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苒冷冷道:“都是默啜那老货掐的,拿烟烫的,还有这条疤,是我气不过冲撞了他,他将我捆在柱子上,一边折腾我,一边拿刀子划的……”
李碧苒每多说一句,李隆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李碧苒说着哽咽起来,泪如泉涌。
“所以,我恨呀!三郎!我恨默啜,我恨逼着我去和亲的父母兄长,也恨皇后和安乐。你可知道,那么多宗室女,上洛王府那么多庶出女儿,为什么偏偏选中我?不仅仅因为我大母见不得我同你好,还因为安乐当初的一句话。她嫉妒我在游园里抢了她的风头,便主张选我去和亲!”
李隆基靠着凭几,半晌才道:“那你报复安乐就罢了,却想着让韦家篡位?”
李碧苒狠狠咬牙,杏目圆瞪,近乎狰狞地叫道:“他们还害了我的孩子!害了我们的孩子!”
李隆基浑身剧震,失身叫道:“你说什么?”
李碧苒痛哭道:“我当时已有身孕,是你的孩儿呀!我跪着磕头哀求皇后,放我们娘儿娘同你团聚。是安乐在一旁笑嘻嘻地说,孩子如今不过一团血肉,一碗药就可清掉了。于是我被关起来,灌了堕胎药!身子还未好,就被抓上了和亲的车,匆匆送走了。我连见你最后一面都不成。”
李碧苒一口气说完,捂着腹部,伏倒在地上,大声痛哭起来。
李隆基面无人色,双目泛着血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都是真的?”
“若有半句假话,我宁可承受天打雷劈!”李碧苒抓住他的袖子,“三郎,我以前不说,是不想搅乱你的心。我只有在自己心里默默地恨着。可如今既然再也瞒不住,我就全让你知道了。忤逆谋反是不对,我写这信的时候,正在突厥受苦,满腹怨怼无处发泄,才出此下策。后来回了长安,日子好过了,回想起来才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有一条歪路走到底。要说现在还恨不恨他们,我自然依旧是恨的。但是我已不会再去报复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替我失去的两个孩子念念经。这一辈子,就这么走到头吧。你若想去告发我,只管我。横竖我现在毫无牵挂,即时死了也无怨。”
李隆基心如刀割,长叹一声,伸手搂住了李碧苒颤抖的肩膀,将她的衣服拉起来。
“你……你真的受苦了。我不知道孩子的事。我……”
李碧苒呜了一声,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你家中姬妾有孕,很快就要给你添丁了。你将来会后很多儿女子孙。可我……我的命为什么那么苦呀?”
李隆基将她拥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别这么说。你所有的苦日子都已过去了。现在不是好好地么?是我不对,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你。可既然是当初写的信,怎么……”
“是上洛王在弄鬼。”李碧苒道,“他倒是没胆子去谋反,但是却想笼络住安乐,让韦家的人尚主。我不肯理他,他就用这事来要挟我。我一直想寻到这信,把它毁了,这样韦家就再无我的把柄。三郎,你也说我如今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我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吗去谋反?韦家不论谁篡了位,对我都无任何好处,不是么?”
李隆基目光迟疑,“这么说来,你们并无谋害安乐之子的意思?”
“当然不!”李碧苒道,“这计划本就荒唐不可行,我们又何必害个孩子?横竖如今这秘密你知道了,我也不想再帮韦家了。三郎,你可要信我!”
李隆基看她的目光依旧带着置疑,怒火渐渐消散。李碧苒趁热打铁,贴在他的怀里,委委屈屈道:“我此生最大的梦想,也不过同你做夫妻,恩恩爱爱过日子,给你生几个孩子。我们的孩子若是没死,如今都可满院子跑,唤你耶耶了。”
李隆基双目紧闭片刻,目光阴沉复杂,“此事……我会替你遮掩过。但是你要对我发誓,再不掺和韦家的事里,只安份做你的公主!”
李碧苒咬着唇,双目含着泪水仰望着李隆基,柔声道:“我发誓。三郎,我以后都听你的。我这条命,只属于你……”
她吐气如兰,手放在李隆基结实的胸膛上,轻轻抚摩。李隆基身躯微震,下意识想推开她。可手抬了抬,终究没有动。
“三郎……”李碧苒不住往他怀里钻,“你不知道,我在突厥的时候,有多想你。我全靠思念着你,才熬过每一天的。我是想着你,才咬牙从北方逃回来的。你就是我的神,我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你的……”
李隆基气息逐渐灼热,脸色却越发阴沉。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女人诱惑男人的手段,他再熟悉不过。只是温香软玉主动扑进怀里来,他要是推出去,也未免太不解风情了些。
李碧苒见他没有拒绝,心里得意,越发往他身上蹭,手在他胸膛上揉着,顺着腹肌一路往下摸去。
一抹犀利的神色自李隆基的眼中一闪而过,他随即出手扣住了李碧苒的手腕。
“三郎?”李碧苒目光楚楚地望着他,“你嫌弃了是残花败柳了,是不是?我是被男人糟蹋过的女人了,你瞧不起我了,是不是?”
李隆基蹙眉道:“我从没这样想过。可是阿苒,我们是在你的公主府,你这样,将你的驸马置于何地?”
李碧苒脸色一白,本想说郭驸马不在,随即又觉得这话一说,却是坐实了她水性杨花。她虽然不在乎什么妇德,却必须要让李隆基觉得她是个贞洁女子才行。
于是她立刻露出一脸羞愧,低头擦泪道:“三郎说得是。我一时糊涂了。我已再嫁,当恪守妇道才是。我……我心里虽然没法忘了你,但是我会约束自己言行,不给你添麻烦的。”
李隆基紧抿着唇,低头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复杂。李碧苒抬头,李隆基的神色随之一变,立刻转为怜惜。
“我知道你曾经过得苦。幸而我看郭驸马人真的很好,对你疼爱备至。我说句心底话,唤作我,是肯定做不到他这样的。”
这倒是大实话。李碧苒听里,想起郭驸马的好,也忍不住心里一暖。
“三郎你不生气就好。我知道我这事做得过分,可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要伤害你之意。你要体谅我。”
李隆基漠然道:“我知道了。只是你以后不要再插手任何政事,只管安生做你的公主就是。”
“你放心。”李碧苒想依偎过去,却是又立刻打住,只柔美婉转地看着他,“我以后只听你的。咱们俩就向当年一样。”
李隆基闻着她发间散发出来的香气,忽然觉出一分失落悲凉来。
“我才从潞州赶回来,总要先去向父亲请安。回头我们寻个时间,一起去曲江池钓雪,如何?。”
李碧苒倒是满心欢喜,甜甜地应了一声,将李隆基送了出去。
李隆基跳上马背,居高临下地扫了李碧苒一眼。李碧苒笑吟吟地朝他摆手。李隆基抽了嘴角回以一笑,策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