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春采的是地下城母亲河白龙暗河的上游岩缝水,纯粮酒,一年控制着不许酿多,这好酒,沈如松还真没喝过几次。
人喊狗嘶的,接兵的军官们其实到场了,只是在等着人们叙完最后的话。
沈如松咳了一嗓子,说道:“好酒攒着,咱们明年放假了回龙山喝顿大的,再庆祝庆祝。”
吴族勇捅了他一肘子,斜眼道:“立功了喝啊!第一年拿个一等功!你说喝不喝!”
沈如松搂住他脖子,说道:“要是第二年拿个二等功呢?”
“那他妈更得喝啊!”
众人轰然大笑,有人跳着箍住沈如松胳膊,喊道:“快揍快揍,这小子上车以后就没机会了,每次这小子上台受表扬我就想揍他,快快快。”
大家立时围过来,象征性攮了几拳,又把给连连讨饶的沈如松给提溜起来,吴族勇给他拍着雪,感叹道:
“松哥啊,我们这堆人里,数你脑子转的最快,你当年那分数来做士官生真是屈才啦,你小子以后肯定牛叉坏了,天大说不定都能考进去,发达了记得把哥几个也带带。”
沈如松知道吴族勇说的是他在学院时,军事课文化课都几乎满分,所以格外得教官青眼,他“嗨”了声,不置可否道:“这个谁说的清楚,十年后只要活着,士官长军士长总是有的吧。”
“是哦,慢慢来吧。”
“不说了,长官到了,保重,好好的。”
吴族勇比了个“六”的手势
军官们终于挎着手枪来了,大喊着:“列队!”。到站的士官生们匆忙整队。而送行的人默默在旁目视着他们渐渐走远,消失于车站后。
天早已全亮了,沈如松手插着兜,靴尖踢着雪一步一挪,他面罩围巾都没戴,甚至抓起面粉般的雪往手里团团再贴脸上冻一冻,这么做当然有辐射伤害,但无伤大雅,离废墟城市越远的地方辐射越低,而且沈如松这代人已相当耐受辐射了。况且跟这个比起来,他更觉得这会儿躁动的心更抑制不住。
地下城说是很大,但也很小,从沈如松家在的第四城“锦屏”,坐轻轨三个半小时就到了头。
每逢休息,大家骑着自行车四处逛公园,铁车轮“咔啷咔啷”地把看报大爷们吵地头疼。去集体劳动的时候,班里就偷摸溜去水果园摘东西吃,大家轮着放哨,有什么吃什么,吃完了擦擦嘴再偷些回去,土法酿酒喝。
几十个大男孩凑起来,总不可能无聊的。
火车仍然停着,工人们正在给火车加煤,现在的火车都是油煤混烧,燃油实在太金贵了
工人们从露天煤堆中一铁锨一铁锨挖来煤,再给水箱加水,采雪得来的辐射雪平时也只能用于生产用水,包括河水,辐射沉淀都过高,人喝的净水大多来自深井,很多日子需要定量。
花湖基地不大,建在丘陵上,沈如松在车站里就能一眼望遍小山坡下边的基地全景。
与102部署基地如出一辙的灰褐色营房与十几栋六层高的“复兴”楼,铁丝网也一样架了两道,但并非像102基地一样,围住了整个基地,而是只围住了一侧,因为基地外就是堆积成山的木材。
花湖在战前就是个林业城镇,战后由于林木疯长,掩盖了城市废墟,而新建的花湖基地作为首都龙山周围最近的几个资源型基地,担负着供应优质原木的任务,每季度都会产出数以百万方的木材,松木、桦木、椴木、楸木等,变成首都居民的桌椅板凳,步枪的枪托和飞机的机翼。
沈如松将下巴抬得高高的,凝神望着远处封冻严实的花河,宽阔的冰河向着山壑中延伸去,莽莽群山,郁郁荒林。
汽笛再次鸣响,但并非是丁4099启程,而是铁道牵引车拖出了一辆旧机车头,足有两个排的猎兽步兵聚集在车库前。
借着探照灯闪回光束,沈如松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些“荒野猎兵”。猎兵们清一色雪地伪装服,背着专用的大口径猎兽步枪。他们不穿外骨骼,因为电池支撑不了猎兵动辄十几天的长途跋涉,他们中有人朝着沈如松吹了声口哨,而沈如松向着这些年长的老兵们挥手致意。
沈如松看着猎兵们神态从容地登上西向的铁道装甲车,他不知道他们是去巡逻,还是执行危险的冬季任务,但雪幕很快掩去了一切踪迹,将独自一人的沈如松的肩上,铺满霜雪。
列车东去,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