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子,你也回来吧。”
放下酒杯之后,姜北方才抬头看向始终站在隔间外面不知应该如何自处的云泽,笑着开口,让他重新落座。
而直到云泽一脸尴尬地重新坐定之后,得到消息的伙计掌柜方才诚惶诚恐地赶了过来,只还未曾开口就被姜北直接挥退。却在临走之前,那伙计又来到姜北身边小心翼翼询问一声,得到许可之后便连连点头,用符箓开启一座灵纹阵法,将隔间全部笼罩,能够避免外人瞧见此间,亦可阻断声音传入传出。
做过这些之后,那伙计方才告退离开。
“行了,都放松一些吧,此间本就是为庆祝你们通过入学考试,成为咱们学院中的正式学员。若是因先前之事闹得如此不快,就反而落了下成,也平白浪费了这许多珍馐美味。”
姜北再度开口,笑着打破此间沉闷氛围,又率先提了一杯酒,才让众人终于放松下来。
便连那些早先就被景博文吓住的少女修士都开始尝试与身边人亲昵一些,语气柔软地说些耳鬓厮磨般的悄悄话,服侍用餐,只是较之先前又稍显拘谨,小心翼翼。
而在逐渐得到一些回应之后,这些姑娘才慢慢放松下来。
“北哥,您不要人服侍吗?”
何伟没有理会身边的少女修士,而是在第一杯酒过后小心翼翼问了一声。
姜北只笑了一笑,未曾开口回应,反而看向在少女修士体贴入微的服侍之下,已经满脸羞红的云泽,举杯示意。
少女修士连忙倒酒,将酒杯小心翼翼递到云泽手里。
何伟略有些尴尬,却也不敢出声打扰,安分守己享用着身边姑娘为他夹来的珍馐。
又一杯过后,从未喝过酒的云泽就脸色更红,只觉得像是一团火从喉咙里一路蔓延向下,到了胃里更是直接化开,散入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将他一身血气气韵都隐隐调动起来,显然是对修行有益。
“先前你的反应倒是极快,我也才刚刚察觉到些许杀气,还没确定来自何处时,你就已经跳了出去。时刻保持警惕是个不错的好习惯,尤其是在日后,说不得你也得像我一样会经常遇见这些麻烦,虽说那些死士杀手修为大多一般,但却极其精通隐匿技巧,更擅于一击必杀,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却话虽如此,那些死士杀手培养可是极为不易,而人的精神也不能始终紧绷,该放松的时候仍需放松,若是整日为此担惊受怕,也就无需那些死士杀手,自己都能把自己活活累死。”
姜北这些话是专程说给云泽来听,可席间众人却也因此不再开口,只是大多眼神意外地看向云泽,似是不太理解为何一个俗世出身不名一文的小子竟会得到这般肯定。
有些事,他们早就有所耳闻。
可云泽却并不知晓,面露困惑之色。
“我知道你还不太理解,毕竟你从未接触过这些。不只是你,就连何伟他们也都不曾真正见过。但简单说来,就是人族的八大世家九大圣地,乃至于许多野心勃勃的一流家族门派与妖族,就只是表面上看来还算和睦。”
姜北叹了口气,并无隐瞒之意。
“人皇强夺天道底蕴,意图开辟仙路,却非但没成,反而导致天道底蕴受损严重,灵气也便跟着一起衰败下来,再无任何挽救可能。却虽说天地将塌,可毕竟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仍是留了一线生机给天下生灵,便无论人族也好,妖族也罢,都在争夺那所谓的一线生机,不只是为自己,也是为了与自己一脉共存的所有人。可这一线生机又是什么,却至今也无人知晓。但也有人猜测,那所谓的一线生机很有可能就是人皇所留,是开辟仙路虽然未成,却也夺来了一缕仙机留于天下生灵,便就是那所谓的一线生机。”
顿了片刻,也似是在给云泽一个接受消化的时间,过后,姜北方才继续开口。
“一线生机,仅此一线,再无更多。也正因此,这一整个天下都在争,包括我先前说过的人族九大圣地,八大世家,连同那些野心勃勃的一流家族门派和妖族,尽都如此。但谁也不能肯定那所谓的一线生机是什么,又是否当真如世人猜测的那般,是人皇临死之前强行夺来的一缕仙机,也就始终不曾真的撕破脸面。但毫无疑问的,天赋越强,潜力越大,就越有可能得到那所谓的一线生机。而为了不让别家得到,亦或是为了能让自己得到,就无论圣地也好,世家也罢,包括那些一流家族门派和妖族,都在竭尽所能地培养年轻一辈,也在竭尽所能地招揽天赋潜力俱佳之人。但也有些是招揽不到的,而他们对待这些人的态度,就是尽可能地将其扼杀。”
