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陆严多少知道一点李延东家里的情况,一般很少问,偶尔去他家,也是他一个人,他爸在灯笼山做护林员,他妈的消息很少听到。
陆严给两人添了口酒:“你那笔钱打算用来做什么?”
李延东抿了一小口,问:“你呢?”
“还没想好。”
李延东勾起一边的嘴,笑:“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陆严低头,目光有些许浑浊,半天不响声,自嘲的笑了笑,说:“就想喝点酒,我能有什么事儿。”
李延东拍了拍他的肩膀。
彼时隔壁小桌上的人声音大了一些,好像是在说江水中学那个女生失踪的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八成被害了。
陆严和李延东对视一眼。
“信吗?”陆严问。
李延东:“这种事不好说,你信吗?今晚铃声一响就跑了,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春风得意,倒像热脸贴冷屁股。”
陆严说:“你这词用得不错。”
李延东:“你也没少说我坏话。”
陆严想起沈嘉向她打听的事,他当时怎么说李延东的,那就是个混道上的,女朋友换的都数不清。这话虽不算假,人设给立住了。
“彼此彼此。”陆严笑了声。
两人在风声里干了一杯。
酒穿肠而过,陆严只觉得胸腔里的气宽敞了很多,没那么堵得慌,他揉了揉脖颈,淡淡道:“我听张勋说,你最近收了封情书,可以啊,都有女朋友的人了行情还这么好,林溪没闹?”
李延东嗓子里溢出一声笑:“玩玩儿。”
“给你先打个预防针。”陆严说,“我一个朋友有可能加入到这个行列,你拒绝归拒绝,别太过。”
“谁?”
李延东刚问出口,就想了起来。这几天晚上下晚自习,有一个女生站在校门口,看着像等人,他抬眼过去,女生又低下头。
陆严没挑明,只是道:“总之给点面子。”
李延东问:“你喜欢?”
陆严笑:“怎么可能。”
李延东笑笑,没再问。
“晚上还是去我家睡吧。”陆严说,“你一个人就这么回去,明天早上能准时到校吗?我看不见得。”
李延东转了转手里的啤酒盖,下一秒就弹了出去,摸出一支烟,点燃往嘴里一塞,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给个火再走。”
陆严骂了句操,扔了个打火机。
1121路最后一辆公交车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
黑夜的力量总是如此沉静,沉静到可以听得清每一处声音。走到交叉路口的时候,两个人步调一致地停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同时看向一个角落。
几个大垃圾桶,堆在黑漆漆地墙角,看着不太整端,歪歪扭扭,像是被人刻意弄乱一样,还有种奇怪的味道散发出来。
陆严准备过去看,巷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远处走过来几个勾肩搭背的醉汉,高的低的,胖的矮的,说着不堪入目的话,唱歌低俗的歌,眼神往他们这瞟。
李延东一把拉住陆严,沉默的看向他。
他们目光对视,领会了对方的意图,假装不经意的远离,从旁边的巷子拐了进去,绕了一圈才回到家里。
院子里还亮着灯,奶奶给他留着门。
陆严上台阶的时候,眼睛似有似无的瞟了一眼隔壁,乌漆嘛黑的这会儿早都睡了,也不知道沈二嘉退烧了没有。
门檐下的红灯笼随风摇晃,倒有些诡异。
他俩这前脚刚进门,话还没说完,瞥见陆奶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眼神里藏着一股气,看见李延东也不好发火。
李延东先喊了句:“奶奶好。”
这孩子还算礼貌。
陆奶奶瞬间一脸笑意,说:“小严同学吧,快进屋里。”
李延东看了陆严一眼,笑着先过去了。
陆严原地站着,看这俩人和和气气的像亲婆孙一样,抬起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头,手抄兜,慢慢往屋里走。
房间里老太太问这问那,李延东耐心的回答。
陆严倚在门框看着。
说了会儿,陆奶奶站起来,道:“早点睡吧孩子。”
李延东轻点了一下头。
经过陆严的时候,声音一冷:“给我出来。”
陆严扬起下巴,抬手往自己脖子一抹,乖乖的跟着去了旁边的房间。他看着奶奶的背影,忽然觉得时间转瞬而逝,这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矮了。
一进屋,陆奶奶气势就出来了:“多大了你跟人喝酒?”
陆严自知理亏,嬉皮笑脸道:“一点。”
“我明天再收拾你。”陆奶奶气道,“俩人去洗个澡,把那酒味儿给我洗的干干净净,要不有你好果子吃。”
陆严皮惯了,堆着一脸笑。
陆奶奶看他那样儿哼了一声,收拾完往外走,走出两步停下来,又语重心长道:“我听她外婆说明天给嘉嘉请一天假,烧也退了,休息一天。还有你小子,要是想追沈家那二丫头,奶奶我有的是办法。”
这话一出,陆严目光一正。
陆奶奶道:“先给我把书本拾起来。”
黑夜的光从窗外溜进这个小屋,趟过水泥地板,慢慢的,落在陆严的肩膀上。等奶奶出去,他微微侧过眸,低头看肩头的光,半晌,无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