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给她打样。
陆兮欣喜若狂,大拇指翘了起来:“谢厂长,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本事的厂长了,咱们这朋友交定了。”
被缠了那么久,谢渝坤不知不觉消了气,朝杵在一边大半天的许嘉澎勾了勾手:“你小子过来!让你见识见识劳动人民的手艺!”
许嘉澎终于学会做人了,接收到陆兮警告的目光后,冲他恭恭敬敬道:“谢厂长,请你给我个认识错误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学习。”
——
陆兮泡在车间跟着打样到天黑,她工作时完全进入状态,忘了吃喝和时间,随时观察做好记录。
搞设计不能闭门造车,设计师也要经常去车间里泡着,清楚师傅们在制作过程中的实际困难,才不会在画图纸时信笔由缰,最后师傅做不出来,反而浪费大家的时间。
这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谢渝坤也跟不少设计师打过交道,发现陆兮还真不是个花瓶,情商高,懂制作,好沟通,其实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许嘉澎也在暗中观察她。
乌糟糟的车间环境,她就那样怡然地站着,明明戴着口罩,巴掌小脸只露出一对剪水双瞳,眼眸里也只有工作没有他,他却觉得这眼摄人心魄,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
谢渝坤花了一个下午让陆兮心服口服,等她如释重负地摘下口罩,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开始牵挂几百里外的母亲女儿。
手机一个下午未看,她点开微信,读完ay的消息,大惊失色。
ay向她道歉,公司临时增加了外景,她必须今晚就赶去工作地点,只好将阿姨和晴天交给叶凉照料。
叶凉是个什么德行陆兮再清楚不过,她人如其名,心情若是不好时,亲情廉耻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赶紧向谢渝坤道别,说家里有急事,过几天她和合伙人一起过来,商谈下一步的合作。
她心急如焚地向车子走去,许嘉澎追在身后。
“陆总!”他言辞殷切:“请别扔下我。”
陆兮故意板起脸:“许嘉澎,你收起你骨子里的傲慢了吗?”
许嘉澎一愣,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被她看透的慌张感,他低头避开她凌厉的视线:“陆总,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了。”
“你最好说到做到。”陆兮并不想跟他客气,“我不会给无能的人第二次机会。”
她飞驰上路,谁知道晚间高速出了事故,车子堵成了长龙,花了四个多小时才到a市。
她专门在她妈枕边放了一个手机,她妈虽然说话有障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也是可以的,但是今晚她无论打了多少通电话,她妈那个手机就是没人接听。
她打给叶凉,叶凉直接把她电话掐了,所有人都联系不到,她在高速公路上差点急出眼泪。
到家已经快11点,她让许嘉澎自己打车回去,他却不听,非跟着她。
“陆总我留下吧,万一能帮上忙——”
他有将功补过的心思,陆兮最后也没心情拦着他,或许待会儿真要他帮忙也说不定。
她开门回家,家里寂静一片,她心都凉了半截。
叶凉和晴天都不在。
“妈——”
她满怀希望地打开她妈房间,希望看到女儿和她妈在一起,结果眼前的一幕让她差点心跳骤停。
她妈蓬头垢面歪躺在地板上,唯一能动的右手正颤抖地去够桌上的手机,她见到夺门进入的女儿,两行老泪顿时涌出眼眶。
“快……凉……带……走……晴……天……”
——
城西的高端会所。
顾淮远姗姗来迟,还是三催四请才叫过来的,到了以后自然被几个发小集体调侃。
“耍大牌的人来了,哥几个燥起来,不醉不放他走。”
起哄的是陆丰南,酒店世家二公子,他家在城西风景区的五星级酒店最近开业,陆公子最会做人,请几个铁哥们来酒店vil别墅区小住一晚。
顾淮远在几个公子哥当中稍显特殊,他是私生子出身,只是除了出身给不了,他家老头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他跟这些正经公子哥一路同学到高中,成年后大家也是明着暗着互相帮扶,情谊非同一般。
他懒散地端着酒杯,不需要哥们劝,自己先灌了一大口下肚。
林季延是律师,拿捏人心的高手,给他倒上酒:“去陪你哥了?”
顾家大公子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时间可能就在今年了,顾淮远每周会抽几个晚上陪陪他哥,这是大家都知道却故意不提的事。
于是陆丰南甩给林季延一个“哥你真勇”的眼神,被林大律师无视了。
“他说他一直没有为自己活过。”
顾淮远突然没来由吐出这么一句,颓丧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低沉的声音也染上了微弱的醉意,“今晚他劝我为自己而活。”
他烦躁地扯了扯本就松散的领带:“真他么可笑透顶。五年前他劝我为家族而活,男人的使命是责任,现在快死了,又劝我任性点,他可真是个好大哥。”
在场几个男人俱都陷入沉默。
顾家那点事,他们几个多少知道点内幕,人家的家务事他们外人也不好随意议论,只能集体装耳聋。
只有活得恣意潇洒的周勒周大公子还没心没肺。
他正在呵斥陆丰南带过来的十八线女演员,只因为她要点一首节奏欢快但是有点吵的流行歌曲,曲子刚出来,就被他一秒喊停了。
他蹙眉不高兴,嗓门拔高:“你故意的吧?没见我这有小孩儿在睡觉吗?”
一众男人的视线都被他吸引。
在他身边的沙发位置上,鼓出小小绵软的一团,熟睡中的小女孩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呼呼大睡,她背对着他们众人躺着,身上盖了周勒的黑西装,西装甚至盖住了她大半张的脸,只能看到一大团黑亮的长发。
顾淮远刚进门时没留意,现在突然见包厢里躺着个小孩子,只觉得周勒混账过头了,竟然大半夜把小孩子带进这种场合。
他蹙了蹙眉:“怎么有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