说完之后,姜北便再提一杯酒。
云泽已经听得有些恍惚,却眼见于此,也便跟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就是现实,也是你以后很有可能会遇到的。而若真有那样的一天,无论你选择加入哪一方,等待你的,都将是无穷无尽的暗杀。但现下却也还好,毕竟局面还没查到撕破脸皮的程度,那些被派出执行暗杀任务的也都是一些最近几年才刚刚培养起来的年轻死士。却即便如此,我也要劝你最好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因为无论圣地也好,世家也罢,包括那些一流家族门派和妖族,很多都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一言堂,而在每一个势力当中也总有些人会暗藏祸心,甚至过分激进。就像我一样,既然身为姜家麟子,也就有着姜家麟子的骄傲,不愿在同辈相争中受到族中长辈庇护,但我却决定不了其中一些人的想法。”
言尽于此。
姜北没再继续多说,苦笑之余再提一杯酒便罢。
但有些不该说的也仍是说了出来。
云泽始终保持沉默,安静听着,一如此间众人般。而在姜北提酒时,不止云泽,是连景博文与难得认真起来的犬肆也是一般举杯,一饮而尽。
接连三杯烈酒入腹,尽管酒杯不大,但云泽却也已经有些不胜酒力,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昏花。
“你先吃些东西,压一压酒劲。”
名唤青竹的少女修士面露忧色,接连夹来一些清淡爽口的食物递到云泽面前。而已经有些开始浑浑噩噩的云泽也来者不拒,全都吃下。
眼见于此,姜北才从先前的失落里走了出来,忍俊不禁摇头哂笑。
“云小子应该还是第一次喝酒,更何况这酒也并非寻常,难免会不胜酒力,便抓紧时间吃些东西就去休息吧,今夜就住在这里了。”
“先前还在说着话就一杯接一杯,也不曾考虑过云小子的感受,连口菜都不让吃,如今已经醉得不行了,你却又说出这番话来。”
景博文揽着身边姑娘,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笑出声来。
“怕不是你这糙汉先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将云小子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怜这个小家伙还一本正经地听你说完了那些话,又乖乖跟着喝了三杯酒,却不曾想是着了道。”
“你这家伙我可没你想得那么混蛋,更何况云小子已经醉成了这样,就是青竹想要做些什么,只怕也是不行了。”
姜北连连摇头,却其口中所言,是让那小心翼翼扶着云泽以免他不慎摔倒的少女修士羞红了脸。
而席间众人闻得此言,也是一起大笑起来,跟着便就各自与身边姑娘调笑,互相聊天,让原本有些沉闷的氛围彻底热闹起来,乃甚于就连眼高于天的犬肆都举起酒杯跟身边姑娘喝了一回,尽管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却也足够让那姑娘喜出望外。
又过片刻,灵纹忽的一震,是先前那伙计仰仗符箓在灵纹阵法的隔绝上开了一扇门,允许一位白裙姑娘走入其中,却是以白纱遮面,只能瞧见一双秋波暗藏的杏儿眼,端的是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这姑娘进入隔间,施施然一礼过后,便来到姜北身旁。
景博文面露异色,目光扫过那位白裙姑娘,继而看向姜北。
“仙儿姑娘竟然也会做这些?”
“奴家不过临时凑数罢了,否则在座诸位都有姑娘服侍,却偏偏姜公子无人可依。如此若是被人瞧去,岂不就要落成笑谈?”
那仙儿姑娘眸含浅笑,略微低头,代替姜北解释一声。
却不等景博文恍然,席间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是云泽已经不胜酒力,直接趴在了桌上,也将那名唤青竹的姑娘吓了一跳,慌忙将他扶起,连连向着众人告罪。
“无妨,既然云小子不胜酒力,那就劳烦青竹姑娘将他带去休息吧。”
姜北笑着开口,方才让青竹松了口气,领命之后便将已经醉得不行的云泽扶起,率先离开此间,去往后院。