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除了小胖子没有人听过他说一个字，所以相连接的两个牢笼的囚犯有什么烦心事都会在深夜爬起来对他倾诉，然后再满足地趴下睡觉。

“默，早点睡哦”小胖子的声音糯糯的，很好听。他心中欣慰一笑，随后便听到他打了个哈气，小脑袋挪了挪靠着钢铁沉沉睡去。

牢笼的大小是按照囚犯数量定的，他的牢笼很小，时常两边牢笼的囚犯都能聊起来，三个监狱基本都成一家人了。

在这个囚笼里只有他和泪海，但他不觉孤单，因为他也不希望再有囚犯和他关在一起。他带着他的疲惫和慵懒陷在梦里，他的脑子里装了太多别人的东西，以至于他迷失了自己。但是……他的脑海里好像就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停止了烦躁，他已经失去了资格，不论是抱怨还是烦躁，他都没有资格。

在这里他感受不到日月星辰的变化，但他的心却一直滴着血。他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把他压垮，一种神圣的感召来自他的心中，他的双眸有着反射的光芒，但是伴随着它的是那剧烈的疼痛。

相比于他的身体，那双眼睛被分割得更加彻底，感觉它完成了一个从晶体到固体的变化。他的眼睛……他的手指抬起，缺口带着泪水滴下，一地，蔓延无尽。

他的思绪复杂，但是他觉得他要是再想多一些，他的脑子也会这般……全身每一块都不是他的，他，失去了掌控的权利。

它们好像有着自己的意识，那个词是叫，自由吧……

自由……这是什么东西呢……

好像……

“滴答……”棕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身躯的伤口处慢慢流淌下来，他的身躯失去了一种灵动，干涩，凝固，像沙。

他将自己遗忘了，他失去得越来越多，将那别人的都开始抛弃。他在这里，远处，他看不见；他失去了他的眼睛。

灰蒙蒙的一片，他被鸡蛋抱在怀里，将一切都忘记。他陷入沉睡，一个声音给予了他一点力气，让他听到了那温柔的声音。

“诶，……默，……要换监狱了呢。……”小胖子扭扭捏捏地，最后淡淡一笑。而他在他的记忆里，也仅仅只是留下了这些。

“我这边有一把小刀，我送你了。”小胖子声音有些许地颤抖，随后将手穿过那狭小的洞口，朝着他蠕动。他的拳头和那空间挤压着，没多久便已鲜血淋漓。

他看着，他的眼瞳没有一丝光亮，他甚至不知道，他应该有什么样的情绪，应该怎么去回应，要做什么。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个一脸善意笑容的小胖子。

“默，你要，好好保管它，哦——”小胖子的手掌垂在小洞口，那把小刀轻柔地落在了他的肚子上，那钢铁涂着血，像是一张嘴。他麻木地看着一切，直到那光芒闪过，他的眼眸之中再也看不到小胖子的身影。

但是那把小刀，一直都在。

他换了很多监狱，他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小刀，但他依旧麻木，不过拥有小刀的他让那些孤魂野鬼不敢靠近。他灰色的瞳孔看着这些刀刃，它们有的越来越大，越来越长，越来越精致，越来越锋利；但有的，萎缩，消逝，直到在他这失去了存在。

他的记忆获得了，又失去着，但终究是留下了一些。他也开始去打磨钢铁，去送出小刀，但是，他只是麻木地做着。他觉得他送出的小刀和获得的不一样，但他说不出来在哪里。只是他打磨得，很用心……

虽然他已经没有心了。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再出现的时候身侧已经不再是牢笼，而是洞口。这里不知道镶嵌在哪里，只是四周有着一张张笑脸，但是，都离他好远。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看到一张不一样的脸。

他有着，有着别样的目光，有着一种经历了烈火灼烧之后的灰色光泽。

“你又怎么了，懈怠了？”那个少年轻声道，用了一种很搞笑却一本正经的语调，“你也被关住啦？当初我问你的话，你怎么没有回我呀？哎呀……都是折翼的漠鸟，我理解你的感受。……那现在，你，还好吗……”

“还，……还……还好吗……”他的眼睛突然流出了泪，他的心脏突然找到了鲜血，他的双眸恢复了灵动，带着一种炽热的光芒。

“我是谁，我要去做什么，翅膀，……翅膀！……我的生命，缺少了，翅膀……那白色的光芒……”他眼眸中的蚕茧被慢慢抽走丝线，那干净而清澈的眼波……

“你，你怎么啦？”少年犹豫着继续说道，他却只是喃喃自语，看着他的状态少年欲言又止，只是三缄其口，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他低着头，他的身躯开始分解，带着那罪恶的光芒。

“你……”

“少了你吗，那你，又在哪里？”他的身躯有着一团团黑气缭绕，毫无生机的瞳孔看着四周那一张张笑脸，那罪恶的鲜血开始在他的体内流淌，目标，那无尽的远方……

他的步伐在这里踌躇、纠结，带着碾碎云层的稀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