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楼瑜说,等过年了,就带他回去给她看看。
楼潇潇很高兴,也很期待。
那之后,楼瑜寄回来的信就越来越少了,偶尔寄回来一封,字里行间的伤心失落清晰可见,她说她跟南慕青之间发生了一点小误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她很难过。
楼潇潇对楼瑜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她这么说,她就这么信了。
直到后来才明白,那不是误会,那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南慕青腻了,不想跟她玩了。
最后收到楼瑜的信,是在接近圣诞节的时候。
楼瑜说,她怀了南慕青的孩子,她要约他出来跟他说清楚,很快,她就可以带他回来见她了。
可一周后,他们却接到了学校那边发来的通知。
楼瑜在凌晨2点的纽约街头,被几个喝醉酒的混混强暴后流产,死于大出血。
至于她为什么凌晨2点还在街头晃悠,死前跟谁见过面,又联系过谁,他们追问,那边却始终态度含糊的说不清楚。
爸妈一生辛苦,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大女儿,希望她将来毕业后,能供起妹妹潇潇的学费,两姐妹一起去外面闯出一片天地来。
二十年的梦想,因为楼瑜的死亡,化为泡影。
楼父于当天晚上死于心脏骤停。
楼母第二天上吊紧随而去。
楼潇潇在那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失去了一个人最基本的说话能力。
后来,一个容貌清秀,气质冰冷的男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俯下身,带着一身干净尊贵的疏离冷漠打量着她瘦骨如柴的小脸:“你想不想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
她点头。
后来,她跟他去了组织。
季生白供她吃穿,给她最优渥的训练条件,把她提拔到自己最身边的位置。
她成了组织里的一号女杀手,成为了组织首领季生白的左膀右臂。
她亲自调查出了当年因权贵而匆匆掩埋掉的死亡真相,楼瑜在一家咖啡厅里,从下午6点,坐到凌晨1点40分,期间给同一个手机号码打了16次电话,发了多达50余条的短信。
她亲手杀了强暴楼瑜的三个男人。
她亲手杀了当初收了南慕青的钱,匆匆把案件了解掉的两名警官。
她最后要亲手杀掉的……是南慕青。
季生白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先靠近他,想办法嫁给他,潇潇,把南氏集团从他手中抢过来,让他一无所有之后,再杀。
他是她的恩人,是她的主子,是她这一生最为敬畏崇拜的人。
他这么说,她就这么做了。
那个尊贵绅士,气质温和的英俊男人,不意外的,迷恋上了她。
纵横情场的男人,撩妹的手段也是一流,楼潇潇那颗被仇恨腐烂了的心脏,慢慢的,不知不觉的,生出了一根嫩绿的新芽。
这个意外,很快被季生白发现,多年来培养的一颗棋子,眨眼间成了一颗定时炸弹。
如果她因爱叛变,那么组织很快就会暴漏在南氏集团面前。
期间的雷霆震怒可想而知,楼潇潇被强制要求从南慕青身边撤离,虽然她几次试图否认她对南慕青的感觉,试图继续任务,却始终敌不过下达的死命令。
刚好,南慕青在美国那边惹上的仇家,把目标对准了她。
他们绑架她的时候,她明明可以轻易逃脱,却只能假装被他们绑架,由季生白派人出面制造了一场她逃跑后失足落水溺亡的假象。
绑匪见人死了,但南慕青那边却并不知晓,于是干脆将计就计的继续要赎金。
才有了后来的林晚晴哥哥的死。
才有了后来的南慕青对南慕白的仇视。
……
对楼潇潇而言,季子川的存在,就等于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有多失败,有多无能,有多恬不知耻。
多年隐忍,却没能如愿杀了近在咫尺的仇人,甚至白白浪费了季生白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
正吃着,眼角余光扫到二楼楼梯口处出现了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南慕青。
他应该是知道他们在这里,因为他的目光跟她的在半空中碰到了,同时也笔直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她抽了张纸巾擦拭了一下唇角,起身:“那什么,我去趟洗手间,你先吃着……”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他被南慕青的那通电话弄的没了一点胃口,自始至终都没动一动筷子,只是在看着她吃而已。
季子川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一溜烟跑开了。
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徐步而来的男人。
眉心狠狠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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